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蔓娘提起三皇子,溫榮身子微微一顫,擡眼謹慎地看向溫蔓,“你怎知曉得如此清楚。”
溫蔓自瞧出溫榮已不安,抿嘴輕笑,“菡娘做事一向有欠思量,又極易被人煽動情緒。最重要的是,她從未將我放在了眼裡。”
未放在眼裡,便不會有提防,故要收買溫菡娘身邊的人,絕非難事。
臨走時溫蔓又回望了溫榮一眼,眼神裡有幾分憐惜,“榮娘,還是那句話了,不論你信不信,我斷無害你之心。我亦是希望你順利嫁於五皇子的,往後還指了你的幫襯。”
二王妃等人要自保,對小衣之事是絕口不再提,而她知曉了也毫無用處,今日提醒溫榮,確實是要她心裡有準備。
笑裡藏刀比之猛獸的尖牙利齒更可怕,當刀鋒畢現時,會令人措手不及。
待溫蔓離開障房,不及溫榮發話,綠佩與碧荷已撲通一聲雙雙跪在溫榮面前。
她二人皆知此事嚴重,小衣被偷、落入他人手裡是她們的失職,枉費了娘子那般信任她們。倘若那人拿娘子小衣做文章,再傳將出去,娘子聲譽就毀了。
障房裡很安靜,只有綠佩和碧荷低低哭咽的聲音。
溫榮嘆氣道,“我信得過你二人,只不知怎會讓他人鑽了空子。”
雖然婢子不可能時時守在裡屋,但平日箱籠是落了鎖的,開鎖的鑰匙亦是由貼身婢子保管。
綠佩一怔,忽想起一事來。也不敢隱瞞,瑟瑟發抖。連連叩頭道,“娘子。都是婢子的錯,有次婢子打開娘子箱籠,纔要取了錦帕的,不想那日吃多了飲子忽然腹痛……奴婢來不及鎖箱籠……”
綠佩眼淚直流,是十分悔恨。
溫榮上前將綠佩扶起。惠香存心要偷她的貼身物件,縱是綠佩不曾打開箱籠,惠香也會尋了別的機會,溫榮卻是更念着綠佩對她實心實意的好,柔聲說道。“事已至此,往後莫再大意了便是。”
與其再追究是誰將小衣流出去,不如想想該怎麼辦。
將溫蔓所言與曲江宴一事串起來,小衣定是落在了三皇子李奕手裡,可此事過去了一年,他也未在自己面前提起。
若往好的地方想,或許他已將小衣銷燬。不聲不響是不想令她難堪。
可若不是呢……溫榮咬咬牙,攥緊帕子,她要如何阻止……
“榮娘。”
溫榮聽見障房外傳來聲音。心尖一顫。
“娘子,五皇子過來了。”碧荷輕聲道。
溫榮理了理髮鬢,帶着碧荷迎了出去。
李晟換下了先前風塵僕僕的暗色袍衫,着一襲素淨朗潔的銀白綾紗大科袍服。正負手笑望着溫榮。
溫榮早已熟悉了五皇子的微笑,俊朗修長的眉眼收斂光芒後分外柔和,微微揚起嘴角好似雲淡風輕。
舒展的五官。輪廓分明的臉頰,比之李奕。要更加漂亮和高雅。
溫榮擡頭對上了那雙清澈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動。旋即又喪氣地垂下頭。
李晟走至溫榮跟前,“榮娘,身子可好些了。”
溫榮扯起嘴角笑道,“已無事了,晟郎怎不去篝火宴。”
李晟含笑道,“我想帶你去看樣東西,可能與我去了。”
溫榮狐疑地瞧着李晟,不知他又賣什麼關子,想來左右也無事,遂點頭答應。
李晟牽起溫榮往障房外走去,溫榮回頭發現碧荷等婢子不知何時不見了,她們倒是會瞧風向,關鍵時候卻忘了誰是主子。
李晟帶着溫榮到了行營西南角的一座獨立小障房前,溫榮隱約聽見障房裡傳來嗚嗚的聲音。
李晟替溫榮撩起了簾子。
溫榮擡眼看向障房角落的笯籠,竟然關着一隻通身雪白的狐狸,白狐正呲牙咧嘴地啃咬籠子,還不忘嚎叫兩聲,恐嚇溫榮。
就在溫榮以爲這靈物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狐忽然夾緊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縮進了角落裡,通亮的眼睛驚懼地盯着溫榮身後。
原來是李晟放下簾子走至溫榮身邊。
清亮的聲音響起,“你說想看白狐,我本以爲狩獵場裡不會有的,不想竟然真在林子裡遇見。”
溫榮臉一紅,下午晟郎問她爲何要去林子,她尋不到藉口,忽想起瑤娘曾同她提起過,有人在狩獵場裡見到了靈物白狐,故才隨口一說。不想他當真了。
白狐確實很漂亮,溫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可爲何白狐是用一種哀憐憂鬱的目光與她對視。
溫榮身子一頓,走上前仔細瞧了,才發現白狐肚子圓滾滾的,抖着兩隻耳朵似是在祈求。
溫榮雖一眼就喜歡上這毛茸茸的靈物,但心下終究不落忍,猶豫半晌道,“放了它罷。”
李晟將溫榮牽到笯籠前,“若不喜歡大狐狸,以後小狐狸可以親自養。”
“好歹是靈物,與其囚在籠裡,不若放回山林罷。”溫榮有聽聞白狐通人性,本以爲是書裡的神話,今日親眼所見,才知是真的,用自由換半世無憂……溫榮不忍看雪狐的眼睛。
沉默片刻,李晟輕聲一笑,“好,明日我就將白狐送至狩獵場外,只望它不被他人獵着,枉費了榮孃的心意。”
……
二人回到行營。
篝火四周擺着密密匝匝的坐席,樂伎在旁敲鼓奏樂助興,一罈罈上好嶺南靈溪博羅被敲開了封泥,酒香與炙烤鹿脯兔腿的香味交織了一陣陣飄來。
溫榮睡醒後口中寡淡,故只吃了半碗白粥,此時聞到香味倒開了胃口。
不遠處琳娘與丹陽正在弈棋,二人看到榮娘皆放下了棋子,瑤娘更是遠遠地喚了溫榮名字。
這一喊衆人目光皆被吸引了過來。
約莫是想起下午發生的不愉快之事,席上聲音小了下去,氣氛有些僵硬。
還是二皇子舉起酒盞向李晟高聲笑道,“我正問奕郎你去了哪裡,原來是帶了小娘子花前月下了。”
打破尷尬局面,衆人皆鬨堂大笑起來,不絕於耳的戲謔言語,羞得溫榮臉發燙。
溫榮衝李晟微微蹲身,轉身慌慌張張地去了琳娘她們身邊。
丹陽拉住溫榮,順便又在棋盤上落一子,與琳娘笑道,“我早說了五哥自陪都連夜趕回盛京是爲了陪榮孃的,你還不信了。”
溫榮笑罵了丹陽一句,正接過婢子奉上前的銀紋碗碟,卻見李奕撇下衆人,笑着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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