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上的一聽這名字,只覺得熟悉啊,結果再一細想,這不王妃娘娘的親哥哥。
他趕緊開了門,在這燈光之下仔細一看,這位可長得真夠俊俏的。都說府裡的王妃娘娘美若天仙,如今一看這位王爺的大舅哥,長得是真好看。門房上的人趕緊將他請了進來,請他稍等一會,就立即急匆匆地往裡頭去通報。
陸庭舟正在書房同幕僚曾先生探討他接手此案的後果,就聽人來回報,說謝清駿來了。
他趕緊讓人去請謝清駿到書房裡頭,曾先生立即起身,道:“王爺這邊若是沒什麼事,我便下告退了。”
“先生不用着急離開,恆雅不是外人,”陸庭舟示意他不要緊張,坐下等着就好。
曾先生聽到他這麼一說,便點了點頭,只是沒再坐下。曾先生雖不在朝中做官,卻是對這位謝清駿的大名早有耳聞,所以他自然也想見見這位天縱奇才。
謝清駿來的很快,一進書房就看見除了陸庭舟之外,竟是還有一人在。不過他也知道,陸庭舟定不會留無關緊要的人在這裡,所以便淡淡一笑,抱拳便道:“這麼晚到訪,還望王爺不要見怪。”
“恆雅說這話實在是太客氣了,你我本是一家人,何須這般見怪,”陸庭舟上前虛扶了他一下。
陸庭舟這才向他引薦了曾先生,他道:“這是我府中的幕僚,曾先生。”
“見過先生,”謝清駿客氣地同曾先生打招呼。
曾先生趕緊回禮,擡頭時才藉機打量了面前之人,謝氏恆雅,人的名樹的影。如今乍然初見,他便覺得京中關於他的諸多傳聞竟是一點都沒有誇張。他身上帶着一種極動人的氣韻,放佛這天地間的氣韻和靈動都匯聚與他一人之身。
曾先生心中不停地點頭,本以爲恪王已經是這世間少有的高山流水之人物,可如今面前這位竟是同他乃是完全不同的氣質,而兩人卻散發着獨屬於自己的光華,在彼此的映襯之下,卻不但沒有黯然失色,反而越加地耀眼奪目。
“恆雅這麼晚過來可是有急事?”陸庭舟請兩人坐下之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問道。
謝清駿沉思了幾聲,這才問道:“想來皇上讓王爺審理寧王、康王兩案的事情,王爺已經得了旨意了吧?”
“怎麼,恆雅此次過來是爲了此事?”陸庭舟倒是一點不着急,左右此事皇帝已經下了旨意,他不能抗旨自然只得接下旨意便是了。
謝清駿一聽便知陸庭舟只怕已接到旨意,他下午在宮中聽聞此事,本想漏夜而來,能趕在皇上的面前將此事告知他。
倒是陸庭舟伸手將擺在案桌上的一本摺子,遞給了謝清駿,緩緩開口道:“大概是巳時初,懷濟親自過來傳旨,皇上將此兩案子着我辦理。”
“康王一案不過是早上才呈交大理寺,那……”謝清駿沉默了一下。
那就說明,皇上一開始就打算把寧王案交給陸庭舟辦理,誰知中途居然又冒出一個程咬金,將康王也一塊告了。所以皇上趕緊將兩案都交給陸庭舟辦理。
謝清駿此番前來,就是想讓陸庭舟在皇上未下旨之前,找個藉口將事情推脫了。可如今看來別說不能推脫,只怕皇上是打定了主意。
畢竟恪王是以休養爲名纔來西郊莊子的,可皇上此時下旨,那就說明稱病這條路已是走不通了。
雖說此番謝家並未涉及其中,可是不管是寧王還是康王之事,都是因林雪柔而起。如今在後宮之中,聽聞文貴妃已經開始三番兩次地找林氏的麻煩,而皇上似乎也有些不耐煩了。
“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他們都是我子侄,我自然不忍他們落得如此下場。可這次關鍵並不在我,而在皇上,”陸庭舟看着擺在案桌之上的五彩琉璃燈罩,搖曳的燭火在裡面跳躍。
“那王爺有什麼打算?”謝清駿到底還是擔心陸庭舟,此事就像是燙手的山芋,現在落在了陸庭舟手上,整個朝堂的人都在看陸庭舟如何處理。
誰知沒一會,齊心就站在外面,恭敬道:“王爺,王妃娘娘派人來問,今個晚膳擺在何處?”
原本書房中凝滯的氣氛放佛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陸庭舟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就連謝清駿都忍不住輕輕搖頭。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曾先生也先回去用膳吧,此事明日再議吧,”陸庭舟霍地站起身。
待他走到門口,便吩咐齊心道:“你讓人將花園的燈點亮,今日我們晚膳擺在花園水榭中,你派人去請王妃過來。”
陸庭舟自然是同謝清駿一同而去,剛出了院子門,他便笑道:“若是待會清溪瞧見恆雅你,指不定有多歡喜呢。”
“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王爺,不知王爺可否如實相告,”待走到花園邊,整個花園已經點上了數百盞宮燈,燭火搖曳,璀璨流轉,將漆黑的湖面都照着光亮無比。
此時湖裡點着不少蓮花燈,小小的火苗在水光中跳躍,猶如天山繁星投射在湖水中的倒影,明亮不滅。
“有什麼話恆雅只管問便是,對你我知無不言,”陸庭舟依舊是輕笑,只是眸光閃爍,似乎隱隱猜測到什麼。
他和謝清駿往前走了兩步,而身後提着宮燈的齊心則是略緩了幾步,連帶着後面伺候的小廝都只能看見兩人的背影,而聽不見他們交談的話。
“不知王爺近日可見過成是非,成先生呢?”謝清駿知道拐彎抹角對陸庭舟沒有絲毫的用途,乾脆開門見山的問道。
誰知陸庭舟聽完,先是搖頭,隨後就是豁然大笑,這笑聲似是驚訝,卻又放佛瞭然。旁邊的謝清駿則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朗然笑聲,待許久之後,陸庭舟纔看着他說道:“若是我選這世間最深不可測的對手,我原以爲是恆雅你,不過如此看來這位成先生才該擺在第一。”
“看來他早就察覺到我的意圖,甚至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所以他提前向清駿你求救。不過最可怕的是,他居然還能預測到,我並不會殺他,所以他才能活着等到你來救他,”陸庭舟悠然一笑,寥寥數語便將成是非的想法猜透。
至於成是非卻早就猜透了他的想法。
謝清駿聽完不由一凌,下一刻陸庭舟便轉頭看着他問道:“我如今只問清駿一句,忠君愛國,你可還記得這四個字?”
謝清駿身子一震,臉上一下白如紙,臉上俱是不敢置信。
陸庭舟聲音依舊平淡,可語氣中卻透着幾分忠告:“成是非此人太過神秘莫測,不論你和他的關係,還是清溪和他的師徒之誼,都不能爲外人所知道。要不然寧康兩王之事,我便是再脫不掉關係了。”
一個成是非,是自己的大舅哥的至親密友,是自己妻子的授業恩師,他在寧王和康王之事中可是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可謂是隻手翻天。
便是沉着冷靜如陸庭舟,都忍不住後怕。若是成是非落在別人手中,那麼寧王今日之下場,就是他明日之結局。
所以成是非,他不能放,也放不得。
謝清駿是個聰慧之人,話不用說多,他此時已全然明白。原來寧王康王之事,成先生竟會攪和其中,所以他纔會給自己送上那份絕命書信。
謝清駿忍不住想起當初他們一起跟着商船,到海外遊歷的經歷,那樣的滔天巨浪,那樣的生死相依,卻如今竟要站在對立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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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溪最近喜歡吃水果,特別是拼盤水果,誰知廚房裡頭有個師傅居然雕花雕的特別厲害,就算是尋常的梨子、蘋果,他都能雕出各種花來。
所以她畫了個南瓜燈的圖紙,讓這個師傅雕個南瓜燈出來。結果師傅不知道南瓜是什麼,着急上火地來問硃砂,硃砂也爲難了,好在硃砂素來和謝清溪熟慣了,乾脆就問了。
謝清溪還以爲這南瓜跟小龍蝦一樣都是國外後傳過來的,不過她還是稍微描繪了一下。不過硃砂作爲謝清溪身邊的大丫鬟,她打小也從沒下過廚房,就和師傅稍微描繪了一下。
那師傅一聽拍了腦袋就喲了一聲,這不就是倭瓜嘛。
這南瓜燈也不難做,就把南瓜上頭先挖個蓋子,然後把整個南瓜給掏空了。再在上頭按着謝清溪畫的模樣雕出鼻子眼睛嘴巴的,所以今個剛搬過來的時候,硃砂在裡頭放了個白蠟燭,南瓜燈就發出亮黃的光。
院子裡頭的都是小丫鬟,各個都跑出來看,覺得這南瓜燈真是好玩,特別是那個嘴巴居然是鋸齒形狀的。
謝清溪想在陸庭舟跟前顯擺,就讓人搬到水榭裡頭去了。
湯圓瞧見了就又走不動了,在南瓜燈旁邊轉啊轉的,還不時地拿着爪子抓着。
謝清駿一臉沉重地走到水榭邊,就看見一隻白狐狸圍着一個會發亮的瓜在轉悠,旁邊站着一個穿着鵝黃宮裝的女孩,她看着狐狸伸了一隻爪子要從雕空的一塊進去,趕緊蹲下來將它往後拉開,偏偏狐狸還非要往前去。
“清溪,”謝清駿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謝清溪一轉頭,就看見站在燈光之下長身玉立的男子,皎皎如白玉的臉龐,此時正滿臉溫柔地看着自己。
這月色太美,將一切都朦上了一層溫柔,謝清溪忍不住提着裙襬,一路小跑過來,待到了他跟前,擡頭便歡快地問道:“大哥哥,你怎麼來了?”
隨後她又傻笑了一下,似乎也在笑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她仰着頭輕笑說道:“肯定是來看我的吧,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想我的。”
“是呀,我們想你了,你怎麼不知道回家看我們呢?”謝清駿還是忍不住想摸她的頭髮,可是如今她的身份不僅僅是謝清駿的妹妹,她還是恪王妃。
誰知就在謝清駿若有所思時,謝清溪上前就挽住他的手臂,輕聲說:“因爲我要等着哥哥來接我回去啊。”
謝清駿突然眼睛一酸,轉頭看着她,笑起來卻是無限寬慰。他拍了下她的腦袋,教訓道:“說什麼孩子話,王爺還在旁邊。”
陸庭舟稍微笑了一下,不過卻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謝清溪,果然在謝清駿跟前,他的地位就會迅速下降。
陸庭舟雖然早預知了這點,可還是忍不住搖頭,看來媳婦還得好好教啊。結果他一轉頭看湯圓,就見它已經把爪子要伸到南瓜燈裡面了。
一聲淒厲的叫聲後,謝清溪驚魂未定的看着湯圓,就見陸庭舟眼疾手快地抱起它,一腳將南瓜燈踢的老遠。
陸庭舟趕緊摸了下湯圓腳上已經撩着的皮毛,謝清溪聽湯圓叫的實在是悽慘,心疼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趕緊上前。
結果陸庭舟卻冷冷地看着她說:“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顧它,就別帶它玩這些危險的東西。”
這是陸庭舟頭一次這般嚴厲地對謝清溪說話,謝清溪眼裡裹着眼淚,趕緊點頭說道:“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它。我們給它包紮一下吧。”
“算了,你別管它了,我怕你再管它,它連命都沒了,”陸庭舟將湯圓抱在懷中,此時湯圓大概是真的疼的厲害,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謝清溪看着它黑了一圈的皮毛,心裡更是難過,後悔自己剛纔沒讓硃砂她們把南瓜燈放遠一點。
此時一直聽着的謝清駿,忍不住將謝清溪護在身前,他沉聲道:“王爺,清溪並非有意的,你又何苦這般相逼。”
“清駿,這是我們的家事,”陸庭舟對謝清駿說的還算剋制。
謝清溪生怕謝清駿和陸庭舟對上,趕緊拉了他一把,立即便說:“大哥哥,是我不好,沒有看住湯圓,你別怪庭舟生氣。”
陸庭舟在聽見她軟軟地叫庭舟兩個字時,臉色徒然一軟。
可謝清駿卻突然捏着她的手腕,也是冷冷地盯着陸庭舟:“王爺是天潢貴胄,自然是精貴。不過如今難不成連王爺身邊的一隻狐狸,都比我妹妹精貴不成?”
陸庭舟眼神也變得冷漠無比,似乎是覺得謝清駿說話太過不客氣。他一下一下摸着湯圓的皮毛,似是在安撫它,又似乎是在震懾謝清駿。
半晌他才冷冷又說道:“湯圓陪在我身邊多年,也算是我的家人。”
“王爺的意思我明白,既是如此,今日我便將清溪領回去,王爺只管陪這位家人便是,”說着謝清駿便怒氣衝衝地拉着謝清溪離開。
謝清溪從頭至尾都還沒說什麼話呢,就被謝清駿拉着離開了。
此時他們離開水榭,謝清溪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陸庭舟,誰知他竟只是低頭看着湯圓,一下一下摸着它的背。
謝清溪這會是忍不住哭了出來,謝清駿拉着她一路往前走。待走到花園邊的時候,謝清溪才掙扎着站住。
謝清駿回頭看她,就見她低着頭可憐兮兮地說:“大哥哥你快別生氣了,小船哥哥他平時從來不這麼對我的,是我不好,一天到晚就會帶着湯圓瞎玩,這會還害得它受傷。”
“那不過是隻狐狸罷了,再精貴難不成還能比得上你嗎?”謝清駿忍不住氣惱道。
誰知謝清溪居然還認真點頭,她認真解釋道:“湯圓不僅僅是隻狐狸,它陪着庭舟很久了,比我認識他還久,所以他見湯圓受傷,難免會着急。”
謝清駿忍不住擡頭,他看着謝清溪,心疼地說:“可他那麼對你?”
“他不過也只是說了兩句重話而已,”此時謝清溪臉上忍不住飛過兩片紅暈,她羞澀道:“夫妻之間哪有不拌嘴的。”
謝清駿真要爲這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掬一把眼淚了,卻還是拉着她的手臂,輕聲道:“走吧,跟哥哥回家。”
謝清溪沒想到謝清駿居然還這麼堅持帶自己回家,她不停地往後看,結果卻一直不見陸庭舟追出去。
此時湯圓趴在陸庭舟懷中,朝着謝清溪走的方向一直看,陸庭舟低頭看它,忍不住敲它的腦袋,輕斥道:“看什麼看,人都被你氣走了。”
湯圓禁不住擡頭瞪着他,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委屈,如果它要是能說話,這會一定跳起來指着他喊,明明是被你氣走的。
結果下一刻,湯圓就掙扎着從他懷中跳了下來,隨後便咬住他錦袍的下襬,一直往外拽。
謝清溪一直到了門口,還在外後看,怎麼就突然變成要回孃家了,她明明都還沒吵架,怎麼就直接跳到回孃家這個過程了。
謝清駿讓人將自己的馬牽回來,誰知齊心這時匆匆趕了過來,看着謝清溪驚喜的面容,突然覺得這話有點難以開口。
謝清溪滿懷期望地看着他,誰知齊心只低着頭,輕聲道:“王爺說了,外面天黑,謝大爺騎馬不安全,讓奴才派馬車送您回去。”
謝清溪等來等去居然等到的是這句話,一下子忍不住就哭出聲來了。
謝清駿原本心裡還不難受,這會聽她哭成這樣,還坐什麼馬車,馬一牽過來,他讓謝清溪先上了馬,將帶來的披風裹着她身上,就一騎絕塵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