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西京城,最受關注的小娘子一共有三位。
第一位是霜憐郡主,出身高貴,爹爹是一人之下的裕王爺,外祖父是江州總督管樹秋,按理說,這樣的身份,應該許多人爭着搶着想要求娶。可是,霜憐郡主今年都二八年華了,還沒有尋到合適的親事。要麼是人家嫌霜憐太過頑劣,要麼是霜憐嫌人家,呃,身高不夠高、長相不夠男人味、家世不夠清白、性子不夠堅毅、穿衣品味不夠風尚……總之,霜憐郡主想要嫌,總能想出嫌棄的理由。因此,霜憐郡主的親事成了整個西京城關心的問題。
第二位是邱家的二小姐,邱二小姐跟霜憐郡主有一點關係,四年前邱二小姐被定爲霜憐郡主的哥哥小王爺的側妃,也不知那小王爺抽什麼風,拖拖拉拉到現在,邱二小姐都十七歲了,也沒有把人給娶進門。
第三位便是徐家二小姐徐其錦,雖然是喪婦長女,可有霜憐郡主的整日吹噓,整個西京城都知道徐家二小姐知書達理才貌雙全,整個西京城簡直找不出一個比她更適合搶回來做兒媳婦的小娘子了。
倒不是大家多相信霜憐郡主的話,實在是,徐二小姐名下的嫁妝鋪子之多,再清高的人知道了都忍不住要動心!再說,徐二小姐又是郡主的伴讀,只要不提那個郡主是誰,說出去臉上也有光啊!
結果,就在前不久,徐四老爺徐亭遠不知是腦子不好還是怎麼的,居然答應了一個商賈人家的提親!那家人姓易,在江州做藥材生意,也算是家大業大。可再怎麼家大業大。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商賈之家。在大家看來,徐亭遠答應這門親事,簡直是把自己閨女往火坑裡面推!
衆人心中惋惜不已,徐二小姐就算是高嫁,憑着那些嫁妝鋪子,未必過不上好日子。反而是易家那樣的商賈之家。家裡金山銀山。如何會因爲幾家鋪子而高看徐二小姐一眼?若是那易家大少爺是個沒良心的,徐二小姐這一嫁,豈不是跳進火坑裡面了麼!
什麼?有徐家撐腰?徐二小姐都被嫁給一個商人之子了。想來在徐家也是不受待見的!
日光灼灼,擾人的蟬鳴聲藏在葉茂枝繁裡面讓人心煩意亂,就是養在水裡面的荷葉,都熱得有些懨懨的。這個時辰,可沒有誰願意在外面曬太陽遭罪。
而徐府內的蘭芷院。卻是極安靜的,早有機靈的小丫鬟拿着長竹竿粘走了蟬。天太熱,除了在主子身邊當值的丫鬟,桂嬤嬤都給她們放了假。此時此刻。蘭芷院的下人們,要麼是坐在湖邊的假山下躲清涼,要麼是在房間裡午睡。
平泰公主帶着徐其容在書房裡面抄經書。檀香嫋嫋,牆角放了裝有冰塊的汝窯大花瓷瓶。不但不熱,反而一股子涼意。
徐其容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乾脆把手裡的筆一擱,擡腳就要往外走。
平泰公主輕咳兩聲,叫住人,問:“你去哪兒?”
徐其容皺着眉頭比劃,要去找爹爹問清楚。擡頭見平泰公主要開口阻攔的樣子,忙又比劃了一番,這次就是您攔着,我也非要去。
平泰公主嘆了口氣,道:“哪裡是你爹爹要答應這門親事,是錦姐兒自己要答應的。你找你爹爹有什麼用?”
徐其容明顯不信,比劃道,姐姐又不在家,怎麼可能是姐姐自己答應這門親事的!
平泰公主神色變得有點兒奇怪,招了招手,讓徐其容走近自己身邊,伸手揉了揉徐其容的臉,一本正經道:“你們姐妹少在我面前弄鬼,別以爲我不知道錦姐兒這一年來出去談生意十次起碼有八次去的江州!”
江州!徐其容神色一閃,她剛剛聽到消息的時候光顧着商賈兩個字去了,卻沒注意那易家是在江州做藥材生意的!
這兩年,高伯做生意的能力得到了完美的展露,徐其錦名下的嫁妝鋪子一個接一個的開了起來,到現在,足足有了十二家經營不同買賣的鋪子!到了一年前,徐其錦更是整天磨着徐四老爺和平泰公主要親自照管生意,徐四老爺寵孩子寵得沒邊,平泰公主又不大好管徐其錦,因此,徐其錦一個小娘子,竟真的以女老闆的身份遊走在商賈之間。
說實在的,徐其錦並沒有什麼經商天分,也對做生意沒有絲毫興趣,就算是跟人談生意,也是高伯事先談好了,她跑去跟人家家裡的女眷一起吃頓飯聊聊衣裳首飾,最後在合作文契上蓋上私章罷了!
徐其容心裡明白得很,徐其錦這麼一趟一趟往外跑,不過是爲了親自去江州找人罷了!高伯兩年多前買了個玉料鋪子,時不時的要去江州挑玉石。徐其錦便讓高伯順便去看看葉神醫養藥草養得怎麼樣了。徐其容愣是沒有找出糊弄得過去的藉口,只說忽然斷了聯繫找不到人了。徐其錦便要親自去找,徐其容攔不住她,只好由着她去,自己則花錢讓高伯尋來一個會幾招功夫的女子跟在徐其錦身邊,心裡也稍微放心點。
新陳國對女子不像前朝那麼嚴苛,徐其錦只是跟一些女眷相會,並不會有人站出來說她不守女德什麼的。也因爲這個,徐四老爺和平泰公主纔會鬆口答應徐其錦。
只是,徐其容實在沒有想到,她姐姐竟然會爲了治好她的嗓子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自己嫁了!
平泰公主的聲音還是冷冷清清的,語氣帶了些責備:“你可知道,那易家是經過錦姐兒同意了,才上門來提親的?”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心裡不由得有些埋怨徐其錦,嗓子壞了就壞了,治不好這一輩子又不是不能過了,她何苦再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再說了,她就算是嫁到易家,也不一定能找到葉臨啊!
徐其容跺了跺腳,在平泰公主手心比劃:我要去江州。
平泰公主笑了笑,下巴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道:“這麼巧,我也要去江州。”
徐其容詫異的看向平泰公主,平泰公主語氣淡淡的解釋:“聽說周緯有個妹妹,生得柳腰纖纖不似凡人,左右無事,不如去看看稀奇。”
已經兩年多沒有聽到周緯這個名字了,乍一聽到,不由得有些愣神,等反應過來平泰公主說的是誰的時候,徐其容第一反應是原來自己祖母這些年一直在查這件事啊,第二反應則是,周緯怎麼可能有個妹妹在江州!
當初周緯被賜死的罪名是假冒秋闈考生,別人信,徐其容可不信!不管賜死周緯是因爲他拐帶佳仁私奔還是別的,都是爲了皇家臉面,陳乾帝怎麼可能還任由跟周緯有關係的人留在這個世上?就算是周緯真有個妹妹,此時此刻也應該隱姓埋名了纔對,怎麼可能出現在距離皇城如此之近的江州!
平泰公主意味深長的看了徐其容一眼:“容姐兒要是覺得有趣,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看起來是在徵求徐其容的意見,可眼神裡面的不容拒絕,徐其容還是看得出來的!
徐其容點了點頭,答應了。不怪她多心,如果周緯那位妹妹真的在江州,還傳出了不似凡人這樣的名聲,平泰公主不可能查了兩年多才查到她身上去。
徐其容心底嘆息了一聲,重新到案前坐好,提筆繼續抄經書。她現在只關心她姐姐的婚事,一點也不想跟平泰公主聊周緯的事情。
當初徐其容激平泰公主去查周緯的事情,平泰公主並不是全無知覺的。當時只當是容姐兒不小心知道了什麼,又不方便說出來,只好借自己的手去查。自己這個當祖母的,順着她一次又何妨!等自己查出線索來了,容姐兒自然會憋不住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
平泰公主深深地看了徐其容一眼,她沒想到徐其容到了這會兒還沒有坦白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失望。不過,以她那清冷的性子,就是失望,也沒有表現在臉上。
桂嬤嬤的動作很快,不過一天的功夫,就準備好了出門要用的東西。徐大老爺和徐四老爺聽說平泰公主和徐其容要出門,都皺了皺眉,這麼熱的天,要是在外面中暑了可怎麼辦!
只是,平泰公主輕飄飄的一句:“我讓桂嬤嬤備了藿香草。”便成功的讓平日裡並不是很親近的兩個兒子閉了嘴。
徐四老爺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死心:“讓灼灼留在家裡。”
平泰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徐四老爺一眼,徐四老爺便說不下去了,總不能說自己只擔心女兒不擔心母親吧!
徐亭進卻沉吟了一番開口道:“兒子政事煩身,不能陪母親原形,容姐兒年紀又小,身子也孱弱,不如讓玉姐兒也跟上,一路上好伺候母親和容姐兒。”
饒是向來鎮定的平泰公主,此時此刻表情也有一些崩裂:“玉姐兒?”
徐其容躲在裡間聽得一清二楚,伸出手掀開身上的小褂子,捏了捏又白又軟的肚皮,心道,她哪裡孱弱了?
徐四老爺忍不住插話:“大哥是說筠姐兒吧?”
徐大老爺搖頭:“正是玉姐兒。過兩日,黃大人的夫人要上門來相看筠姐兒,玉姐兒穩重懂事,又向來孝順長輩,三弟是個和軟的性子,想來也不會不同意的。”
徐其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哪家老太太出門,放着親孫女不提,反而讓一個侄孫女來伺候?自己這大伯父,未免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