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悔元安排田婉清帶着垂棘之璧和我們前往虢國博物館,他因爲身份原因要避嫌所以沒有同行,他讓我們先走一步,應悔元說他還有另一件事要做,約定好在三門峽應家的涵春軒碰頭
田婉清曾經參與過虢國古墓的發掘和研究,即便已經離開考古界很長時間,但是說話依舊還是很有分量。
現任館主本來就是田婉清曾經的同事和朋友,加之投其所好的垂棘之璧,和我們預計的一樣,這樣珍貴而且具有歷史意義的文物,完全讓博物館無法拒絕田婉清提出再看一次九龍程瑞尊的要求。
田婉清爲了讓我們有機會單獨接觸到九龍程瑞尊,一路上都拖在最後和館主敘舊,虢國古墓被發現的時候葉知秋還沒出生,來到這裡她和薛心柔有多興奮不言而喻。
葉知秋給我們講解,虢國墓地是迄今爲止發現的唯一一處規模宏大等級齊全,排列有序並且保存完好的西周、春秋時期大型邦國古墓羣,探明各類遺址八百餘處,己發掘的兩百多座墓葬中出土文物近三萬件。
而虢國博物館是在虢國墓地基礎上建立的一座遺址博物館,館內的圖片、文字以及壁畫還有沙盤,向我們展現了虢國的由來,這是一個西周初年的姬姓封國,其開國國君是周文王之弟,武王的叔父,虢公多在周王朝中作卿士,輔佐周王征伐,參與大事決策,對周王朝的興起、發展和衰落都有重大影響。
這個歷史上曾經有一個顯赫一時的諸侯邦國,在西周從陝西原封地區東遷到三門峽一帶,定都於上陽,最輝煌的時候,車騎馳騁於大河上下,漠北草原以及中原大地、車馬所至風雲變色山河震撼,衰敗時,驕奢淫逸迷信鬼神。
到最後只給後人留下脣亡齒寒的亡國教訓,歲月塵封了虢國的故事,使其沉寂了兩千八百多年,由於虢國存在的歷史並不長,加之後來秦帝焚書導致關於虢國的資料極其缺乏,文獻中的記載過於簡略,大多是寥寥數語,後世注家又各持一詞,所以關於虢國的真實情況尤如霧中之花,始終清晰不得。
而隨着三門峽虢國墓地的發現和發掘,給破解虢國之謎提供了契機,才讓這段被歲月塵封的歷史重新真實的呈現在世人眼裡。
一路聽葉知秋的講解,跟着工作人員來到地下倉庫,門口站着荷槍實彈的軍警,厚厚的鐵門我們已經走過五道,每一道都守衛森嚴可見這裡存放的文物有多重要。
當最後一道鐵閘開啓,工作人員打開裡面照明那刻,我們全都震驚的站在原地,用厚重鋼板加固的倉庫中,陳列着琳琅滿目的文物,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按質地分有銅、玉、金、鐵、陶、骨、石、竹木、皮革、麻等十餘類,以青銅器、玉器爲大宗。
食器組合齊全,多鑄有銘文,酒器器形高大、種類繁多,兵器數量衆多,種類齊全,車馬器鑄造精細美觀實用。
但陳列最多的還是玉器,在燈光的照射下這裡的玉器晶瑩柔和,散發着一種厚重而神秘的氣息,每一件都精美絕倫,集西周玉器之大觀,其數量之多,種類之全,技術工藝之精,都是西周罕見的。
從質地上看絕大部分爲軟玉,分爲青玉、青白玉、碧玉等,依用途可分爲禮器、佩飾、殮用、棺飾、用具、飾件與其它等七類。
從雕刻技法上看有平雕、浮雕、透雕和圓雕,雕琢細膩,藝術精湛,特別是八百多件仿生動物玉雕,姿態多樣,造型優美,線條流暢,生動傳神。
我們多少有些被震撼到,特別是薛心柔和葉知秋,估計她們兩人考古挖掘了那麼多古墓,恐怕沒有一座能和這裡的出土文物相提並論。
在倉庫的最裡面,需要館長和工作人員同時插入鑰匙,擰開後一尊古樸無華但莊嚴傳神的青銅器,緩緩從加固的暗格中升起,在燈光的照射下,青銅器散發着神秘的青冥之光,而上面的玉石縈繞着流光溢彩。
這便是我們要找尋的九龍程瑞尊,和封承描述的一樣,三足鼎立的環形青銅器,由首尾相連的青銅羽龍鑄造而成,在器物的上方,擺放着八枚玉豬龍,每一個玉豬龍都朝向最中間的明珠。
就看看保藏的如此嚴密也可想而知這器物有多珍貴,若不是應悔元肯送出垂棘之璧當敲門磚,我想就如同田婉清所說,我們根本沒有機會看見九龍程瑞尊。
“這寶貝可是你親手發現的,一晃也有三十多年了吧,如今站在這裡是不是感慨萬千啊。”館長對田婉清笑言。
“是啊,有三十多年了,當年我把九龍程瑞尊清理出來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發現瞭如此重要的國寶。”田婉清手觸摸在外面的防護玻璃上,聲音多了幾分惆悵和懷念。
“這可都是你的功勞,當年你因爲發現虢國古墓,在考古界可是冉冉升起的新星,誰知道就在你如日中天的時候,卻選擇了辭職,否則現在你可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館長應該和田婉清交情不淺。“不過看起來,你和虢國古墓還真是有緣,居然能找到垂棘之璧,這可是罕見的無價之寶,這麼捐贈出來就不心痛?”
“垂棘之璧和虢國息息相關,這裡或許纔是這塊玉璧應該存在的地方,就算是我爲博物館再盡綿薄之力吧。”田婉清淡淡一笑。“對了,我離開這裡也有幾十年,關於九龍程瑞尊的研究可有進展。”
“沒有,一直止步不前,從竹簡上的記載看,這件器物似乎藏匿着某種匪夷所思的秘密和能力,我們推測應該是延長壽命的辦法,但是至今也沒破解九龍程瑞尊蘊藏的玄機。”館長嘆息一聲回答。“你也是知道的,這尊器物從出土開始,就缺少一枚玉豬龍,既然是九龍程瑞尊,應該是完整的九條纔對,想必關鍵就在缺失的那枚玉豬龍上,可惜現在已經不可能再找到了”
最後一枚玉豬龍被彭家先祖交給了後人,這就意味着九龍程瑞尊自始至終都缺少一枚玉豬龍,雖然東西就在我身上,可我發現館主提及此事似乎極其遺憾和失望,他好像很肯定這枚玉豬龍絕對不可能失而復得。
“爲什麼再也不可能找到?”我好奇問。
“你不知道虢國古墓發現的過程?”館主反問,估計是看我一臉茫然,對田婉清說。“沒有比你更瞭解虢國古墓的,我就不班門弄斧還是由你來說吧。”
田婉清環顧四周的文物,神情有些惆悵,好像她的思緒也隨着這些文物回到很久以前,她緩緩告訴我們,時間要追溯到1956年冬。
在兩千六百年前,虢國將這裡作爲開疆拓土的理想之地,上演了一個時代的輝煌與沉寂,而兩千六百多年後,在火紅的年代裡,第一個五年計劃時,將一項舉世矚目的治黃偉大工程選址在這裡。
國家通過了根治黃河、開發黃河的決議,決定在黃河三門峽峽谷興建萬里黃河第一壩,就是後來舉世聞名的三門峽水利樞紐工程。
爲了配合萬里黃河第一壩的興建,搶救即將淹沒的地下文物及古蹟,考古所匯聚全國專家成立了黃河水庫考古工作隊,對黃河三門峽庫區進行大規模的考古調查與發掘。
1956年冬,考古工作隊冒着嚴寒在通往三門峽大壩的上村嶺湖濱火車站工地,發掘出一座貴族墓,當時編號爲1052。
田婉清和其他同事參與這座古墓的挖掘,整個過程很順利,在墓室中發現一棺重槨的葬具,棺內遺骸已腐朽成渣,隨葬器物分佈有序,外槨蓋放石戈,內外槨間,東北角放銅器皿和鍾,西北角放車馬器,東西兩側放置兵器,在人體相應的位置,耳部有玉玦,頸部有一組雞血石串飾,胸部有石壁等。
“在外槨室出土銅戈兩件,上鑄有虢大子元徒戈的銘文,考古工作隊從墓的形制、陪葬禮器和銘文分析,墓主人是虢國太子。”田婉清說。
“可惜我那個時候沒出生,沒機會參與如此重大的考古發現,不過後來我看過相關的資料才得知虢國古墓發掘的全部過程。”葉知秋激動不已說。
薛心柔點點頭,因爲她爺爺薛書橋以及父親都是從事華夏古歷史研究,她對於這件事也有關注:“虢國太子墓不過是冰山一角,後來的虢國墓葬羣又是怎麼被發現的呢?”
“太子墓的出土的時候,考古隊並沒有意識到後面的發現,還是婉清的功勞,若不她慧眼識珠,恐怕這倉庫中絕大多數文物再沒重見天日的機會。”館長聲音誠懇說。
“媽,您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你又擡舉了我了,那不過是我機緣巧合而已。”
田婉清謙遜的笑了笑對我們說,太子墓出土之後,她觀察附近地形,發現當時的三門峽市區是在一個東西狹長的高臺地上,上村嶺位於這個臺地的北緣,地勢稍高。
嶺北面臨黃河,因受河水侵蝕,形成近百米高的深溝峭壁;南面是一片稍平坦的坡地,墓地就在這片坡地上,墓地的東、南、西三個方向經過普探已找到邊界,向北一面當時未鑽探,邊緣未確定。
因此考古隊以爲附近沒有其他陵墓,可田婉清沿着北面進行大面積的發掘和探索,結果竟然發現墓葬羣的痕跡,隨後考古隊立即深入挖掘,誰都沒想到,在這片狹長的高臺上,居然發現了兩百多座豎穴土坑墓。
而九龍程瑞尊就是在其中一座古墓中被發現,連同被發現的還有竹簡,一經出土立刻讓當場所有考古專家爲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