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只是在和自己慪氣罷了,”陳月娘收回目光,“我知道了,不會讓府裡爲難的。阿孃和歆娘先去招待五王妃,我換身衣衫就去內堂,若去晚了,還請阿孃替我向五王妃道歉。”
陳二夫人鬆口氣。歆娘擡起頭看向陳二夫人慾言又止,最後開口讓月娘速度快些,便隨陳二夫人去內堂見溫榮了。
陳大夫人和惠孃親熱地將溫榮迎進府,吩咐府裡最好的茶奴煮了御賜的蒙頂石花。陳老夫人要將溫榮請上座,溫榮執意拒絕,又親自扶陳老夫人坐下,笑道,“老夫人與祖母是同輩,又是關係極好的手帕交,我若是不曉事坐了上座,那席子怕是會長出尖牙的,再傳到溫府,我都不敢回府見祖母了,少不得挨一頓訓,故老夫人千萬別爲難我。”
陳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越看溫榮越喜歡,想當初她也有讓溫榮當孫媳婦的心思。可那時溫府正值多事之秋,連黎國公爵也沒保住,京中貴家世族對溫府是避之不及。她也以爲溫府就這樣沒落了,沒想到現在溫四娘子成了五王妃,溫世珩則是朝中正三品大臣。
惠娘和歆娘牽了溫榮一起坐下,溫榮笑着向二夫人問起陳月娘,“在櫻桃園時,聽聞月娘受了寒氣,不知現在身體可大好了。”
陳二夫人連連點頭,笑道,“託王妃的福,月娘身子已經痊癒,這會兒不是知曉王妃過來了,反而害羞起來,大半時辰過去還未梳妝妥當,我這就命婢子再去催催她。”
陳歆娘和陳惠娘皆努努嘴不敢吱聲,只在心裡隱隱不安。
溫榮目光微閃。面上笑意不減,“不妨事,女娘在這時候哪有不害羞的,月娘不在反而更好,否則我們說話還得遮遮掩掩。”
陳二夫人感激道,“五王妃涵量,月娘那孩子太不懂事了。”
溫榮笑道。“我們兩府是世交。再熟悉不過,客套話就不多說了。想來諸位長輩也知曉我今日的來意。我哥哥溫家軒郎年已十七,月娘年十六。二人相識多年,皆未定親婚配,聽着極登對,只不知陳家長輩如何看的。”爲免陳家人尷尬。陳月娘落水一事,溫榮隻字不提。
陳老夫人與陳二夫人等人聽了這話面露喜色。陳大夫人見陳二夫人歡喜的說不出來話,忙幫着說道,“五王妃都瞧着登對了,豈還有不好的道理。溫家軒郎形容出衆器宇不凡。文采武藝俱出衆,前途無量,得此夫郎是月娘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溫榮眉眼含笑。款款說道,“既然兩家長輩俱有聯姻想法。擇吉日就替他二人合合八字,我祖母和阿孃亦是喜歡月娘的緊。”
陳二夫人連忙應下,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庚帖準備交換。
“太好了,”陳老夫人輕鬆地說道,“五王妃不是外人,我們也不必藏着掖着裝樣子。今兒月娘的事定下來,我這當祖母也鬆口氣,否則晚上總睡不好覺。對了,”陳老夫人看向陳二夫人,語氣頗爲不悅,“月娘怎還未到內堂,你讓婢子去催催,這也太失禮了。於公於私,她都該過來同五王妃見上一面。”
陳歆娘主動命自己的貼身侍婢回廂房尋人,陳大夫人在旁解圍道,“月娘這會兒可能正對鏡貼花鈿,見五王妃當然要精心打扮一番,別讓你們這一催,花鈿都貼錯地方咯。”
陳二夫人和歆娘尷尬地笑了笑,溫榮掩嘴笑道,“陳大夫人說話可真真是風趣,這般說來我們更不能去催月娘了。”
衆人一邊等陳月娘,一邊在內堂閒聊,溫榮悄聲地詢問了歆娘幾句,雖然歆娘支支吾吾的不肯詳說,可溫榮也大致瞭解了月娘的情況,故此心生不悅,原來月娘還是未放下,不知一會能不能順利見面,照歆娘說法,月娘應該是不肯來的。
陳大夫人朝陳老夫人小聲嘀咕道,“阿家,你瞧五王妃先才皺了下眉頭,怕是已經不高興了,那歆孃的婢子也不知去哪裡貪玩,半晌功夫了還不肯回來,兒再命人過去看看吧,好好的事不能黃了。”
陳老夫人瞥了陳大夫人一眼,點了點頭,“去吧。”
陳大夫人的婢子離開內堂,過了約莫一刻鐘後就回來了,神色慌張,看着溫榮愣了一會,才躲到陳大夫人身後。陳大夫人將湊到她耳邊就要說話的婢子推到一邊,斥責道,“讓你去喚大娘子過來,你怎一個人回來了?還這般沒教養,叫王妃看笑話,還不去向王妃道歉。”
溫榮連忙擺手說不用,溫和地問道,“月娘還未梳妝好麼?月娘天資秀美,尋常模樣就已很好了。況且溫家長輩和軒郎都未過來,我同月娘有多年姊妹交情,哪裡用那般見外。”
陳大夫人的婢子正要開口說話,歆娘先才遣去的婢子也回來了,捏着手指一下跪到地上,埋着腦袋說道,“大娘子……大娘子她將頭髮絞了,說是要去城郊的文業寺出家。”
歆娘驚訝地站起來,“你說得可是真的,阿姐真將頭髮絞了?”
婢子緊張地說道,“這般大的事情,婢子哪裡敢胡言亂語。”
內堂裡的人一下全都愣住,溫榮回過神吃了口蒙頂石花,垂下眼睛不肯說話。
“這,這孩子真真氣死我了。”陳老夫人差點一口氣喘不上暈過去,陳大夫人連忙上前替老夫人捶胸順背。陳老夫人拄柺杖連連跺地,“今日王妃親自過來,她還給臉不要臉了,她絞發做姑子是要給誰看?你們去將月娘帶來,讓她跪在堂前將話說清楚。”
陳二夫人見陳老夫人動怒,擔心老夫人真要責罰月娘,一邊上前替月娘求情,一邊想着回房去看看,一時左右爲難。
內堂裡已亂作一團。歆娘和惠娘兩個小娘子怔怔地瞧着吵吵囔囔的長輩,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溫榮將茶碗放下,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歆娘嚇一跳趕忙抓住溫榮的手,討饒地看着她,低低喚了聲榮娘。
溫榮嘆了口氣,歆娘低聲道,“還請榮娘莫要怪阿姐,其實月娘心裡十分愧疚,這些時日月娘的內心一直飽受折磨。月娘知曉溫家大郎對她毫無情意,軒郎會入水救人是因爲心善。月娘親口對我說過,軒郎是好人,她已經錯過一次,就不能一錯再錯,更不能做出恩將仇報的事情來。”
歆娘目光誠懇,溫榮心思微動,神情緩和下來,緩緩說道,“哪有甚恩將仇報那般嚴重,其實在長輩眼裡,兒女情長從來不重要。我們府裡祖母的性子我最瞭解,如果她覺得月娘不合適,就算月娘因爲軒郎失了清譽,也不會同意這樁親事的。溫家長輩就算有猶豫,但也是真認同月娘。哎,若月娘是因無法面對我們,而削髮出家就太傻了。”
歆娘還想替月娘求情,哀求溫榮不要將府裡發生的事情告訴溫老夫人和溫夫人,如此說不定還能有轉機。溫榮無奈地搖搖頭,她是不想宣揚的,可漫說陳月娘是否會回心轉意,就是陳大夫人也不一定肯放過這等可令二房大失顏面的好機會。
溫榮同陳老夫人等人告辭,又勸慰了幾句,勸慰的話無非是不會影響兩府關係,又讓陳老夫人保重身子,好好歇息,她過幾日再作爲小輩過來探望老人家。
陳老夫人握着溫榮的手微微顫抖,“今日之事實是對不住五王妃,我們枉費了溫老夫人、溫夫人、五王妃的一片心意,還麻煩五王妃與溫老夫人說了,改日老生定親自上門賠罪。”
溫榮扶着陳老夫人說道,“老夫人何罪之有,祖母更不會責怪的,故老夫人千萬別這麼說。說來還是我們溫府考慮不周,從未顧及月娘的感受,以爲是在替他們好,其實就是太自私。”
“哎,現在府裡一團亂,我就不留王妃用席面了,招待不週,還請王妃見諒。”陳老夫人長嘆一聲,口氣很是哀怨。
溫榮笑道,“正巧府裡有些事,我也不敢久留。老夫人、夫人有甚要幫忙的,儘管與我們說,那我便先告辭了。”
說罷溫榮帶了碧荷與綠佩離開,還未走到內堂的琉璃門簾前,就被陳大夫人喚住,“還請五王妃留步。”
溫榮詫異地回過身,“不知陳大夫人還有何事。”
陳老夫人和陳二夫人亦一臉疑惑,陳大夫人將老夫人扶在矮榻上坐定,牽起惠娘就朝溫榮走來。
陳大夫人神情頗爲不自然,“五王妃,原本歡歡喜喜的大好事,不想鬧成了現在這局面。月娘是剃髮了,可府裡也不止月娘一個女兒。”陳大夫人一邊說一邊將惠娘推到溫榮面前,“惠娘是我身下娘子,品行端正容貌出衆,聽說與王妃、茹娘亦有交情。不知溫老夫人、溫夫人、王妃是否會喜歡惠娘。”
溫榮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惠娘在旁先漲紅了臉,扭動胳膊想掙脫陳大夫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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