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見了帖子,詫異地問道,“伯祖母的帖子是何時送來的,先前在祥安堂用晚膳時,祖母亦說了那日要兒陪了一道去德光寺落成禮。”
林氏愣了愣,“你纔過去祥安堂不多時,前院小廝便送了過來。”
林氏未想到兩處會如此碰巧的撞上,更爲自己冒然接下帖子而自責,不安地望着溫世珩道,“珩郎,如今帖子已應下,該如何是好?”
溫世珩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雖說伯母如今與國公府來往甚少,可畢竟是長輩,且伯母已鮮少出門,難得的一次,如何推拒……
溫榮笑着寬慰道,“阿爺阿孃不用擔心,伯祖母願意帶兒一塊去,是伯祖母的心意,既已接了,便不能隨意退回。如今離下月德光寺落成禮還有些時日,過兩日兒打算去遺風苑探望伯祖母,不如到時再做了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溫世珩頜首道,“時候不早,你們也快回去歇息吧。”
雖見溫榮能處理好此事,可溫世珩心下依然生出一絲不悅,阿孃一直不喜伯母,幼時每次去長房尋伯母玩耍回來後,阿孃雖未責罰,但都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溫世珩知曉,伯母的性子與爲人都是極好的,非但不曾得罪過阿孃,即使是兩房有分歧,讓步的也都是伯母……
溫榮望着泥金帖子上樸素的淺降山水紋風景,心知此事並非碰巧那麼簡單。別府送至國公府的帖子,都會先經過了前院,負責府內中饋的大伯母,只要留心,便可知各房都有何信件與遣貼來往。
“榮娘。”
溫榮正走在回廂房的穿廊上,被軒郎輕聲喚停。
“軒郎可是還有事?”溫榮先前已察覺軒郎雙眼比往日更清亮些,似乎有什麼好事似的。
溫景軒欣喜地說道,“今日下學,收到了林家大郎遣的帖子,說過幾日約了三皇子、五皇子弈棋,若是我得空,讓我一塊過去。”
纔回盛京不多時,便能得到與皇子一道弈棋的機會,無怪軒郎會受寵若驚了。
可溫榮不希望家人與三皇子、五皇子有過多牽扯,不止是因前世自己同三皇子的糾葛,更是爲了府裡免遭日後的覆滅之災。
溫榮不滿地蹙眉說道,“與皇子弈棋,雖說機會難得,可非明智。如今大哥祺郎是太子侍讀,若此時你與三皇子和五皇子走得過近,難免會遭人非議。琛郎是表兄,平日裡親近些是無妨的,可宮裡的人,我們還是避些則個。”
軒郎面露不捨,“聽聞三皇子並無爭儲之心……”
溫景軒早知兩位皇子是難得的年輕才俊,文騷武德俱佳,再加上先前親眼見了五皇子,五皇子品貌更證實了傳聞,故早盼望了能與他們結交。
“此時無爭儲之心,難保以後不會有,這些事卻不是我們能妄論的。”溫榮冷聲說道,三皇子表面看起來溫和儒雅與世無爭,可不論是在生活亦或是在皇儲爭奪中,他走的每一步看似無害,實則早布好了陷阱,只等對手一步步走入其中,再無轉圜餘地。
溫榮甚至有懷疑過,前世李奕接近自己,是否也不過是他下的一步棋。
軒郎見溫榮面色冷厲,很是錯愕,直覺榮娘對兩位皇子有偏見。
溫榮知曉語氣重了些,緩了緩尷尬笑道,“我只是見前朝歷代,每一次帝王更替都伴着蕭牆之禍,想來還是小心謹慎的爲好。更何況阿爺一心盼你順利考上進士科,如今學業未成,斷不能起了玩心。還有那林家大郎,亦未及第,林府若是知曉你們做一處弈棋玩樂而非用心上學,怕是會不滿的。”
軒郎猶豫了,其他姑且不論,耽誤林家大郎學業的責怪他擔不起,遂想了想後,艱難地點頭道,“那我推了,只安心在書院裡上學便是。”
……
兩位娘子離開祥安堂後,方氏還留在內堂照顧溫老夫人。
方氏仔細看了四處窗紗,夏日裡有細小蠅蟲,糊窗的軟煙羅是少不了的,方氏瞧着一處舊了,頗爲不滿,命婢子將庫房裡新備的雨過天晴軟煙羅取出來,叮囑明日換上。很是知冷知熱。
溫老夫人輕嘆口氣說道,“我知曉你是沉得住氣的性子,辦事也得力,偌大的國公府由你打理得井井有條。我這當阿孃的知道,大郎是個靠不住的,這些年爲難你了,我與你說的事,你只藏在了心裡,莫要與他知曉。”
長房至今無子嗣,故國公府承爵一事,溫老夫人雖矚意祺郎,可爲以防萬一,不得不早做打算。
方氏初始知曉易子時大爲震驚,可驚訝過後,便全心想着要如何維護得來不易的爵位了,更何況茲事體大,若傳將出去,漫說由誰承爵,怕是黎國公府都要保不住了。
“兒定會小心的,阿家莫要太過憂心,先養好了身子纔是。”方氏體貼說道,有些事急不來,且自己本就沒打算將爵位讓與三房,只不過是要令二房與三房互生間隙罷了。
溫老夫人斜睨了方氏一眼,方氏的心思她如何能不知曉,遂冷冷說道,“若你還有別的打算,就將大郎的外宅婦都給照顧好了,否則你就仔細想了,如何大郎姬妾都無所出。”
方氏聽了溫老夫人所言,心裡只覺委屈,開始時她是逼着姬妾用藥,以免她們懷上子嗣,可這麼多年過去,她也是着急了的,邊拭淚邊說道,“阿家,你定是要相信我的,我知曉自己不曾爲溫家生下子嗣,故凡事都更加小心謹慎,每每聽聞姬妾有孕,都是細心伺候照料,如今我更是不敢有半分私心。”
“好了,我也不是就怪了你,只是提醒你罷了。去德光寺一事要儘快準備起來,如今依附太子的朝臣雖不少,但成氣候的卻沒幾個,聖主身邊能說上話的,除了長孫太傅那幾位老臣,就剩下中書令林正德了,既然他是林氏阿爺,這層關係可不能浪費。”溫老夫人眼眸裡閃過一絲寒光,她這般做也是爲三房謀榮華的,如今在一府裡,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方氏會意一笑,至於溫榮,說不得以後要更巴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