琳娘不說還好,說了溫榮等人亦覺得那荷囊上的百福流雲就像一團團死氣沉沉的羊毛,毫無流雲的飄逸靈性可言,皆掩嘴好笑起來。
丹陽又急又氣的一把抓過荷囊藏在身後,顰眉問道,“琳娘,你今兒過來究竟何事,難不成是來瞧我笑話的?你家夫郎一句話,害的我們一個個都要與夫君、兄弟分離。瞧着你平日心思挺細膩的,今日怎大喇喇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琳娘知丹陽說話素來直接,故從不往心裡去,可這會兒也覺得歉疚,張了張嘴尷尬地說道,“聽說你們每日都聚在南賢王府,我一人在宮裡無趣,就想過來看看你們。過幾日聖主會替南賢王、五駙馬等人踐行,在宮裡舉辦了家宴,我們幾個姐妹許久未見,那日大家去清寧宮用午膳,再一起說說話看看戲可好。”
溫榮看了眼笸籮裡的荷囊和絲絛,她的女紅已經完成,這幾日不過是見時間有餘,故額外爲晟郎再繡兩條汗巾子罷了。
前往清寧宮用午膳並不耽誤事,用過午膳說不定還能同晟郎一道乘馬車回府。現在於溫榮而言最珍貴的是與李晟相處的時間。這幾日溫榮時常盯着沙漏箭刻上的影子就開始發怔,幾是一片空白的腦海裡只有單純的期盼,期盼裹帶了時間流逝的沙粒能走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重生這一世她盡力按照自己認爲的最好方向走去,可走得遠了,她發現許多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出乎她的意料。超越她的掌控。溫榮從未奢侈希望她可以萬能或萬事如意,但現在她心底空洞洞的。一想到李晟將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她身邊,她心裡就充斥了滿滿的遺憾、煎熬和最折磨人的無能爲力。
丹陽擰着眉毛。不知高聲囔囔了一句什麼,徹底打斷了溫榮的思緒。
溫榮看丹陽時,雙眼的神光仍舊渙散,回過神後才與琳娘笑道,“宮宴日子定了告訴我便是,再怎麼說也該進宮陪琳娘說話不是。對了,丹陽呢,可否一起進宮,還是一人留在府裡繡荷囊。”
哪壺不開提哪壺。丹陽瞪了溫榮一眼,沒好氣的將藏在身後的荷囊丟進笸籮,老成地嘆口氣,再轉頭朝瑤娘說道,“琛郎怕是瞧不上我繡的,我也犯不着在這兒白費功夫了,不若進宮玩樂,到時候琛郎用瑤娘繡的亦可。”
琳娘掩嘴笑,“這就是都答應了。”
放眼廂房裡的幾位女娘。除了溫榮和丹陽地位尊貴同皇后交好,敢說個不字,其餘茹娘等人都不敢掃琳孃的興,俱歡歡喜喜地答應下。
宮宴就定在李晟等人出征的前兩日。一早李晟吩咐了馬車。替溫榮披上雲水緞襯銀鼠灰的比肩褂子,捏起溫榮的手看到上面有幾點針眼,心疼地說道。“怎還在繡呢,針線活費眼又費神。我也不缺用度。”
溫榮笑着搖搖頭,“晟郎不懂。妾身做的女紅總會比外面更用心些,而且只有妾身知曉晟郎的喜好。妾身每日在府裡閒着無事,丹陽、茹娘她們又都過來了,總該陪着一道繡的。將來晟郎在外面,穿的用的都是妾身親手縫的,就不會忘記妾身了。”溫榮臉頰微微泛紅。
李晟心思漾動,握着溫榮纖纖細指輕撫自己雙脣,似想撫平指尖上的傷口,“榮娘替我繡了太多絹服荷囊,說不定我很快就能回來,到時候會用不完的。至於丹陽,她的性子我還不瞭解,能繡出甚像樣的物什,她真閒了無事,將來你們多結伴去郊外走走,榮娘也該時常散心的。”
榮娘抽回手,笑而不語,轉身去收拾要帶進宮送琳孃的禮物,又去外廂房交代了甘媽媽一些事情。半晌後回房見李晟仍舊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上前說道,“後日晟郎就要出征,要不明日別去公衙了,晟郎陪妾身去郊外走走,或者你我二人就在府裡下下棋撫撫琴可好。”
&明日我就陪在榮娘身邊,”李晟擡手在溫榮髮髻上簪了一支瑩骨橫冰紋簪子,“榮娘平日在府裡喜歡綰矮髻,這支簪子用了再合適不過。”
溫榮面上神情欣喜裡還夾雜一絲好奇,就要將簪子取下來仔細端詳,可手還未擡起就被李晟握住,李晟彎着嘴角,“時候不早,我們先進宮。”
溫榮無奈地看了李晟一眼,李晟牽起溫榮的手,乘上馬車,一路相互依偎。
到了宮裡,溫榮見到李奕邀請的賓客。
與其說是宮宴,不如說是李奕心腹的小集會。溫景軒、林子琛皆在,還有好幾位謝家人,應國公也來了。應國公高冠髯須,雖已過知天命之年,但精神矍鑠氣勢凜人。在溫榮眼裡,應國公是大聖朝當之無愧的第一武將,正值當年,現在要急流勇退,只是爲了避開琅琊王氏的咄咄逼人。
溫榮等女娘在麟德殿坐了會,看了兩場鼓樂。臨近用席面,謝琳娘吩咐宮車將大家都接到清寧宮。用過午膳,琳娘詢問溫榮等人想聽什麼戲,她準備吩咐戲班子在清寧宮搭臺。正說着話一名含元殿的宮婢通報後進殿尋溫榮。
宮婢未避謝皇后和丹陽長公主,朝三人見禮後,頗爲焦急地說道,“南賢王請王妃至含元殿說話,還請王妃隨奴婢移步含元殿。”
先前在麟德殿溫榮確實聽李晟說,用過午宴他會去一趟含元殿。可若真有事,晟郎也該命桐禮過來尋她。
溫榮半信半疑地看着那宮婢,顰眉問道,“王爺可言是何事,我這正與皇后、長公主說話,若無要緊事,一會出宮我再去尋王爺吧。”
宮婢有些爲難,“王爺似有些不舒服,桐侍衛在一旁照顧,這才命婢子過來請王妃的,王妃若是不肯去,奴婢無法向王爺交代。”
聽到李晟身子不舒服,溫榮心裡一緊,琳娘仔細端詳了那宮婢一會,附在溫榮耳邊小聲說道,“確實是含元殿的宮婢,並非王太后的人,今日宮裡賓客均與王氏無關,想來王太后也不敢有甚不軌舉動。榮娘跟過去看看,以免王爺真有事。”
溫榮朝琳娘點點頭,起身隨宮婢離開。宮車行了約莫一刻鐘時間,未前往衆臣聚集的含元殿主殿,而是在含元殿偏殿的一處內壇停下。宮婢扶溫榮落馬車,又請溫榮乘上肩輿徑直進內殿。
穿過長長走廊,宮婢撩開五色珠玉門簾,將溫榮請進內殿後,轉身守在殿門外。
不待溫榮疑問,一襲明黃行服束金冠的李奕便朝她走過來。
溫榮一時愣怔,看來不是晟郎找她,也非王太后設局陷害她。
李奕幾步走到溫榮面前,忽然擡手就撫上溫榮面頰,溫榮猝不及防,嚇的往後連退了數步。
溫榮心怦怦跳,“臣妾見過聖主,那宮婢言南賢王身子不適,臣妾才特意趕來,不知南賢王現在何處。”
李奕詫異地挑起眉毛,“五弟身子不適麼,我怎不知曉。”說罷李奕笑了笑,“定是那宮婢胡言,榮娘不必當真,此處只有我一人。”
溫榮看向李奕的眼神頗爲複雜,她前世的記憶恢復了,知曉李奕確實對她念念不忘,且李奕前世未做甚對不起她的事。可她現在心裡只有李晟,她不可能負他,對於李奕她只有感激和歉疚,並無絲毫愛意。這一世與李奕既已無緣分,她就該勸李奕莫再強求。
李奕面上神情忽然舒展,欣喜地說道,“榮娘定是記起了所有事情,榮娘看我的眼神不再似以往那般冷淡和疏離了。”
溫榮蹙緊眉頭,“臣妾不明白聖主在說什麼,”溫榮忍住立即轉身逃開的衝動,認真地說道,“臣妾雖愚鈍不解聖主之意,可心裡卻有話不得不說,還請聖主莫要治臣妾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李奕難掩激動,柔和的目光是濃濃的眷念,點頭時又朝前走了一小步,“榮娘儘管說,我怎捨得罰你。”許是擔心嚇着溫榮,李奕走了一步後便堪堪停住,直直地望着溫榮,眼角眉梢皆是歡愉。
溫榮無法面對李奕雙眸裡的炙熱,避開李奕目光,撇眼看向其身後的花鳥紋嵌寶石琺琅檀木屏風。
溫榮抿了抿脣,苦口婆心地道,“聖主即位不過月餘,如今天下看似太平,但聖主英明心裡定然如明鏡一般,知曉外患未除,內亂新起。聖主理當將心思放在朝堂與蒼天百姓身上,不該再念着虛無縹緲的兒女情長,如此才能不負太上皇對聖主的期望。”
李奕聽到溫榮提及內亂時,眉毛幾不可一見地皺了一下,轉瞬又染上濃濃情意,“不想榮娘亦是難得的直臣。內殿無人,我與榮娘皆敞開天窗說亮話可好。榮娘所言的內亂是何意,是指南賢王要謀反,還是以太后爲首的外戚弄權,動搖我帝位。”
溫榮聽到李奕言南賢王要謀反,大驚失色,猛地跪下來,“還請聖主明察,南賢王絕無謀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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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嚴重過敏,臉發紅起疙瘩,一層層脫皮,昨天晚上癢的麥子想剁手,結果斷更了……這會還在拿冰水時不時敷,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