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着把葉九卿灌醉,讓他好好睡一覺,可我太高估自己,葉九卿本來就是海量,加之今晚心情沉重,喝酒如同喝水,越喝越清醒,反倒是我已經昏昏沉沉,說話都不利索。
“問您一句不當問的,您可千萬被和我急。”我把葉九卿面前的酒端起來就喝。
“說。”葉九卿淡淡的回答。
“按理說您到這歲數,名也有了,錢也有了,我跟您十多年,也沒看出您是多貪財的人,爲什麼就沒想過收手呢?”我看葉九卿已經有些模糊,藉着酒勁問出壓在心裡很多年的話。
“我心裡知道知秋她一直介意我現在乾的事,你說的沒錯,她媽爲了我把命都搭上,那個時候就本該收手纔對。”葉九卿從我手裡接過搖搖晃晃的酒瓶。“不過,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
“咱就是盜墓的,您也幹了一輩子,還有什麼事能比知秋重要,您明明知道她放不下,說句不好聽的,咱乾的可是損陰德的事,您就不怕有報應?”
“報應?”葉九卿看我一眼豪氣干雲。“我葉九卿從不相信有報應,那是弱者給自己找的託詞,我只相信人定勝天,知秋現在不懂,將來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都這把歲數了,還有幾天光景,當鋪裡還有封承和將軍他們,不如您金盆洗手吧,到您這年紀都該享福纔對,誰像您天天還在翻死人坑。”我醉眼迷離感覺思維都模糊。
“現在還不行,等我做完最後一件事,我自然會收手。”葉九卿決絕的搖頭,看向我聲音緩和。“你和知秋一起長大,她向來都聽你的話,沒事的時候多幫我勸勸她,知秋性子單純不經世事,你得多照顧她。”
“照顧她,您太擡舉我了,您都叫她冤家,我躲她都來不及,還敢招惹她,您就放心吧,只有您長命百歲,她就是再捅天大的婁子,也沒人敢把她怎麼辦。”我想去拿面前的酒杯,可眼花怎麼也拿不到,看葉九卿目光憂心忡忡,我發自肺腑的對他說。“您放心,我不是忘本的人,您百年之後,小爺給您披麻戴孝送終,知秋和我一起長大,我就是她哥,您沒了還有我呢。”
葉九卿點點頭,一個人坐在對面良久,重新倒上兩杯酒,忽然神情嚴肅看我半天,然後沉穩端起酒。
“這杯酒,我敬你。”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聲,努力好久才摸到酒杯。“您這尋我開心呢,啥時候輪到您給我敬酒了,不就是照顧知秋嘛,您就是不說,我顧朝歌在,就是拼上命也護她周全。”
“不,這杯酒不是爲了知秋。”葉九卿搖搖頭,目光和神情變的凝重,默不作聲很久,欲言又止對我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葉九卿有什麼地方對不住的,你就看在當初我帶你回來這點情分上……原諒我。”
“您不厚……厚道,當年讓我籤斷當,我早就歸當鋪了,命都是您的,還有什麼原諒不原諒,再說,您有什麼地方能對不起我。”我樂呵的搖頭苦笑,撐着桌子站起身。“成,這杯酒我喝,您真要有對不住我的地方,小爺保證不和您計較。”
我仰頭喝完,緊接着噗通一聲就不省人事倒在地上。
第二天醒來我睡在自己房間的牀上,睜開眼睛就看見葉知秋目不轉睛盯着我,而且凶神惡煞,我從牀上坐起來,頭還昏的要命,用力揉着太陽穴避開她目光。
“你跑到我房間來幹嘛?”
“你不知道他咳嗽的厲害嗎?讓你幫忙陪着他,你倒好,拉着他喝酒,還直接把自己喝倒。”葉知秋咄咄逼人。
“掌櫃昨兒喝酒就像喝水,本想着灌醉了事,誰知道沒扛住。”葉知秋這麼一說我纔回想起昨晚的事。
“把藥給他端過去,再讓我知道你陪他喝酒,這地你就別回來了。”葉知秋站起來指着桌上還冒着熱氣的藥說。
“藥是你熬的,自個送去啊,我借花獻佛算什麼。”我看着葉知秋搖頭苦笑。“你明明挺關心掌櫃,幹嘛每天橫眉冷對的樣子,都這麼多年了,執念也被你熬成怨念,他可是你親爹,至於這樣嘛。”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他什麼時候收手,我什麼時候才能放下。”葉知秋提到葉九卿火氣又上來,走到時候卻還不忘叮囑。“趕緊把藥端過去,涼了就不能喝了。”
我去葉九卿房間時,發現他的門竟然開着,看見將軍正站着裡面,我把藥遞給葉九卿,他眉頭一皺,一臉厭煩又無可奈何喝下去。
“要不……讓朝歌去。”將軍對葉九卿說。
“去?去什麼地方?”我茫然的問。
葉九卿看我一眼,想了半天點點頭,讓我坐下一本正經的問:“花惜雙,你可知道?”
知道,當然知道,這圈裡誰還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名字。
葉九卿在盜墓行當裡算是聲名遠播,可最吃得開的還是在四川一代,俗話說的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到了別的地界,葉九卿一樣得看別人的臉色。
可這個叫花惜雙的女人就不一樣了,但凡是混這個行當裡的人,都得給這個女人面子,確切的說花惜雙不算是這個圈裡的人,事實上她做的和葉九卿是一樣的事。
花惜雙明面上是正兒八經的古董商人,而且生意做的不小,最重要的是花惜雙做的這些生意都是能見光的,和她來往的上至權貴,下至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無所不有。
花惜雙的人脈關係龐大到超乎想象,一介女流在黑白兩道混的風生水起,別看只是一個古董商,卻能在黑白兩道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混這個行當的人誰都得給她幾分面子。
說到古董,最好的貨偏偏都是見不得光的老鼠貨,暗地裡花惜雙和盜墓行當裡的人保持着密切的聯繫,就連葉九卿有好貨要出手,也都是通過這個女人的手,她在盜墓這個行當裡,說句話的分量很重,誰也不敢得罪這個女人。
葉九卿每年這三天雷打不動足不出戶閉門謝客,誰也不敢去打擾,如今將軍站在他房裡,想必應該是和這個女人有關。
“花惜雙怎麼了?”我認真的問。
“花惜雙到了成都,現在就在四方當鋪,說要見掌櫃。”將軍說。
“花惜雙突然跑到成都見掌櫃?”我看葉九卿面色就猜到事情不簡單。“有沒有說什麼事?”
“說是讓掌櫃還她一份人情。”將軍沉穩的對我們說。“不過說的很客氣。”
“上門找掌櫃還……人情?!”我疑惑的看向葉九卿。
“想必花惜雙說的是前些年咱們在洛陽商丘那事。”將軍對葉九卿說。
“到底什麼事?”
“這事你不知道,當時你還跟着趙閻在當鋪學東西。”葉九卿一臉焦灼對我說。“我和將軍去洛陽商丘探一個墓,開始挺順利,盜洞直接打到主墓室,本來想着得手就離開,誰知道被人點水(告密),被軍警當場給抓了,不巧的是趕上嚴打,槍斃是綽綽有餘,封承連忙找到花惜雙幫忙,結果第二天我和將軍就被放了,好歹也是救命之恩,事後這些年花惜雙在我面前隻字未提。”
“這女人挺會做人啊,知道您有恩必報,這麼大的人情不提,就是等着讓您還一大的,今兒找上門怕事不小。”我若有所思點點頭問將軍。“沒告訴她,掌櫃有事不方便見她?”
“說了,花惜雙說沒關係,她可以等。”將軍回答。
“看樣子事真不小,這樣都送不走,估計必須要見掌櫃。”我笑了笑轉頭問將軍。“她有沒有說見掌櫃幹嘛?”
“說是請掌櫃幫忙給探一個墓。”
“……”我一怔沒反應過來。“花惜雙留着這麼大人情一直不用,到最後就是爲了讓掌櫃探一個墓?那就無所謂了,我還以爲她看上咱當鋪了,不就一個墓嘛,過幾天給她探不就完了。”
“不成,她對我有救命之恩,人家找上門想必是要事,而且將軍說的明白,她還是願意等,可見這事對花惜雙也很急,我不能幹忘恩負義的事。”葉九卿搖搖頭。
“那怎麼辦?您現在也不能去見她啊?”我問。
“雲南的事我已經告訴掌櫃,你一直在追查月宮九龍舫,到現在線索都斷了,封承去了遼東一時半會也回不來,而且金主那邊也沒什麼消息。”將軍沉穩對葉九卿說。“我意思是,讓朝歌見見花惜雙,這事掌櫃不方便見他,就讓朝歌代勞。”
“我手上的本事你差不都都會,見見花惜雙也對,你既然在這個圈子裡,她這樣的女人你必須得認識,將來也多一條路。”葉九卿點點頭對我說。“幫我去見她,花惜雙要探墓,以你現在的本事應該不是難事,務必幫她把墓找到,我也好還她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