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注意力已經沒在女王的身上,比起它身後出現的東西,似乎瞬間讓這個無懈可擊的怪物形同一隻毛茸茸可愛的玩具。
一抹淡綠在冰室的火光中拖拽出流光溢彩般長長的光影,猶如雷霆萬鈞之勢從天而降,匍匐在我們前面的女王應該也感知到身後的異動,它頭上的觸角再一次快速的震盪,可等它覺察到危險,巨大的身體還沒從地上直起。
我們就聽見乾淨利落的切割聲,同時伴隨着女王撕心裂肺的哀嚎,掙扎中它的身體從中間被一分爲二,一把碩大的青銅利斧如今砍在它身體的中間。
一直站立在冰室入口處的青銅蚩尤竟然是活的!
那個完全由青銅鑄造的雕像居然能動!
之前葉知秋就質疑過,如果青銅蚩尤是九黎祖神鑄造的雕像,逐鹿戰敗後從中原向西南地區遷移,那麼巨大的青銅雕像是如何搬運,而且一尊雕像也不足以讓潰敗的九黎人看見捲土重來的希望。
現在我想葉知秋已經找到答案,只不過我們一時半會都無法接受和相信這個事實,九黎族神竟然製造出一個能活動自然的青銅蚩尤。
我茫然的偏頭看向身後那些巍然屹立的雕像,那一刻我甚至真的相信這些人應該是神,至少凡人是不可以爲一堆青銅賦予生命。
噶薄亞咯易……
我們到現在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蚩尤守護的祖神之殿。
這個青銅蚩尤纔是神殿最後的守護者,他已經在這冰室中屹立幾千年,沒有什麼比一堆青銅更專注和持久,即便厚厚的冰霜覆蓋在堅不可摧的身體上,可他始終堅守着祖神最後的神旨。
“我們進來這麼久,青銅蚩尤都沒反應,爲什麼現在突然活了?”宮爵心驚膽戰的問。
“雕像……”我慢慢放下手,看向被女王撞碎的兩尊神像。“青銅蚩尤存在的目的就是保護安息的祖神,一旦這些被雕刻成雕像的冰棺損毀,蚩尤便會復活。”
“我,我只想知道,他……他是真的蚩尤,還是假的蚩尤……”田雞捂着手臂好像忘記了傷痛,瞠目結舌的問。
“沒有真假,蚩尤不過僅僅是一個名字,是祖神賦予了這個名字兵神的能力和意義。”宮爵冷靜的回答。“如果祖神願意,後世崇敬的兵主可以叫張三或者李四都可以。”
“這麼說蚩尤並沒有復活,在逐鹿之戰的的確確是戰死,而祖神爲了凝聚九黎人才創造了這個青銅蚩尤,可問題是,這麼兇猛的龐然大物爲什麼一直以來都沒有絲毫的傳聞和記載。”我詫異的喃喃自語。
“也不是沒有。”葉知秋臉上除了和我們一樣震驚惶恐外,還多了一分激動,或許是因爲她學考古的原因,又有什麼比看見幾千年前的蚩尤還能讓她激動的事。
葉知秋告訴我們,古籍中有很多地方描述到蚩尤的形象,多是把蚩尤形容的異於常人,比如在歸藏一書中提及,蚩尤疏首雙角,疏首的意思就是長着分叉的腦袋,這或許就是指我們眼前看見的這個青銅蚩尤的頭部,三個面首完美的組合在一起。
同時山海經中說蚩尤是銅頭鐵額,想必是因爲蚩尤是由青銅鑄造而成的緣故,在述異記一書裡對蚩尤的描繪更詳盡,六手六目以及牛蹄,這和青銅蚩尤三頭六臂的造型吻合,至於牛蹄應該是蚩尤的青銅六足,呈牛蹄狀方便站立。
“最直接的證據是文獻中記載,……今有蚩尤齒,長二寸,堅不可碎。”葉知秋口若懸河激動的說。“這足以證明蚩尤的身體是由金屬製成,在當時最堅硬的金屬便是青銅,不過考古研究並不認爲這些文獻的記載是真實的,認爲是對蚩尤形象的誇大和神化,真沒想到這些描述竟然是真的,這說明曾經有人目睹過青銅蚩尤,並記載下來但輾轉流傳已不詳實,導致後世對蚩尤形象始終停留在神話傳說之中。”
巨大威猛的青銅蚩尤雙手持長斧,一擊命中把女王砍成兩截,他站立在女王的面前,猶如一尊下凡的天神,冷酷冰冷的青銅面容忿怒猙獰,那麼大的女王在青銅蚩尤的面前,就如同一隻不起眼的毛蟲。
女王被重創可居然沒致命,扭動着半截身體迅猛的向青銅蚩尤反擊,兩根鋒利的觸手重重砍在蚩尤的腿上,強烈的撞擊聲中,我們只聽見女王觸手中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蚩尤紋絲不動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我猜想蚩尤在祖神那兒最後尊領的神旨,一定是嚴陣以待不惜一切將擅自闖入並開啓冰棺的任何東西趕盡殺絕。
我們在女王的面前只有被任其宰割,可在青銅蚩尤的面前,女王連招架的能力都沒有,被折斷的觸手低垂在半截身體上,蚩尤另一面轉過來,雙手揮舞起鋒利的青銅刀,勢大力沉重重一刀下去,女王的頭瞬間身首異處。
蚩尤再上前一步,第三面轉過來,巨大的青銅柱不偏不倚砸落在女王的頭上,頓時一灘血肉模糊的肉泥四處飛濺。
那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女王就被青銅蚩尤斬殺,難怪後世把他敬爲戰神,如此勇猛無匹誰敢與其爭鋒,說到蚩尤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不死不休,我現在才體會這四個字的含義。
只要蚩尤不倒下,殺戮就不會停止!
事實上想要這個青銅巨人倒下的辦法的確很少,至少這冰室中的我們是絕對做不到的。
青銅蚩尤殺掉女王后,身軀上可以青銅獸首轉向我們,被銘刻的眼睛裡透着令人寒涼的陰森和戾氣。
“血,你的血在這裡頂用,把手擡起來。”田雞在旁邊說。“剛纔老母蟲都不敢靠近你,指不定這對破銅爛鐵也怕,你試試。”
“他就一堆青銅,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懼怕。”我白了田雞一眼無力的回答。“他根本不知道血是什麼,在青銅蚩尤的眼裡只有兩種東西。”
“什麼東西?”葉知秋問。
“活的和死的。”宮爵脫口而出,一臉嚴峻的看向和我們對視的青銅蚩尤。“在這神殿中是不允許有活着的東西進出,這也是青銅蚩尤存在的目的,不死不休,除非我們死,否則他永遠也不會停止殺戮。”
“那怎麼辦?”田雞看了看手裡半截斷刃,那是我們最後的武器,不過面對無堅可摧的青銅蚩尤,似乎有些令人絕望的可笑。
蚩尤沉重的腳步聲在冰室響起,拖拽在地上的刀斧,摩擦在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巨大的青銅蚩尤開始向我們逼近,我們甚至連抵抗的念頭都沒有,在蚩尤面前我們微弱的如同螻蟻,他甚至都不用揮動武器,一腳下去就能把我們踩死。
“還有沒有炸藥?”宮爵突然認真的問。
“沒了,我身上的全都用了。”田雞搖搖頭忍住傷痛問。“你要炸藥幹嘛?”
“蚩尤是被青銅鑄造軀體並組合,這也是機關術中的一種,當然,青銅蚩尤的製造精密程度已經遠遠超過我所學,不過機關術大同小異,雖然蚩尤渾身堅不可摧,但每一個組合的節點卻是最薄弱的地方。”宮爵無力的嘆口氣回答。“在當時這個青銅蚩尤或許還是堅不可摧,可如果有炸藥的話,只要炸準地方,以青銅的硬度是承受不起炸藥的破壞力。”
“你不早說,早知道我就留一些炸藥了。”田雞痛心疾首的埋怨。
“早知道……”我無力的在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早知道會遇到這些東西,就是打死我,小爺也不會來。”
“也是,原本指望跟着你們發財,到現在財沒發,只要跟着你們去過的地方,每一次都得把命搭上。”田雞捂着胳臂一臉懊悔。“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們的,早知道我還是老老實實挖墓多好,不指望賺多少,至少不用整天疲於奔命九死一生。”
“後悔了?”我把田雞從地上扶起來,歉意的問。
“是啊,我後悔少帶炸藥了。”田雞豁達的一笑。“你說我要是把這兵神給撂倒了,那我就真是成大器了,回去沒賺到錢也能讓我爹刮目相看。”
吱……
遠處傳來雕像被開啓的聲音,我望過去,看見將軍竟然硬生生把冰棺給推開,就他那歲數挖個墓都得喘半天的人,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將軍從雕像裡氣喘吁吁的出來,估計是拼了老命。
他都沒看我們,在雕像冰棺裡他應該也目睹了發生的一切,我看見將軍只向我們這邊比劃了一個手勢,然後迅速拎下身後揹包,貓着腰跑到青銅蚩尤的旁邊,蹲在地上從包裡拿出什麼東西掩埋在冰層中。
我在手裡比劃着將軍的動作,挖墓時爲了不被人發現,都儘量不會說話,這些手勢只有挖墓的下苦懂。
“讓我們把蚩尤引開!”我很快領悟出來。
“魏叔想幹什麼?”葉知秋不懂這些手勢好奇的問。
我反覆比劃將軍後面的動作,然後瞠目結舌的皺起眉頭,看向那邊蹲在地上的將軍,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老……老東西說,他……他要滅了青銅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