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熙及笄禮在即,就連遊氏都允許她出門,不過這會是去城中珍寶閣中取回她及笄禮時所需要的髮簪。這枝髮簪是遊氏去年就讓珍寶閣製作的,聽說所用的珠寶材料,便是價值不菲,更別提珍寶閣最頂級師傅花了這麼長時間的心力和精神。
女子及笄禮,需要發笄、髮簪、釵冠,而蕭熙的發笄乃是遊氏及笄時所用的,如今重新清洗和再製作。而釵冠則是蕭老太太親自拿出的寶石和珍珠,舅父親自設計的樣子打造的。
都說君子有六藝,其實古代貴族男子真正要學的並不止六藝,有些人愛好制墨,有些人喜好雕刻,有些則對刻章感興趣。而蕭家舅舅會設計首飾花樣子也算是個人技能。
遊氏本意是想親自帶蕭熙過來的,不過蕭熙又撒嬌又哀求的,說是馬上就是大姑娘了,再不好出門,想和表妹一塊去珍寶閣取了首飾回來。左右也只是在珍寶閣裡頭,萬不會讓旁人看見的。
遊氏一方面確實是苦於女兒的哀求,可另一方面卻是因爲心中有所愧疚。
前日大姑奶奶回來,同婆婆屏退了丫鬟,在室內談了一回。待大姑奶奶走後,婆婆便立即叫了自己過去,這才知道那個樑國公府的王渝煊,房中竟有一個貌美又得寵的丫鬟。一個小小的丫鬟,連寫字都是少爺手把手教的。
遊氏一聽,原本一顆和樑國公府結親火熱的心突然就涼了。
她之前也託人打探過王渝煊,不過都說他不是那等不懂規矩的紈絝子弟,房中連一個通房都沒有。如今想來,人家也沒說錯,確實是沒有通房,只有沒過了明路的丫鬟。
蕭老太太當即便道,和王家的這門親事立即就作罷。好在如今兩家也只是有意向而已,都沒過了明路,如今反悔也不算遲。
這女兒是親生的,遊氏自然是百般點頭。她自己也出身大家族,她家中有個堂兄可不就是這般,身邊有個自小就伺候着的丫鬟,後來娶親之後,就把丫鬟過了明路成了姨娘,後頭只一心寵着這個姨娘,反倒是冷落了正頭夫人。
人心都是肉長的,來遲一步可不是什麼規矩和法理能控制的。
不過遊氏也着急啊,女兒畢竟也大了。
蕭熙可不管她娘着急,帶着小表妹就直往珍寶閣去了。她一上車就朝謝清溪眨了下眼睛,派了派身上,眨眼道:“清溪兒,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
“當然有了,大哥哥,二哥哥,六哥哥,我娘……”其實謝清溪沒好意思把陸庭舟數出來,她掰着手指頭的時候,突然想到,要是她把小船哥哥數出來的話,他是應該排在大哥哥前面呢,還是排在大哥哥後面啊。
哎喲,突然覺得好難,算了,還是不要想了。
蕭熙立即打斷她:“我說的是,能用銀子買的東西。”
“表姐,你要給我買東西嗎?”謝清溪這會才後知後覺,不過她這會想到自己和蕭熙要去的可是珍寶閣啊。
她立即問道:“表姐,你是要在珍寶閣給我買東西嗎?那裡的首飾好像都挺貴的,還是別讓你破費。我上回看見她家一枝累絲紅寶石簪子真是好看。”
“買,”蕭熙豪氣地說道。
其實象她們這樣的姑娘,真正要花錢的地方基本就沒有。她們兩人都是原配嫡女,後院頂頂尊貴的,平日要是願意打賞奴才,那是他們的恩典,可是不願意,誰也不敢抱怨。再說謝蕭兩家的當家主母都極厲害,基本不會出現,什麼苛刻姨娘庶女份例的事情。
謝清溪上下打量了蕭熙一眼,她知道蕭家嫡女的例銀是每月八兩,謝清溪每月也就六兩銀子而已。不過再加上逢年過節長輩給的賞賜,應該也不少。但是謝清溪也瞭解,長輩們一般給的都是金錁子、銀錁子,這東西直接拿出去也不能用吧。
“表姐,你有多少私房啊?”謝清溪本身就是個小土豪,如今蕭熙說給她買東西,她也就是圖個高興而已。
蕭熙早就注意到她那懷疑的表情了,發生一聲冷哼,就拿出一個兜兜,結果一打開,裡頭是一卷捆好的紙張模樣的東西,謝清溪眼睛都有些直了,這是銀票吧。
蕭熙在謝清溪震驚的眼神下,很是得意地將銀票拿了出來,抖開了鋪成原本的模樣,只見最上頭那張是一百兩的。
“表姐,這得有幾十張吧?”謝清溪自己也是個土豪,不過她能動用的銀子還真不多,她最土豪的一會,就是在重元寺上香的時候,捐的香油錢有好幾把銀錁子和金錁子。
蕭熙很得瑟地在手上拍了拍,就要開始數錢,虧得她的丫鬟忍不住說道:“小姐,這銀票最是不乾淨了,您可不能沾了口水數。”
她被自己的丫鬟拆臺,只覺得丟臉,怒目瞪過去便道:“你這丫頭,真是沒大沒小的。”
謝清溪也好奇啊,“表姐,你哪來這麼多的銀票啊?”
“我爹給的,”蕭熙格外自豪地說道,她一直覺得她爹這人嚴肅又古板,不象姑丈那樣溫和儒雅,清溪兒時時可以和姑丈撒嬌呢。
誰知這會她也隨口說一聲,自己想去珍寶閣看看,又有表妹陪同,不過身上沒什麼銀子。她爹居然從書房的櫃子裡頭,就拿了這麼一疊銀票出來,讓她給自己和表妹買些首飾。
蕭熙瞬間熱淚盈眶,只覺得果真是親爹。
謝清溪差點也給跪了,沒想到舅舅居然這麼土豪。虧得她覺得舅舅很嚴肅,不太敢靠近,早知道就抱舅舅大腿去了。此時,她已經全然忘記,當年謝樹元給她珠寶都是整匣子整匣子的給了。
然後,一路上蕭熙就開始講述,她爹是如何的嚴肅古板,可是在關鍵時刻卻有一顆拳拳愛女之心。
謝清溪簡直被她這個表姐逗的不行,看着她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樣,真該讓她舅母看看,自家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姑娘,其實是個錢簍子。
待兩人到了珍寶閣,掌櫃的親自過來接待。原先是要請她們上樓坐的,不過蕭熙頭一回沒長輩帶着過來,自然想在下面看一看,樓下也擺着不少首飾,因擺在一處,相互照應生輝,看得人眼花繚亂。
“你覺得這個好嗎?”蕭熙指着一枝累絲鑲蜜蠟的銀簪問道。
謝清溪反而是指着旁邊的一枝金簪步搖說:“我覺得這個好看,而且上頭的樣子也挺新奇的,瞧着不是京城這邊的風格。”
“姑娘,果真是好眼光,這是打南邊來的師傅做的,手藝同咱們京城的老師傅,還是有些區別的,”掌櫃立即接口說道。
蕭熙和謝清溪兩人都是小姑娘,自然喜歡這些精緻的首飾,簡直是看了這個也覺得,看了那個好像也還不錯。
不過最後兩人總算是沒忘了正事,旁邊的丫鬟拿出文書來,說是在這訂的簪子。掌櫃拿出來一瞧,當即臉色就變了變,立即恭敬地說道:“竟不知兩位是永安侯府的千金,實在是怠慢,怠慢,還請兩位樓上坐着。稍等片刻,我這邊讓人去取了簪子過來。”
“無妨,掌櫃你只管去拿吧,我們在這裡再看看便是了,”蕭熙可不願讓人打擾自己的雅興,拉着謝清溪又轉到另一邊去看了。
直到她看見一枝鳳釵,鳳嘴上銜了一串翡翠珠子,那通透的珠子每一顆都被打磨的渾圓瑩潤,看着都讓人挪不開眼睛。
要說先前那些首飾其實也就是普通,只是兩姑娘一時圖個新鮮看看。不過這鳳釵可着實做工精巧,就是這上頭翡翠珠子,只怕都是頂級的老坑玻璃種。
“喜歡嗎?”蕭熙只聽見旁邊有人問她。
她點了點頭,眼睛還盯着上頭望呢。
“喜歡便買了,”這會這聲音又響起來了,蕭熙這才發覺,這竟是個男子的聲音。
她一轉頭就看見近在尺咫間的一張俊臉,大約是靠的有些近,她被嚇了一跳,往後跳了一步。
不過這張臉可真是好看,她就不明白了,怎麼姑姑生的幾個孩子各個都能好看成這樣,也不知姑姑當初是吃了什麼仙藥。
“二表哥,你怎麼來了,”蕭熙這會是真被這個二表哥帥着,都不太好意思直視他了。
這會謝清溪這個迷糊地,還盯着旁邊的首飾看了,等蕭熙這話問出聲來,她才後知後覺地轉頭,結果一轉臉就看見她二哥站在表姐旁邊呢。
她也是驚訝:“二哥哥,你怎麼過來了?”
“我在旁邊不遠的書局裡買書,見永安侯府的馬車停在這處,便過來瞧瞧,果真是你們兩人,”謝清懋一臉淺笑,說不出的溫和俊雅。
謝清溪立即答:“過幾日便是表姐的及笄禮了,我陪表姐過來取及笄上要用的髮簪。”
“你們在看什麼呢,”謝清懋本身就是個和煦的人物,這會嘴角帶着一抹淺笑,直看得蕭熙面紅心跳的。
她早就說過,二表哥這長相實在是好,不過她大約是不太配得上二表哥的,要不然以後兩人一處談詩論道的,她若還去翻書,豈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這會蕭熙又開始悔不當初了,早知道那會先生教課的時候,她就好生學着的,如今再想起真真是後悔啊。
謝清懋和謝清溪可不知道她心裡頭這樣多的彎彎道道,這會謝清溪指着蕭熙方纔看着鳳釵便問道:“表姐方纔盯着這個看了好久,二哥哥,你覺得這個好看嗎?”
“掌櫃的,麻煩你將這枝鳳釵一併包好,”謝清懋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頭對站在跟前的掌櫃的吩咐。
掌櫃一見這位公子連價錢都不問,開口就讓將東西包好,立即眉開眼笑的,趕緊讓店裡夥計過來將這鳳釵好生地裝在錦盒之中。
蕭熙一聽,也是驚了一下,不過這會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二表哥,不用了,這太貴重了。”
“你也快及笄了,到底是人生大事,這是我的一片心意,”謝清懋依舊是一臉淺笑,只是這會在蕭熙眼裡,他簡直是渾身都散發着光芒了。
謝清溪在旁邊看得是目瞪口呆,所以她二哥哥現在是什麼意思?
虧得她以前還覺得自己二哥哥是個木訥的人呢,所以他是天生點了戀愛技能了嗎?怎麼就能做的這麼理所當然,這麼渾然天成。
回家之後,謝清溪就開始給陸庭舟寫信,現在她每天都要寫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寫。什麼明嵐又出幺蛾子了,大哥哥最近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對勁,六哥哥的蹴鞠隊越發地厲害,聽說馬上快要打遍四大書院無敵手了,大姐姐懷孕了,我馬上就要當姨母了,不過我覺得自己年紀還小。
當然今天的事情,她自然也寫了上去,不過她在描繪了她二哥哥是如何風輕雲淡地讓她表姐一臉嬌羞之後,無限感慨道,二哥哥居然還有這麼霸道的一面。她也照例問了一遍,小船哥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但是這回她問的話,卻格外的哀怨,因爲她真的被虐到了。
陸庭舟是在第四天接到這封信的,他看着紙上滿滿的簪花小字,不由地笑了。清溪這一手字倒是不錯,不過他在看見謝清溪感慨,二哥哥這樣霸道的一面,讓她認識了一個全新的二哥哥,從此二哥哥在她心中變得不一樣了。
陸庭舟搖頭,片刻之後,卻認真地問旁邊的齊心:“你說女子都喜歡霸道的男子嗎?”
齊心一臉欲哭無淚的看着主子,就算是太監也有尊嚴的,爲何要這樣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