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捧了賬本出來,說起這半月鋪子裡的生意,眼角眉梢都帶着笑,小臉兒興奮的通紅,“師傅,這幾日的吃食賣得越發好了,城南和城西還有許多大戶人家,特意打發小廝上門買回去,等以後咱們鋪子的聲名傳得更開,怕是進項更多。”
瑞雪想起趙豐年剛說起的那抄襲之事,倒是沒有那麼樂觀,“咱們鋪子生意好,除了吃食味道好之外,也是佔了個新奇,過些時日,若是有別人也開起這樣的鋪子,怕是生意要受些影響。”
栓子立刻苦了臉,搓着手急道,“那怎麼辦?師傅,要不要我先去打探一下。”
瑞雪搖頭,笑道,“你這掌櫃當得可是不合格,太急躁了,要知道,就算武都裡最好的老字號也不可能把天下銀錢都賺了,總有些取捨的。雖說咱們的法子別人能學去,但畢竟佔了個先,別人再開多少家,只要咱們保證好味道不變,在食客心裡就都是最好、最正宗的。咱們守住城東的地盤,再多少招來一些別處的食客,賺得銀錢就夠了,至於城西城南城北,就算分給別的同行了,做生意總不能太獨。”
栓子聽得連連點頭,末了躬身行禮,“謝師傅教導,徒兒以後定然更加用心。”
瑞雪拍拍他的肩膀,讚道,“你纔不過十三歲,自然趕不上那些老掌櫃精明,但是也做得不錯了,以後多歷練歷練,定然更好。”
翠娘聽了這話,也開口幫腔道,“妹子說的對,小掌櫃可是做得不錯,賬目做得好不說,但凡來咱們鋪子的食客,只要他見了一面,下次就都認得。同左鄰右舍處得也好,誰都誇讚他勤快能耐。”
栓子臉色更紅,“高嬸子也幫了大忙…”
“又不是年底發紅包的時候,怎麼都互相誇讚起來了,難道怕我吝嗇,不捨得銀子嗎?”瑞雪看得她們相處融洽,自然也是欣喜,團結兩字,什麼時候都是最重要的。她這一開口忍打趣,惹得衆人都是臉紅,笑個不停。
前面的鋪子漸漸開始上客了,衆人閒話幾句也都散去忙碌,瑞雪簡單核了核賬本,對於一日十兩銀子的進項很是滿意,如此算下來,一月三百兩,也是家裡的大進項了。
賺了銀子,心情自然好,她就想着中午時親手做幾個好菜,犒勞衆人,結果剛開口問詢哪裡有賣菜的小街,就遭到了衆人的一致反對,都說那裡又髒又亂,生恐她去了有個好歹。
瑞雪無奈,摸摸自己的肚子,埋怨還沒出世的兒子或者女兒,束縛了她自由的腳步,最後到底還是妥協,由彩雲出門去買回來,彩月是個活潑性子,閒不下來,有心也想要跟着去玩,卻也知道夫人身邊離不得人,所以,那大眼睛裡恨不得就伸出個小巴掌,扯着姐姐的衣襟一起出門纔好。
瑞雪看得好笑,就攬了膩在她跟前的妞妞和大路,笑道,“我帶着兩個孩子說說話兒,左右出不了這院子,彩月就不必在跟前伺候了,你們姐妹倆一起去吧,路上小心些。”
彩月立刻歡呼出聲,被姐姐狠狠瞪了一眼,又俏皮的吐吐舌頭,彩雲對這妹妹着實無奈,只得行了禮,扔了籃子給她,姐妹倆開了後門,一路去了。
瑞雪嫌棄屋子裡悶得慌,就領了兩個孩子坐在院子裡的桂樹下,一邊剝了松子和瓜子給她們吃,一邊輕聲講了個小故事,聽得兩個孩子都是聚精會神,大眼睛眨也不眨,極是可愛。
黑子繫了圍裙,被親孃抓去當了臨時夥計,正巧鋪子裡來了兩個書生,因爲多日未見,很是欣喜,就上了二樓小酌敘話,一時興起,又掏了隨身的筆墨作起畫來。黑子看着新奇,下來取酒菜時,就忍不住講給瑞雪聽,手舞足蹈,興奮之極。
瑞雪這纔想起,家裡的私塾,平日只教識文斷字,還是有些單調,若是將來孩子們考了童生秀才,除了會做幾首詩詞之外,別無所長,琴棋書畫,半點兒不通,可就有些讓人笑話了,說不得還要再請個書畫先生纔好。
若是三五日一輪,教上半日,也不必常住家裡,從城中馬車接送就好,趁得這空閒,就是閆先生也能歇息一下,實在是一舉兩得之事。
她心裡這般琢磨着,就耽擱了給兩個小娃講故事,惹得他們癟了小嘴兒,上前搖晃她的胳膊。
趙豐年正巧從外面回來,就拿了買回的蜜餞哄了兩個孩子去一旁玩耍,然後笑道,“你不是一向討孩子喜歡,怎麼今日不靈光了?”
瑞雪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誰說不靈光了,只不過,我在想些事情,耽擱給他們講故事了。”
“哦,趙家老闆娘又有什麼賺錢的好主意了,說給爲夫聽聽。”趙豐年見院子裡沒人,很是清靜,說話也就隨意許多。
瑞雪塞了一把松子給他,然後一邊等着吃仁兒一邊笑道,“剛纔黑子見得人家作畫,很是歡喜,我才突然想起,孩子們平日只讀書習字,是不是太單調了,若是長此以往,教出的都是眼界極窄的書呆子,可是不好。你說,咱們要不要再聘個書畫先生啊?”
趙豐年吹了吹手裡的松子皮兒,送到妻子手裡,笑道,“如今生意好,倒是不差那幾兩束脩,但是東園的私塾蓋小了,怕是住不下兩位先生呢,不如同閆先生說說,要他兼任吧?”
瑞雪搖頭,“閆先生平日裡教授十幾個孩子的詩文,已經很累了,再多添一項書畫怕是力有不逮。不如在城裡聘個琴棋書畫都好的秀才,隔五日到咱們府上教授一日,正好閆先生也能歇歇,你說可好?”
“嗯,聽着倒是不錯。”趙豐年細思片刻,把前些時日因爲詩會識得的那些書生都數了一遍,還真找出一位合適的來,笑道,“我記得有個魏秀才,好似極有才名,據說畫出的百花圖都能招得蜜蜂落下,不如我去問詢幾句,若能請得他更好,若是不成,咱們再慢慢尋訪。”
“好啊,最好他也精通棋道,又出外遊歷過,給孩子們講講其它城池的風土人情…”
瑞雪數着手指,一樣樣說着要求,聽的趙豐年真是哭笑不得,他的妻,就是精明,真要請一個萬能先生回來才覺得合算啊…
夫妻倆說着話,商量着吃了午飯去拜訪那魏秀才,突然聽得後門咣噹一聲響,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瑞雪正吃着松子仁兒,冷不防就嗆咳了起來。
趙豐年立刻起身,幫她拍着後背,好不容易待她緩過氣來,就擡眼去看那罪魁禍首,原來是拎着菜籃子的彩雲彩月。
小姐妹倆第一次見得自家先生眼睛圓瞪,一副惱怒狠戾模樣,都是嚇得怔愣,怯生生的站在一旁,甚至都忘了上前賠罪,模樣很是可憐。
她們兩個小丫頭雖是家裡買回的丫鬟,但是瑞雪憐惜她們年紀小,又懂事乖巧,從來都是拿她們當小妹妹疼愛的,也沒大聲呵斥過,此時自然捨不得她們驚恐,就笑道,“是我貪心,一口吃太多了,倒也不怪她們。”
趙豐年臉色緩了緩,這才說道,“下不爲例。”
彩雲彩月這會兒也醒過神來了,連忙上前行禮,然後拎着籃子小跑去了竈間,彩月一邊跑還一邊扭頭去看那關緊插牢的後門,仿似那裡有什麼厲害物事,比之發怒的先生還要恐怖。
瑞雪心下有些疑惑,但是轉而也就扔到了腦後,攆了趙豐年去房間喝茶小歇,她則洗了手,繫了圍裙下廚做菜。
說起懷孕也是件神奇的事,先前一月,瑞雪有時候聞到蔥花味都要吐上半晌,這幾日又突然開始胃口大開,尤其喜歡親手做飯菜,然後就着熱乎勁兒就吃幾口,簡直香得她直流口水,所以,如今趙家一日三餐,倒多是出自她手了。
先前趙豐年和吳煜怕她累到,還要攔着,後來見她忙得歡喜,也就算了,畢竟沒有人手藝比得上她,倒不是滋味相差多少,而是她做出的飯菜,多了一股家的味道,吃了不只香甜,還暖心暖胃…
翠娘和王嫂子這時也忙得差不多了,就攆了有些神不守舍的彩雲彩月去一旁,然後給瑞雪打起了下手。
小姐倆悄悄避到門扇後,不時偷偷去望那後門,彩月捉了姐姐的袖子,小聲問道,“姐,那人…能不能追過來啊?”
彩雲也是擔心,但是她是姐姐,要護着妹妹,就努力裝出硬氣模樣,“不能,咱們跑得快,再說咱倆比在家時胖了高了,他認不出來。”
彩月長長舒了口氣,拍着小胸脯,“若是他找來,咱們也不認他,咱們現在是夫人的丫鬟,夫人會護着咱倆的。”
彩雲重重點頭,姐妹倆小心翼翼又去後門處聽了聽動靜,後巷裡除了幾聲狗叫,就沒有半點兒聲息了,她們這才終於放了心。
翠娘偶爾探頭向外張望,見得她們姐妹神情有異,就笑道,“彩雲彩月是怎麼了,買菜回來被狗攆了,嚇得小臉兒都白了呢。”
瑞雪把鍋裡的紅燒肉盛出來,應道,“剛纔這倆丫頭關門重了,被掌櫃的訓了兩句,許是有些嚇到了。”
翠娘和王嫂子都笑,“掌櫃的必是心疼嚇到你了,說起來,妹子真是有福,這樣的夫主可是武國裡都找不出幾個。”
瑞雪臉色有些羞紅,也不搭話,招呼她們趕緊往外端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