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醒來時, 江雨煙才覺得渾身痠痛難忍。強忍着陌生的不適感,輕微動了下身子。誰知這微小的動作驚擾了身旁睡熟着的沈言昔。滿足地睜開眼,一眼就瞥見了身旁面頰微紅的江雨煙。沈言昔手臂一彎, 將她攬入懷中。指尖隔着薄薄的中衣輕輕摩挲着她的肌膚……
仲夏天熱, 江雨煙本身身子寒, 獨自一人住時, 還蓋着稍薄的錦被。如今, 沈言昔突然留宿,一晚上身側都燙燙的。晨時方得些清涼,沈言昔又壓了過來……
指下動作也漸重, 在頸間磨蹭着。寂靜的清晨,紗帳中漸漸傳來江雨煙點點輕喃和沈言昔重重的呼吸聲……
滴滴汗珠落在江雨煙的頸間, 約莫大半個時辰, 沈言昔力盡, 壓在了江雨煙的身上。感受到了身上的人猛烈的心跳,江雨煙只覺渾身上下沒一處不是疼的。眉頭輕輕蹙起, 眸中含着點點淚珠。
沈言昔貪戀地在她頸處摩擦了兩下,起身躺在一旁,看到她的隱忍,不禁心疼,將她摟在懷:“是……是不是弄疼你了。”
江雨煙窘迫不安, 往他懷裡縮了縮:“沒有。”
沈言昔抿了抿脣, 有些忐忑:“我要和你說, 我……我可不是隻會想着這些事的人, 爲了你, 我可是一直守到昨晚。”
門外似乎傳來春草細微的輕笑聲。
沈言昔也紅了臉,連忙起身穿戴, 身後的江雨煙猶猶豫豫地不知道怎樣纔好。沈言昔走到衣箱旁,親自給她挑了件藕色的錦裙,遞到牀邊,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江雨煙連忙伸手將裙子拽進了被子中,手忙腳亂地穿戴起來。
春草早已準備好了溫水,伺候完沈言昔洗臉,又端着水盆走進了寢室。牀下被沈言昔亂七八糟扔了好些衣服。看着江雨煙窘迫的神情,春草也不笑她了,趕緊將衣服整理好抱了出去。
早膳剛擺好,錦繡從外間走了進來,手裡託着一個紅布包。沈言昔側頭一看,臉上輕微變了神色。
錦繡將布包塞進江雨煙的手中:“這是母親留給我的,如今我便把它交給你了。”
江雨煙甚是疑惑,打開一看,是一對碧綠的鐲子,玉質細膩,一看就價格不菲。
“錦繡你……”江雨煙一時鬧不明白她的意思。
“看來言昔還沒和你說。”
江雨煙不解地看了看她,又轉頭看了看沈言昔。錦繡兀自開了口:“往後,你得隨着言昔,喚我一聲大姐了。”
江雨煙更疑惑,這都是怎麼了。
沈言昔握了握江雨煙的手,拿過鐲子替江雨煙套在腕上:“錦繡是我親姐,我母親是父親的外室,等了一輩子,等到去世,就是牌位也沒法入得沈家的祠堂……我自幼被老夫人抱回沈家撫養,直至前幾年才和錦繡又遇上了。”
江雨煙無比震驚,腦子亂亂的,一時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了。
錦繡輕輕笑了笑,伸手在江雨煙的面前晃了兩下:“這是怎麼了?”
“怎麼會這樣。”江雨煙回過神來,一把握住了錦繡的雙手,“怎麼會……”
“不要這樣看着我。”錦繡只是笑,從她手中抽了自己的雙手,“我比言昔幸福多了,起碼跟着親孃過了好些年,到是言昔,才兩個月上就被抱回了沈府,親孃奶都沒吃上幾口。”
“怪不得老夫人這樣對你。”江雨煙一陣心疼,竟是這樣。往日在沈府時就覺得老夫人對沈言昔淡淡的。當時只當是因爲沈言昔迷戀錦繡,惹得老夫人不高興。誰知後來就是和錦繡住在一起,也沒察覺出他對錦繡多麼癡心。原來竟是這麼個緣故。
“我盼望這一日盼望了好些年。”錦繡心下感慨,眼底溢出一層水汽。伸手拉過沈言昔和江雨煙的手,“就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哪怕不是大富大貴,我也甘之如飴。”
“錦繡……”沈言昔一直這樣喚她,一時也改不了口。
“母親在時便日日唸叨,何時才能和你團聚……那時,我們經常偷偷去沈府外面等候,有時一等就等一整日,也未必能見得到你一面。有時間遠遠地見到了,母親又趕緊拉着我躲開,害怕給你帶來麻煩。”
沈言昔心酸不已,往常從沒聽她說過這些。縱然從沒見過生母,與生俱來的親情也讓他無比心疼。
江雨煙也滿心酸澀,鼻頭抽動了兩下,兩行眼淚就滑了出來。
沈言昔伸手給她拭去,對兩人笑了笑,緩解了屋裡壓抑的氣氛,“現在好了,我原以爲,我被沈家趕了出來,你們會很難過,竟是我多心了。”
幾人刻意不再去提傷心的過往,一起坐到桌旁用膳,江雨煙這時才突然想起,原來沈言昔和錦繡不是那種關係,一時臉上又紅了起來,暗自在心裡罵自己,怎的這個時候還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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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興的生意日漸興隆,在蘇州城打響了名聲。季仰元也終於開始畫畫樣,新制的首飾剛一推出來,就被搶購了大半。
沈言昔如今一心只在元興上,也不再理會沈家的種種,不用束手束腳,可以放開了經營,到是比以往更加自在了。
不曾想去商會的時候竟碰到了蔣容。心裡正思量着如何打招呼,誰知蔣容竟似沒看見他一般,直直繞過了他,和旁人說話去了。
沈言昔看着她強撐着精神,心裡也難免惻隱,以往,卻是自己太對不起她。早知道還不如將她配給小廝,也比跟着自己空守了這麼些年好。
商會長說了些走過場的話,衆人便各自散了。沈言昔回頭看了眼蔣容,思量一下,還是直接離開的最好。這邊剛轉身,門外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了。
沈言昔不想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獨自一人出門回府。誰知道是蔣老爹又鬧上門來了。
蔣老爹嘴裡直嚷嚷:“你個不孝女,連親爹也不養……”一句話還沒說完,正好看見沈言昔走了出來,眼裡一亮,上前就扯住了沈言昔的衣襟:“好啊你個白眼狼,我好好的黃花大閨女給了你,你就這樣把她丟在一旁。你得,得給我銀子補償。”
隨後趕出來的蔣容一陣氣悶,連忙去拉蔣老爹扯在沈言昔胸前的雙手:“爹,你幹什麼,也不嫌丟人。”
“我爲什麼嫌丟人,該嫌丟人的是他。”蔣老爹扯着嗓子喊。
四周一時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蔣老爹見人多了起來,更大了膽子,拽着沈言昔,對看熱鬧的人嚷了起來:“你們看啊,這便是那沈家的大公子。看着倒是人模人樣的,可做的竟不是人事。我好好的閨女嫁給他做妾,他把人丟在一旁,幾年了不聞不問,竟去迷戀那窯姐兒,看,這下把自己老子娘也惹怒了,直接不認這個不孝子。他倒好,自己走得乾淨,把我閨女就這麼撩開了。”
四周一片唏噓之聲。
沈言昔眉頭輕皺,擡手一用力,就掙開了蔣老爹的鉗制。蔣老爹伸手還想去拽,被沈言昔輕輕閃開了。
蔣容得了空蕩,連忙拉過蔣老爹,“你快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不回去,我得讓他補償你。”
蔣容不想聽他嘮叨,連拉帶拽地往回走:“他給了我好些了,我待會給你。”
衆人在身後一陣指指點點。沈言昔看着兩人的背影,無奈嘆了一聲。
蔣老爹鬧了一路,直進了沈府這才收斂一些。蔣容放開了一直拽着他的雙手,兩人在垂花門前僵持不下。
“你爲什麼護着他,要不是你,說不定我能給你討來好大一筆銀子。”
“銀子銀子,你就知道銀子。便是討來了,你能給我?我叫你不要再賭了,你怎麼就是不聽。現下沈言昔已經被老夫人逐了出去,我能留下來已是老夫人開了恩了,你怎麼還是不知收斂。”
蔣老爹一臉鄙夷,“我就不信他老子娘真能捨得自己的親兒子,定是因爲他做的那些混賬事一時氣急才趕了出去。你等着吧,不出幾日,定會叫人給接回來的。我說你就是不開竅,還不趁着這機會讓我跟他要一筆。有時候啊,不能太指望男人,你當他回來了就能記着你的情?只有有銀子傍身,往後的日子纔好過。”
“我不想和你說這些。”蔣容伸手至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進蔣老爹的手中,“這是最後一次,往後你哪怕就是被人砍了,我也不會再理你了。你好自爲之吧。”
說着蔣容也不理會他,竟自往後院走去。
蔣老爹低頭掂量了一下,連忙追了過去,“再給些。”
垂花門外守着的小廝連忙出來阻攔:“蔣家老爺,門內就是內院了,您老止步。”
“止什麼步,我要和我閨女說話。”說着就往裡衝。
幾人大驚,趕緊抱着他往外拽。拉拉扯扯好一陣子,裡面突然出來一個丫頭:“老夫人說,帶蔣老爹去外間廳堂。她老人家等會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