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柱的身體一直持續虛弱着,許多人都知道他快挺不住了。他和他身邊的人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朱襄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誰也沒料到,朱襄在送走秦王柱之前,先送走了另一位長輩——范雎。
范雎年紀本來就不小了。在秦昭襄王辭世之後,他的精神就瞬間萎靡,好像有一部分生命隨着秦昭襄王去了似的。
范雎回到了封邑,子孫的悉心照料也沒有讓他恢復精神。
秦王柱召他回咸陽的時候,范雎的子孫本來是希望范雎能拒絕的。
但范雎不準。
他強撐着虛弱的身體回到咸陽,迴應秦王柱的請求。
范雎在咸陽城有宅院。他回封邑時也沒有收回。子孫擔心他的身體,與他一同前來咸陽。
朱襄回來時,范雎派遣子孫來探望過朱襄;朱襄病好之後,也去探望過腿腳已經不便利的范雎。
那時范雎的精神還是很好的。
范雎回到咸陽城之後,精神就變得好多了。其他人一直以爲范雎的身體會好起來。
在范雎辭世的前一日,他的身體看着還無事,睡覺前還用了一碗粥。
但第二日,子孫伺候范雎起牀時,范雎已經與世長辭。
如此平靜,平靜得讓人不敢相信。
秦王柱不肯相信范雎就這麼去世了。他以爲有人謀害范雎,讓子楚徹查此事。
但查來查去,太醫和民間名醫都輪流過來看了,最後結論是應侯范雎確實很自然地睡過去了。
永遠地睡過去了。
以范雎的歲數,在睡夢中沒有痛苦的去世,應該是喜喪。
但秦王柱怎麼都不能接受這件事。
他被朱襄扶到范雎的靈堂上,呆呆看着范雎的棺木許久,不住地問朱襄,“應君怎麼就睡過去了”。
朱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也還未接受這件事。
范雎和朱襄的關係在這幾年疏遠了,但朱襄剛到秦國的時候,范雎和白起住在朱襄家中,當時建立的感情不會這麼容易淡去。
在朱襄剛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時,全靠范雎和白起保護。
秦律和秦國官場的一些潛規則,都是由范雎和白起手把手地教導朱襄。他們二人是朱襄和嬴小政的引路人。
在秦昭襄王在世時,二人對朱襄,就像是藺公和廉公。
當然,范雎和白起與朱襄的感情中摻雜了許多複雜的利益,不如藺公和廉公純粹。但他們對朱襄的好,卻是實實在在的。
前些日子朱襄拜見范雎時,范雎還說等身體好些了,腿腳便利一些了,再在朱襄莊子上住一陣子,好好休息一陣子。
他現在仍舊管着秦王宮的防衛,事情很多,閒不下來。無論秦王柱是否辭世,子楚和朱襄都回到了咸陽,他這個老人也該將位置還給年輕人,不需要再充當最後的保險了。那時候,他就在朱襄家中多住一陣子,再回到封邑。
朱襄都讓人把范雎原本住的院子收拾好了,隨時等范雎過來住。
誰也沒有料到,范雎就這麼離開了。
也已經很蒼老的白起,佇立在范雎的棺木前,久久不言。
白起道:“先主駕崩時,應君就變得很蒼老。那時候他隨時都像是會追隨先主而去似的。”
白起又道:“他現在精神看着好起來了,卻真的走了。”
當誰都以爲范雎會很快去世時,范雎沒有離去;誰都以爲范雎會再活幾年時,范雎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這世間的事,爲何會如此出人意料?
范雎去得如此突然,他的子孫在爲范雎佈置靈堂的時候都神情呆呆的,居然一時半會兒哭不出來。
嬴小政丟開了手中的政務,執晚輩之禮,親手幫范雎合上棺木。
他的神情也呆呆的。
嬴小政想起幼年時與范雎同住,范雎的食量很小,他太貪嘴被舅父舅母禁止吃太多零食,所以常常在范雎那裡偷吃。
范雎要了一隻香噴噴的烤雞,自己只吃翅膀、脖子和一隻雞腿,其他部分都是嬴小政的。
還有什麼糕點和果脯、肉脯,嬴小政來到范雎這裡,總有吃不完的零食。
所有長輩中,就範雎對嬴小政最沒有底線。
連白起都會教導嬴小政,范雎就只知道給嬴小政投喂。
朱襄曾向秦昭襄王抱怨,嬴小政如果長大後仍舊是一顆球球,範公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嬴小政長大了,不是一顆球球,身姿很挺拔,如青松般。
范雎見到從南秦回來的嬴小政後,笑着對嬴小政道,“先主未能看到這樣的政兒,我看到了,之後與先主重逢時告知先主,先主一定很高興”。
嬴小政當時回答“範翁要在曾大父面前多誇誇政兒。”
但他沒有料到,范雎會這麼快就去他的曾大父面前誇讚他。
嬴小政對朱襄道:“舅父,政兒心裡有點難受。”
朱襄從恍惚中回過神,道:“舅父也一樣。”
他看着棺木,又低頭看着手中的黃紙。
範公真的去世了?
他以爲範公還能活好幾年,所以沒有過多打擾範公。
若他知道,若他知道……
若他知道又如何?
朱襄有些茫然。
范雎的突然辭世,給咸陽城也造成了較大轟動。
有些人傳言范雎是被人所害。雖然秦王柱最後宣佈,范雎真的是無病無災地睡過去了,是喜喪,但仍舊有人在暗地裡碎碎叨叨,還有人將這件事歸結於六國奸細。
秦王柱本應該利用這件事來做些事,但他突然意興闌珊。
范雎在咸陽城停靈七日後,由子孫扶靈歸鄉。秦王柱特意准許范雎的兒子多承襲一代范雎的封地。
棺木歸鄉前,秦王柱叮囑他們將棺木擡去秦昭襄王的陵墓前拜祭。
范雎在世時曾經向秦王柱請求過此事,希望自己的棺木能夠在秦昭襄王面前停留一會兒,這樣或許能夠追上先主的腳步。
秦王柱當時不允許,認爲違背了禮制。但現在他同意了。
范雎離開後,秦王柱讓白起立刻解除職務,好好休息。
白起住進了朱襄的莊子,每日教導嬴小政和朱襄習武和兵書,看着精神還不錯。
但范雎辭世的前一日精神都不錯。朱襄的精神很緊張,生怕白起也出事。
白起沒有出事。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如他們之前做好的心理準備那樣,秦王柱在天氣降溫之後,逐漸不行了。
世事還是如此無常。
做好心理準備時壞事不發生,一旦鬆懈下來,壞事就降臨了。
秦王柱突然意識不清,持續昏迷了幾日。
待醒來時,他便無法起身了,連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這時,一直表現得對生死很灑脫的秦王柱,心情突然變得軟弱。
他抓着朱襄的手哭着道:“寡人要死了嗎?寡人不想死。”
秦王柱像個孩子一樣不斷哭,十分害怕,害怕得不敢閉上眼,擔心閉上眼就再也無法睜開眼睛。
他問朱襄:“朱襄,你是不是神仙?你知道死後的世界是如何?我真的好害怕。”
朱襄只能給秦王柱編一些地府小故事,告訴秦王柱死後的世界很美好,他不會遭遇痛苦。
他變得畏懼黑暗,一定要徹夜點着燭火,不敢一個人待着。
太醫很惶恐。
秦王的身體本來就已經很虛弱,他不肯好好休息,身體衰敗得更快。
子楚、朱襄和嬴小政不斷勸說秦王小睡一會兒,他們會一直陪着秦王。
秦王柱不斷抽泣,顯得無助又可憐,最後還是控制不住睡意沉沉睡去。待醒來時,他再次惶恐不安,畏懼黑暗和死亡。
如此持續了幾天,秦王柱終於控制住了情緒。
他趕走了子楚和嬴小政,只留下朱襄。
秦王柱羞愧道:“寡人真是醜態百出。若被君父瞧見,他又要對我失望。”
朱襄道:“這是人之常情,先主不會失望。”
秦王柱嘆息道:“他肯定會失望。他經常對我失望。”
秦王柱抱怨了幾句秦昭襄王,然後問朱襄:“寡人是一個好秦王嗎?”
朱襄回答:“是。”
秦王柱道:“君父離開時,寡人曾向君父保證,我一定能讓秦國變得更加強大。我實現了對君父的諾言了嗎?”
朱襄道:“實現了。”
雖然秦王柱在位時,秦國沒有攻佔多少土地,但秦國的糧食生產和人口規模都增加了許多,南秦已經完全心向秦國;
秦王柱重用荀子,擴大咸陽學宮招生範圍,讓咸陽學宮的選拔成爲定製,各地開始籌建下一級學宮;
荀子重新制定了秦國的禮儀,這一套禮儀可以直接沿用到秦國統一天下;
雪姬帶領墨家人和工匠發明了新的棉紗棉布紡織機,秦國能高效生產棉布,秦國庶民離不凍死更近了一步;
朱襄利用秦國的棉布對楚國發起了貿易戰,現在楚國的內亂已經初見端倪;
藺贄制定新田律。新田律在南秦三郡試點後效果很不錯,已經逐漸向整個秦國推廣……
除了這些,秦王柱還有許多正在做的事。
荀子爲女子制定的誥命體系還未完善,現在還在與其他官員爭吵中;魯儒逃入秦國之後,秦王柱讓他們去編書,現在已經收集了許多孤本,他們正在做前期準備……
秦王柱或許在整個秦國曆史上不算是特別顯眼的秦王,但他緩和了秦昭襄王過度擴張所帶來的矛盾,讓秦國凝聚力更加強大,讓後續的秦王能夠放心地重啓統一戰爭。
承上啓下,至關重要。
朱襄一條一條點評秦王柱的作爲,一點都沒有以下犯上的自覺。
秦王柱也沒有朱襄以下犯上的念頭,很認真地聽完朱襄的點評。
然後,他鬆了口氣,道:“等我見到君父時,應該能挺起胸脯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見到兄長時,也不至於爲撿了他的太子和秦王之位而羞愧難安。我這個秦王,做得不錯,對嗎?”
朱襄道:“是,君上是明君賢主。”
秦王柱笑道:“有朱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朱襄,我困了,要睡一會兒。你再給我講一講地府和轉世的傳說故事。”
朱襄爲秦王柱掖了掖被角,繼續說起那些並不真實的傳說故事,就像是哄小孩似的。
秦王柱闔上雙眼,神色又變得有些惶恐不安。
但他還是闔上了雙眼,任由睏意淹沒自己。
朱襄看着秦王柱微微顫抖的雙手,將手覆蓋在秦王柱乾枯的手背上。
秦王柱握緊了朱襄的手,力氣很大,握得朱襄有些疼。
一刻鐘,半個時辰……或許是更長的時間。
朱襄靜靜地坐在秦王柱的牀頭,絞盡腦汁說着故事。
他已經記不起來更多的故事了,便現編了一些。
子楚敲了敲門,沒有得到迴應便進門。
他看到朱襄握着秦王柱的一隻手,正哭着講着顛三倒四,聽不懂情節的故事。
秦王柱的手微微張開,姿態十分放鬆。
子楚走近一些,看見秦王柱的神情也十分放鬆。
這位老秦王臉上的惶恐不安終於消失了。
子楚一直認爲,自己對君父的感情不是很深刻。
但此刻,他雙腿一軟跌坐在秦王柱的牀頭,大口大口喘着氣,好像無法呼吸了。
朱襄停下了說故事的聲音。
他將秦王柱的手放回被子裡,又替秦王柱掖了掖被角。
“夏同,君上去了。”朱襄道。
子楚雙手抓着胸口的布,閉上雙眼,良久才擠出三個字:“我知曉。”
朱襄和子楚沒有再說話。
朱襄靜靜地流着眼淚。子楚仍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你還好嗎?”半晌,朱襄擦乾眼淚,替子楚撫背順氣。
子楚終於緩過氣來,聲音沙啞道:“不好,一點都不好。”
他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撐在牀沿上,死死地盯着安睡的秦王柱。
“朱襄,我原來很在乎他。”
“嗯。”
兩人又是沉默了許久。
子楚慢慢站直了身體,整理好衣冠。
他臉上有些扭曲的神情漸漸平息,然後變成了一種很自然的悲慼表情。
“你再陪君父一會兒,我去……”
“你陪君上,我去通知。”朱襄按住子楚的肩膀,道,“當一會兒夏同吧,你能當夏同的時間不多了。”
子楚垂下頭,然後悲慼表情消失,表情變得木然:“好。”
朱襄轉身離去。嬴小政正等在門外。
他仰頭看着舅父臉上的淚痕,問道:“大父去了嗎?”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道:“去陪陪君上。”
嬴小政雙手攥緊,聲音壓抑道:“好。”
他走進屋內,關上了門。
朱襄又往外走了幾步,看到了以蔡澤爲首的秦國衆臣。
他們都跪坐在庭院中,等着秦王的消息。
等候秦王的死訊。
“君上已經魂歸高天。”
朱襄將他們想知道的消息告知了他們,然後悲慼的哭聲響起。
朱襄掃了一眼痛哭流涕的衆卿大夫,卻沒有被他們引起悲傷。
“長平君,太子呢?”一宗室問道,“此時太子應該來主持大局。”
朱襄道:“太子和公子政正在爲君上送別,給他們一點時間。君上不僅是秦王,也是太子的阿父、公子政的大父。請衆公理解。”
那流着淚的宗室臉色一僵,忙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而跪在更後面的秦公子面色卻變得非常難看,甚至有些憤怒。
朱襄沒有理睬那些秦公子,走到華陽王后身邊,道:“王后請帶着小公子,一同爲君上送別吧。”
神情呆滯,臉上沒有淚水的華陽王后這纔回過神。
她跌跌撞撞爬起來,沒有管身旁的公子成蟜,便朝着內裡衝去。
在奔跑的時候,華陽王后頭上的珠釵落在了地上,還踩到了裙角,差點摔倒。
但愛美的她都顧不上了,就像是顧不上她最愛的孫兒一樣。
華陽王后一直沒有發出哭聲,也沒有像其他嬪妃那樣撕心裂肺地哭喊。
她動作急切,但十分安靜地衝進了內室,彷彿看不出悲傷似的。
大概是看不出悲傷的。
成蟜無所適從地待在原地。
朱襄將成蟜抱起來,道:“和舅父一同去吧。”
成蟜條件反射地抱住這個雖然陌生,但感覺很親切的人的脖子。
朱襄轉身離開時,成蟜的生母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
長平君對成蟜自稱“舅父”,哪怕華陽王后將來失勢,自己的兒子的未來應當也是不錯的。
如果太子出事,自己的兒子肯定能成爲新的太子。
朱襄知道跪着的人心思各異,但他已經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事。
這些事也不歸他管。
這是子楚和政兒哀悼完之後需要操心的事。
他只是將秦王柱在乎的不多的人帶到秦王柱牀頭,讓他們與秦王柱告別。
那之後,便是衆人對前任秦王的告別了。
“舅父?”成蟜問道,“你就是成蟜的舅父?”
朱襄道:“我是太子的舅父,也是你的舅父。”
成蟜問道:“你和舅母是一家人嗎?”
朱襄道:“對,一直照顧你的舅母,是我良人。”
成蟜這才安全放下心,將腦袋放在朱襄的肩膀處。
他又問道:“大父怎麼了?什麼叫去了?”
朱襄道:“去了就是……”
他頓了頓,不知道怎麼對懵懂的小孩解釋死亡。
成蟜也沒有機會再問了。
朱襄走進了屋,將成蟜放在了地上。
嬴小政走過來,牽起成蟜的手,將成蟜帶到秦王柱牀前磕頭。
因爲成蟜養在華陽王后膝下,所以秦王柱和成蟜也很親近。
成蟜見着秦王柱睡着的模樣,似乎明白了什麼,咧開嘴哭嚎起來。
嬴小政閉上眼,又有眼淚溢出。
朱襄站在門口,揹着光,靜靜地哀悼。
他又送走了一位秦王,一位長輩。
……
有了秦昭襄王離世的舊制,秦王柱的喪禮辦得有條不紊。
太子子楚順理成章地繼位,沒有任何波折,之後就是秦王子楚的時代了。
秦王子楚與秦王柱一樣,也守孝一年;民間則以日代年,以求不擾民。
子楚的秦王服飾早就趕製好了,他穿着十分合身。
當穿戴上秦王的冠冕時,子楚感到自己的靈魂就像是飄着一樣,十分不真實。
繼位儀式之後,他一個人坐在王座上,發了一會兒呆,知道朱襄走進來。
“喲,秦王夏同,感覺如何?”朱襄道。
子楚回過神,道:“有點、有點奇怪。”
朱襄坐在子楚腳邊的臺階上:“有什麼奇怪?”
子楚道:“他們好像一下子離我很遠了。”
朱襄道:“大概是你坐得太高了。如果嫌棄坐得太遠,你可以重新坐回坐墊上。”
子楚擡起腿踢了朱襄一腳:“滾。”
朱襄嫌棄道:“我順着你的話說,你還叫我滾?”
子楚又輕輕踢了朱襄一腳,然後感到不自在,從王座順着往下一滑,也坐到了臺階上。
“藺禮和蔡澤呢?”他問道,“很忙?”
朱襄道:“我知道你剛當上了秦王急需和人聊聊感想,但除了我,大概今後沒人會私下與你聊感想了。”
朱襄拍着子楚的肩膀道:“節哀。”
子楚罵道:“滾。”
然後,他嘆了口氣,道:“我都和你說了,以後把我當做秦王,你還叫什麼夏同?”
朱襄道:“我這個人頭比鐵還硬。來,喝一點。”
他從腰間摸出一個葫蘆。
子楚斜眼道:“我守孝。”
朱襄無語:“你當我找你喝酒?”
子楚這才接過朱襄的葫蘆,裡面是甜甜的果汁。
朱襄問道:“還好嗎?我看你一直提不起精神?還在悲傷?”
子楚道:“嗯。”
當着朱襄的面,他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情緒。
雖然覺得有些丟臉,但他確實還在爲君父的離去而悲傷。
他已經說了很多次對君父不在乎,現在卻難以從君父離去的悲傷中走出來,這真的很丟臉。
子楚每次想到之前自己的話,就覺得臉有些燒,有些惱羞成怒。
朱襄沒有安慰子楚,只是拿起另一隻葫蘆,陪着子楚喝甜甜的果汁。
兩人喝完了一葫蘆的果汁,子楚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陪我走走。”
朱襄起身,對子楚伸出手。
一天沒吃東西,有點腿軟的子楚抓着朱襄的手,被朱襄拉起來。
朱襄從懷裡摸出酥餅:“邊吃邊走。”
子楚接過酥餅,與朱襄一同離開這寬敞的宮室。
“朱襄,多陪我些日子再去南秦。”
“我會陪你守完孝。”
“好。”
子楚雙手捧着酥餅,很快就將酥餅啃完。
朱襄遞給子楚一袋五香豆腐乾:“不是肉。”
子楚接過豆腐乾,咬了一口:“有點鹹。”
朱襄道:“你哭太多了,要補充鹽分。”
子楚差點被豆腐乾噎住:“我沒哭太多。”
“哦。”朱襄又從袖口掏出一袋幹蝦仁,“蝦是蟲子,不是肉,吃嗎?”
子楚:“……”
他自君父離世後,第一次笑了出來。
“滾,蟲子也是肉,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