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明白李晟將溫景軒請過府吃飯,根本不是要幫着她一道勸阻軒郎,讓軒郎放棄參選念頭的。相反,李晟是要軒郎自己藉着酒勁去說服她,讓她明白軒郎的真實想法,從而不再阻攔。
溫榮在旁靜靜地看着他二人,面上無多餘的表情,不喜不嗔。李晟見溫榮不肯多言,似猜透了溫榮心思,繼續與軒郎說道,“既然軒郎下定了決心,我與榮娘也不可能阻止你。但軒郎報的從七品都護府曹參軍事,等階是否偏低了,再考慮考慮?”
軒郎謙虛地回道,“我只是隨你們和武功師傅學了些花拳繡腿,根本無甚實戰經驗,便是都護府曹參軍事一職,我都擔心自己無法勝任。”
“軒郎過謙了。”李晟不再強求,“也罷,縱是考科舉,倘若無法中一甲前三名,也只能從九品校書郎做起,武將裡從七品的起步算高的,將來還有機會。”
溫榮從他二人對話裡知曉此事再無轉圜餘地。心思雖已活絡,可還端了個樣子,抿起嘴角裝作不悅。
其實晟郎說的有理,既然軒郎想明白了,他們憑什麼去阻止、去妨礙軒郎選擇的路呢。溫榮鬆口道,“我去廚裡準備醒酒湯,你們酒也少吃些。”
二人幾乎同時向溫榮道了謝,溫榮也不搭理,只瞪了他們一眼。
溫榮起身還未走到花廳門外,就聽見席案上傳來了篩酒划拳的聲音。溫榮驚訝的腳步一滯。她從未想過晟郎和軒郎會有這般孟浪的一面,遂好奇地回過頭看他們。
縱是划拳這等消遣事兒,晟郎也一如既往地冷着個臉。面上雖無表情,可眼神頗爲認真,對此溫榮實是難理解。比之李晟的冷靜和沉着,溫景軒就一臉興奮了,多半是因爲溫榮的鬆口令溫景軒如釋重負,再加上飲了幾杯酒助興,故性情和行爲愈發放縱起來。
可惜划拳只走了四個來回。溫景軒便一聲哀呼,接着毫不猶豫地端起酒盞仰首飲盡。姿態倒是豪爽。
溫榮眉角挑起,心裡不自覺地好笑,沒想到李晟划拳也這般在行。而軒郎之前還敢怨她了,說甚在她眼裡他溫景軒事事不行。大話才說出口,這會划拳就輸了。
溫榮徑直離開不再理會花廳裡難得肆意放縱的兩人。吩咐廚房將醒酒湯送進花廳後,就獨自回了廂房。
溫榮一人閒來無事煮了壺花茶湯,捻一支小竹籤撥弄茶湯麪上的晶瑩花絲。茶麪上打旋的波紋泛着五彩顏色,溫榮怔怔地瞧着微微出神。
這一世重生後,她總仗着自己活的年份比軒郎長,故在心裡從未將他當作哥哥看,反而認爲軒郎不夠懂事,事事都需要她的指點和幫忙。溫榮不禁想起幼年那些在杭州郡的時光。簡單卻很幸福,那時軒郎是她眼裡的長兄,每每軒郎提出何想法。她都會欣欣然贊成,再想盡法子去幫助軒郎說服爺孃。
溫榮心裡徹底釋然,眼神也跟着軟了下來。其實不管哪一世,軒郎都是她的長兄,軒郎根本無需徵詢她的意見,前世她孤傲冷清太過自私。這一世她卻自以爲是干涉過多,將軒郎對她的尊重和愛護。視作累贅般的依賴。
溫榮吃了口茶湯,馥郁花茶繞齒留香,彎起嘴角笑的滿足。
碧荷打起簾子進屋問道,“王妃,五皇子和大郎還在吃酒,嶺南靈溪博羅少半罈子了,王妃是否要過去勸勸。”
溫榮搖搖頭,“讓五皇子陪陪軒郎吧,這段時日,他們都累了。”話雖說的解意,可溫榮想起晟郎和軒郎在席面上一唱一和的模樣,還是又氣又好笑。
晟郎也真真是的,既然早就認同軒郎的想法,爲何還藏着掖着。溫榮明白,憑藉李晟五皇子的身份,可以直接說服阿爺。可李晟偏偏擔心他強勢的介入會惹得她生氣,故也不肯貿然替軒郎出頭。
李晟想幫溫景軒,但考慮到溫景軒只敢瞞着他們在背地裡報名參選,不敢正面與家人講道理的扭捏性子,晟郎不得已設了個小局。溫榮垂首低眉輕笑,好在哥哥沒令晟郎失望,借酒壯膽,一連聲終於將她說服了。不知晟郎和哥哥是否真覺得這樣就算大功告成?祖母那應該沒這般好敷衍,只是軒郎參選確實是好事,祖母是明白人,應該不會太爲難。罷罷,溫榮聳了聳肩,當務之急還是讓軒郎儘快提高武藝。
溫榮擡頭看了眼沙漏,他們二人一頓晚膳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真真吃成慶功宴了。
待李晟回到廂房已是戌時初刻,溫榮大老遠的就聞到晟郎滿身酒氣,起身吩咐婢子打水備香湯。自己則斟了杯溫水,遞於晟郎,顰眉嗔道,“怎吃了那許多酒,醒酒湯吃了麼,軒郎是不是也醉了。”
李晟眼神迷離,雙眸裡跳耀的燭光似兩團火焰,“不多不多,我與軒郎兩人才吃了一罈酒。我無事,可軒郎是醉了,我吩咐侯寧送軒郎去西廂歇息,榮娘不必擔心。”
溫榮見李晟除了眼神迷糊外,步子依舊穩健,說話亦頗爲利索,遂放下心來。李晟酒量應該是很好的,除了全大禮那日李晟被幾位皇子灌的太兇,故略有醉意外,她還從未見晟郎吃醉過。
李晟由溫榮伺候了沐浴更衣,接着便一道去歇息。躺在牀榻上,李晟靜靜地摟着溫榮,呼吸之間是淡淡的薄荷清香。
溫榮本不同意李晟去含薄荷葉。薄荷醒腦,溫榮擔心含了會睡不着覺,可李晟不願叫酒氣薰到溫榮,倔性子上來了溫榮也勸不住。
溫榮擡手覆上李晟臉頰,“有些燙,晟郎會難受麼。”
先才李晟吃完酒回廂房面色還算正常。可沐浴後臉頰卻通紅通紅的,約莫是被水霧蒸到了,好似燒了兩朵晚霞。溫榮第一次瞧見李晟這般模樣。又好笑又焦急。
李晟捉住溫榮的芊芊玉指在脣上摩梭,“不難受,就是熱的慌。”說罷李晟將溫榮摟得更緊了些,褪去薄衫後的肌膚相貼,燙的溫榮微微顫抖……
今日李晟要比往常急躁許多。溫榮本以爲李晟累了,他們可以很快去歇息,不想過去了小半時辰。溫榮的秀髮已被香汗濡溼,可李晟仍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溫榮張口喚了李晟的名字。那慵懶沙啞又蘊染了柔媚的聲音將溫榮自己也嚇了一跳。
李晟嘴角揚起,笑的十分邪魅。李晟俯下寬厚的身子,在溫榮耳邊吹着一陣陣熱氣,“榮娘想要了。別急。”
又折騰了足足一刻鐘時間,李晟才停下。摟着溫榮柔軟纖腰,下巴再埋在溫榮的頸窩,李晟一臉滿足。溫榮是癱軟在牀上,一動不能動了。好不容易緩過來,溫榮看着滿牀的狼藉,扭過酸澀的身子,輕輕推了推李晟,詢問是否要叫水清理。
李晟手臂緊了緊。將溫榮拖到懷裡,低聲嘟囔道,“爲夫累了。榮娘乖乖陪我歇息。”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溫榮耳邊只有均勻悠長的呼吸聲。
溫榮還以爲李晟的精力是用不盡的,溫榮眨了眨眼睛,往李晟懷裡挪了挪,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打個哈欠,累了一天。很快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寅時末刻。李晟起身交代婢子不要吵醒溫榮後,就去喚醒軒郎再一道出門。等到溫榮醒來已過卯時末刻。
碧荷進屋備水伺候溫榮沐浴,綠佩則在廂牀上鋪了一套新褥子。
用過早膳,閽室小廝送了兩封信進來,一封是陳知府家二娘子歆娘寄來的,一封是琳娘一個時辰前才寫的,只有寥寥數筆。
陳歆娘在信裡與溫榮詳細說了她們回洛陽的生活。
陳清善被定了貪墨罪後,知府一職由他人頂任。陳家此次回洛陽是住在城郊的別院裡。陳清善照聖主吩咐,在洛陽辦差事,現在事兒辦完,她們也將舉家進京了。陳清善要參加今年朝廷考滿,考滿後吏部將重新替陳清善安排職務。
原本阿爺十分看好的陳大郎也會一道回京,只是回京後不能再去念國子監了。陳家打算替陳大郎尋個書院,明年年關後直接去考進士試。這兩年陳家大郎在蠻荒之地皆是自學,十分刻苦。溫榮看着歆孃的信是連連感嘆,陳知府一家人太不容易了。
陳歆娘與她寫信的日子,是她們進京的前一日。溫榮算了下時間,如此陳家娘子明日就將抵京。
陳歆娘還特意交代溫榮暫時不用回信,她們回京後直接入住陳府,待安頓好後,會再寫信與她,並且去看望她。
許是因爲溫榮已是五王妃的緣故,歆孃的信裡少了早前的隨意親切,字裡行間中規中矩,帶着幾分敬意。
歆娘在信裡將家人都提了一遍,情況說的頗爲詳細,只有月娘是一句話帶過,言月娘會與她一道至紀王府拜見。溫榮嘆了口氣,月娘怕是心有介懷,否則不至於連行字也不願寫。
謝琳娘只在信裡詢問溫榮,是否要將林大郎報名參選的事情告訴丹陽,好讓丹陽心裡有個準備,不至於在聖主或者太后面前失態。
想來是昨日三皇子回府後和琳娘說的,可溫榮也不知曉該如何做了,由她二人開口同丹陽說這事,確實不合適。
用過午膳溫榮正準備歇息,甘媽媽急匆匆地進屋尋溫榮說事。
溫榮聽到甘媽媽說鄭都知已被贖出,再知曉前往平康坊贖鄭都知的就是溫景軒的僕僮時,是百思不得其解。軒郎從哪裡來的錢帛,難道祖母和阿爺都同意了?
甘媽媽又繼續說道,“王妃,守在平康坊的小廝說了,鄭都知被贖出後就安置在城南歸義坊三進巷子的一處宅院裡。”
溫榮聽到歸義坊三進巷時覺得熟悉,連忙起身將晟郎前次交給她的那本暗簿拿了出來,那本暗簿上的田產和私產,皆是王貴妃、三皇子等人不知曉的。
溫榮將簿子翻開,果然看到歸義坊宅院的記錄,只是這一列已經被劃去,溫榮無可奈何地嘆口氣。溫景軒是她的哥哥,府裡中饋也是她在打理,李晟要幫忙怎麼也該同她說一聲,此刻溫榮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唱白臉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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