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這段時間比較忙,臘月初八是臘八節,臘月二十三是小年,拜竈神爺、祭祀先祖、準備年貨,日子很快就到了除夕。
之前這些事情都有徐郭氏帶着徐劉氏準備,如今四房分出來單過了,徐四老爺又不想回去看着徐謹行等人虛裡逶迤,因此,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操辦。
且不說徐四老爺一個大老爺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事情,徐其錦和徐其容兩個小娘子,更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沈安家的雖然年紀大見識多,可到底只是一個下人,也只能大體上給徐其錦和徐其容兩姐妹說一說該準備些什麼。
兩姐妹正愁眉苦眼呢,隔壁戚家的小丫鬟便過來串門了,還送來一份類似年貨清單一樣的東西。
徐其錦和徐其容對視一眼,便聽那小丫鬟道:“兩位小姐年輕,我們家姑娘想着兩位小姐大約是沒有着手過這些繁雜的事情的。我們家姑娘說了,雖然兩位小姐聰明,稍一琢磨就知道該準備哪些東西,可這眼看着除夕就快到了,好多鋪子都關門了,有些東西,遲了就怕沒地兒買了。
咱們兩家又是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家小姐便寫了這麼張清單,讓兩位小姐看着增刪一下,便可以讓下人去準備了。”
徐其容愣了一下,便聽到徐其錦問那小丫鬟:“你們家姑娘很忙麼?”
若是以往,戚小姐少不得會藉着這樣的機會親自上門來說這件事的。
小丫鬟笑道:“我們家姑娘是怕兩位小姐太忙呢,就叫婢子把這單子送過來了,免得兩位小姐還要費心招待她。”
徐其錦立馬明白過來,戚小姐這是看出來她們姐妹對她老是過來串門這種行爲心生不悅了。可現在人家到底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投桃報李,徐其錦還是抿了抿嘴,道:“快到年關了,大家都比較忙,等過段時間得閒了。我們姐妹還想請你們家小姐一起出去玩呢!到時候你們家小姐可別嫌我們姐妹煩人才是。”
小丫鬟想來早就被戚小姐教導過了的,對於徐其錦這話,忙笑呵呵的替自家小姐應了,然後才告辭回去。
徐其錦看着那份清單有些愣神。
那份清單上面列得密密麻麻的。是現在小娘子中比較流行的簪花小楷,前面一半寫的是需要準備的哪些年貨,後面一半寫的是除夕夜和第二天大年初一祭祀祖先、天地等要怎麼去做。事無鉅細,都一一列在了上面。
徐其容看了看徐其錦手裡那份清單,又看了看徐其錦越來越凝重的臉色。頓了頓,道:“她倒是有心了。”
徐其錦嘆了口氣,把那清單的後半部分指給徐其容看,然後解釋道:“咱們搬出來單過,有徐亭進在,祖母根本就不可能從蘭芷院搬出來跟我們一起過。你看這清單上,她把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早上晚輩如何拜長輩、媳婦兒如何拜公婆,都一一列了出來。”
徐其容聽了這話,第一反應是這戚小姐自己也尚未出閣,懂得真多。第二反應便是,不管目的是什麼,這戚小姐對她們姐妹,真的算是仁至義盡了。
前些日子西京城裡關於徐其錦和杜家大公子的傳言,婚期定在了明年十一月,戚小姐是知道的,兩姐妹沒有母親,如今又分出來單過了,這些事情只怕是沒有人教導徐其錦的。徐其錦嫁到杜家是做長媳的,到時候要是什麼都不懂。只怕是要鬧笑話,惹婆家不喜。
戚小姐這是在藉着機會,暗裡提點徐其錦呢!
徐其錦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嘆道:“她對咱們家爹爹是真的有心了……也不知看上咱家爹爹哪一點了。”
徐其容躊躇了一下。道:“若是爹爹自己看上了她,我也是願意的。”
不管兩姐妹怎麼想的,這繼室的事情,還是徐四老爺自己說了算,兩姐妹對視一眼,多說無益。便撇開這個話題不再提。
不過心裡對戚小姐是真的感謝的,兩姐妹心裡都想着,等合適的機會,跟自家爹爹提一提戚小姐這個人吧,就當是感謝她了。
有了這份清單,徐其錦準備起這些東西來就順手多了。因爲擔心徐其容以後也遇到這樣的情況,徐其錦乾脆讓徐其容跟自己一起準備這些東西,一邊準備,一邊把自己往年記下來的一些規矩細細的跟徐其容說了。
徐其容雖然多活了一世,可平泰公主皇宮出身,對於平常人家的規矩禮儀並不是那麼懂的,上輩子在徐家,並沒有人教導徐其容這方面的事情,後來嫁到了東陽侯府,雲嵐的母親百般看不慣徐其容,就更不可能教導徐其容如何管理中饋了。
因此,此時徐其錦教得認真,徐其容便也跟着用心的學了。很多事情徐其錦自己都是弄不清楚的,好在沈安家的以前跟在沈氏身邊,許多事情該怎麼做也是看在眼裡的,能夠提點兩姐妹一二。
這還是四房分出來單過以後的第一個除夕。徐亭進升了官,如意巷那邊自然是喜氣洋洋氣氛極熱烈的,聽說丫鬟婆子們手裡拿到的紅包都比往年要多二錢銀子。狀元巷這邊比那邊人少,自然不可能有如意巷那邊熱鬧。
可徐四老爺是個大方的主子,以往發紅包這件事不歸他管,所以他不清楚。如今他做主了,有心讓大家都開心一把,給拿一等份例的下人們直接包了十兩銀子的紅包,給拿二等份例的下人們包了八兩銀子的紅包,給拿三等份例的下人們包了五兩銀子的紅包,就連最不起眼的那些下人們,都至少領到了二兩銀子。
跟往年相比,這豈止是多了二錢銀子,翻了好幾個倍也是有的。
再者,這還是徐其容嗓子好了之後過的第一個除夕,徐四老爺心疼女兒,並不怎麼拘着她,甚至還帶着她一起去放炮仗,徐其容在被嚇得夠嗆的同時,也玩了個盡興。
等到了大年初一,徐其錦嫁妝鋪子的那些管事、管理沈氏嫁妝裡面鋪子和田產的那些管事們紛紛帶了年禮前來拜年。這些管事都是人精,四房分出來單過,雖然沒有跟大家說明是因爲什麼原因,卻都一個個跟如意巷徐家撇清了關係似的,在徐四老爺和徐其錦、徐其容兩姐妹面前一個字都不曾提到那邊,讓三人心情大好。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過年的氛圍裡面時,西京城裡面卻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準確的說,是東陽侯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徐其容知道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神經質了。
上輩子嫁給東陽侯府世子云嵐之前,耳裡聽到的關於東陽侯府和東陽侯世子的評價,無一不是門楣正氣、光風霽月,整個西京城裡的未婚小娘子幾乎有一大半是想要嫁給雲嵐的,哪怕是做妾也行。
徐其容也是嫁進了東陽侯府之後才知道,那個門楣正氣的東陽侯府原來也是藏污納垢的所在,那個光風霽月的才子雲嵐原來卻是人面獸心的禽獸。終於看清他們真面目,卻是徐其容被送給東廠大太監陳德的時候。
重活一世,比起那個傳聞中恐怖無比的華惟靖,徐其容更想躲的其實是東陽侯府和雲嵐。報仇雪恨四個字,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徐其容清楚的知道,以她的本事,能夠讓自己的親人擺脫厄運好好生活下去已經很艱難了,又哪來的底氣去跟那樣人面獸心的東西對上?
徐其容不想在弄砸了自己上一輩子的情況下,再賠掉自己的這一輩子。
好在,這輩子的東陽侯府跟上輩子的東陽侯府一樣的低調,只要她不去刻意打聽,就不會有她不想聽的消息傳來。而且,和上一世一樣,這個時候的雲嵐,還不是名滿京城的才子,甚至,徐其容交往的圈子裡的那些小娘子們,幾乎沒有一個人是聽說過雲嵐這個人的。
一連好幾年都沒有東陽侯府的消息和雲嵐的消息,徐其容幾乎已經開始放鬆警惕了。誰知這個時候,突然就傳出了東陽侯夫人病逝,東陽侯把自己在外面的私生子接回了家,上了族譜的消息。
一時間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都是有關東陽侯府的,紛紛猜測着等過完元宵開始上朝的時候,東陽侯就會上摺子請求聖上給這私生子加封世子。
徐其容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這東陽侯夫人善妒,生了一堆女兒卻不允許東陽侯納妾,這私生子可以說是東陽侯唯一的兒子。
徐其容心裡咯噔一跳,如果真的是這樣,難不成雲嵐便是那私生子?可是上輩子,東陽侯夫人分明就是雲嵐的親孃,那如出一轍的臉,怎麼可能有錯?這輩子東陽侯夫人在這個時候病逝了,那上輩子拼命作踐她的那個東陽侯夫人是哪裡冒出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