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老爺不說話,郭老太太扭頭就凌厲的瞪着高伯。
高伯雖然性子陰沉,但畢竟是一個下人。見郭老太太這樣,只好畢恭畢敬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可中毒的畢竟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小主子,高伯在敘述整件事的時候,語氣難免帶了些恨意。
郭老太太和劉氏覺得自己受了輕侮,下意識的就要開口訓斥高伯幾句,讓他懂得下人的規矩。可扭頭看到徐四老爺那嚇人的模樣,什麼都不敢說了。
劉氏對徐四老爺道:“四叔,風和院裡面就種得有黛米分葉,容姐兒怕是嘴饞,誤食了也未可知。好在發現得及時。”
徐四老爺看了劉氏一眼,劉氏不爲丈夫所喜,向來惟郭老太太這個婆婆是從,見徐四老爺瞪向自己,下意識的就身子往郭老太太身邊一縮。
徐四老爺冷笑道:“二嫂這是叫我息事寧人了?發現得及時?怎麼可能不發現得及時!那黛米分葉的汁液浸在綠豆糕裡面,我眼睜睜的看着灼灼吃下那綠豆糕!”
劉氏嚇了一跳,不敢再說。
郭老太太撇撇嘴,有些看不上劉氏的軟弱,冷哼一聲,開口道:“徐府別的院子裡面可沒有種黛米分葉!小孩子不懂事,最喜歡拿花花草草做糕點,因此遭了罪也未可知!”
“二嬸!”徐四老爺眼睛通紅,“我都不知道風和院裡面種得有黛米分葉的,你們又是如何得知?”轉頭對高伯道,“把陳媽媽帶進來。”
高伯點點頭,出去沒一會兒,就把誠惶誠恐的陳媽媽帶了進來。皮掌櫃見他們這樣。忙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不如移步到屋裡去說?”
徐四老爺點點頭,說是移步屋裡,其實就在徐其容看診的隔壁小房間。皮掌櫃把人引進去了,藉着端茶水的藉口就出去了。
可不是得出去,他一個小小的醫館掌櫃,要是因爲聽了什麼被徐家記恨。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見皮掌櫃走了。徐四老爺才一臉嚴肅的問陳媽媽:“風和院裡面種得有黛米分葉?在什麼地方?”
“有兩株,是姑娘從裕王府得來的,本來想分給五小姐一株。可又怕五小姐不知輕重反受其害,所以就自己養在了書房外面的牆角,那裡很少人去。”陳媽媽並不知道徐其容是黛米分葉中毒,聽徐四老爺問自己。下意識的就開口回答了,只是。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心裡一琢磨,立馬明白是怎麼回事,轉口道。“不過這兩日五小姐很喜歡去風和院的小書房轉悠。”
徐四老爺越聽越怒,起身一記窩心腳就把陳媽媽踢着飛出了兩步遠,這還不解恨。轉頭吩咐高伯:“你來踢,不踢死就行了。”
徐家徐四老爺待下人寬厚。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會下這種命令,真的是氣得狠了。
陳媽媽跪在地上直磕頭求饒,高伯哪管那麼多,學着徐四老爺的樣子,一記窩心腳踢在陳媽媽的肚子上,整個人被踢飛到了門口。
徐四老爺恨聲道:“什麼叫五小姐很喜歡去風和院的小書房轉悠?你想要說灼灼是自己跑去那裡吃了黛米分葉把自己害成這個樣子麼?”然後扭頭看了一眼郭老太太和劉氏,冷聲道:“你們可真關心錦兒,連她書房牆角有兩株黛米分葉都知道!我這個當爹的都不知道。”
郭老太太氣急,一臉慍色:“老四,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在懷疑我這個做長輩的?容姐兒才七歲,我犯得着害她嗎?”
徐四老爺重孝道,若是以往郭老太太這麼說,不管是非對錯,他早就服軟了,此刻卻只是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那綠豆糕是給我準備的。”
郭老太太一噎,只覺得從踏進昌平醫館開始,徐四老爺的態度一直這麼陰陽怪氣,再想想以前徐四老爺的溫和有禮,不由得憤怒起來,正要出口訓斥,卻被劉氏拉了拉。
郭老太太回頭,劉氏小聲勸道:“五小姐生死未定,四弟着急,才這樣說話。母親是長輩,不要跟四弟計較纔是。”一邊勸,一邊暗暗使眼色。
郭老太太反應過來,看了眼一副凶神惡煞模樣的高伯站在徐四老爺身後,再看了眼地上暈死過去的陳媽媽,好歹嚥下了還沒說出口的斥責,軟聲道:“你要查,便好好查查吧!原是西跨院的事情,我這個做嬸孃的,也做不了主。”
徐四老爺因爲徐其容那悽慘的模樣,再知道是有人故意害他,灼灼替他擋了災,纔出離的憤怒了。對於郭氏,他向來是尊敬有加的,這會兒對郭氏如此說話,也不過是因爲怨恨她們把風和院裡的情況摸得太清楚。現在見郭老太太主動給了臺階,心裡反而有些過意不去,嘆了口氣:“二嬸不要怪侄兒纔是。”
多大夫到底是把徐其容救了回來。臉色不再是慘白,眼淚也止住了,嘴脣稍微消了一些腫,就是那插在嘴裡的竹管,卻是沒有取下來。
徐其容經過一番折騰,在多大夫施針完畢的時候稍微清醒了一點,強提着精神看到了秋濃的眼神示意,這才鬆了口氣,放心的睡了過去。
多大夫交代徐四老爺:“那竹管,三日內便不要取下來了,人是遭罪了一點,好歹不用擔心突然窒息而亡。每日的藥和糖水,放溫了,再慢慢的從竹管給五小姐灌進去。千萬要小心,身邊不要離了人。”
徐四老爺一愣:“糖水?”
多大夫搖搖頭:“她喉嚨裡面傷了,又是膿腫又是燎泡,那個地方,總不好用刀子挑破,也不好抹藥膏。除了糖水,也可以喂一點參茶,吊着一口氣就好了,千萬不要喂別的。”
徐四老爺下意識的拔高聲音:“喉嚨傷了,再一直插着這竹管,以後嗓子可怎麼辦?她一個小娘子……”說到後面就說不下去了。
多大夫卻不管這麼多,硬着心腸對徐四老爺道:“四老爺倒不必擔心傷了嗓子聲音不好聽,五小姐醒來,多半是,啞了吧!”
啞了吧三個字就像釘子一樣把徐四老爺釘在原地。
秋濃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心裡也有些後悔,爲什麼自己要跟着姑娘這麼胡來。
等到徐四老爺用一頂軟轎把徐其容帶回徐家的時候,整個徐家都知道五小姐今後怕是成啞巴了。
徐其錦喝了多大夫的藥,沒有之前那麼燒了,人卻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沒了醒來。
徐四老爺看着兩個女兒都如此的悽慘,經過這一番折騰,對徐其錦突然病得如此嚴重,也產生了一些疑惑,安頓好兩姐妹,吩咐了虞秋照顧徐其錦、虞夏照顧徐其容,便雷厲風行的讓秋濃把兩個院子的下人們都召集起來。
高伯抿着嘴陰測測的站在徐四老爺旁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怒極了的表現。
風和院的人站一邊,楓樺院的人站一邊,就連之前昏死過去的陳媽媽,此刻也被死狗一樣丟在地上。
徐四老爺這才發現自己對兩姐妹的關注似乎太少了點,楓樺院還好,風和院這邊,除了陳媽媽,竟沒有一個是沈氏還在時留下來的。
徐四老爺作爲一個大老爺們兒雖然不懂後宅陰私,可也不蠢,看到這情況,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可惜的是,徐四老爺到底不是查案的好手,也不懂審問下人的技巧,一直審到下午,肚子已經叫了三遍了,他都沒能問出所以然來,倒把自己氣了個半死。
高伯心裡也着急,顧不得什麼主僕規矩了,竟直接開口勸徐四老爺:“既然都不開口,乾脆都賣了!”
衆人一聽這話,心神一凜,心裡暗罵高伯,真發賣了,她們這一輩子算是毀了,天高地長,誰知道會被賣到哪裡去!都暗暗拿眼神打量徐四老爺,希望他一如既往的寬待,否決了高伯的這個提議。
徐四老爺很是頭疼,揉了揉自己太陽穴,聽高伯這麼一說,居然露出滿意的神色來:“那就都賣掉吧!”然後又補了一句,“以後楓樺院和風和院的下人,我親自從外面買!”
下面的人自是紛紛求饒。秋濃雖然害怕,可想着,二小姐和姑娘醒來若還要面對這羣人,說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既然如此,賣掉也好!這麼一想,居然真的一聲不吭的表示了自己對徐四老爺這個提議的支持。
高伯心腸硬,瞪了下面的人一眼:“你們做下那些事情,就該知道自己的下場。也許你們裡面有忠心護主的,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有什麼怨恨,算在我高伯頭上!”
話音剛落,便見大房的一個丫鬟急匆匆的跑來了,叮噹氣喘吁吁道:“婢子剛剛路過門房,正好遇上長公主府來人了,說是奉了長公主和縣主的命令來看望二小姐和五小姐,便趕緊進來稟報了。”
高伯看了眼叮噹,小聲對徐四老爺道:“是大太太貼身大丫鬟。”
言外之意很是明顯,來的人肯定不簡單,不然大太太喬氏的貼身大丫鬟也不會這麼積極的跑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