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覺得這盆水仙怎麼樣?這可是我專門託了人福建才找回來的。”仍是承乾宮的後殿,允禮一臉邀功地湊在靜慈跟前,看她擺弄着矮桌上的那盆水仙。雖說如今是適宜水仙存活的季節,可花房奴才培植出的水仙,還真沒眼下靜慈桌上的這盆好看。
“你是專撿你姐姐喜歡的往這裡送,這也是不覺麻煩。我說怎麼有陣子沒看見你,合着是去找新鮮玩意兒逗你姐姐開心去了。”殿外的聲音越來越近,姐弟倆都轉頭去看,原來是剛下了早朝的允祥。
允禮噘着嘴看着自己這十三哥,“十三哥說的倒是輕巧,姐姐現在在宮裡,你們還偏給她尋了這麼個去處。你說,如今除了我,誰還有這個空閒來逗姐姐開心?”
靜慈笑笑,輕刮他的鼻樑:“是,我門允禮最好了,什麼時候都想着以姐姐爲重。”繼而想到允祥依照慣例從不會在下了早朝後就匆匆往這裡來,連早膳都未吃,“小廚房準備了早膳,要不要留下一起用?允禮也是一大早就進了宮來給我送花,想是也還沒用過早膳。”
允祥默然。自己確是有事纔來找她,自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了。遂答應,在圓桌處尋了個位置,看着宮女將早膳端了進來。
“這承乾宮的小廚房,從來都是出了名的好,沒想到如今佟貴太妃搬去了慈寧宮,倒是把這廚子都給你留下了。”雖是清粥小菜,但絕不比御膳房做出來的差。手底下是盤他從未見過的小菜,方纔只夾了一箸,吃在口中便覺得清爽可口,就着一碗白粥,真是極好。
“這是照着巴蜀的古法做出的泡菜。我專門託允禮從巴蜀境內尋了當地人用來泡菜用的罈子,要不然根本不會是這個味道。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見他連着吃了好幾口,靜慈眼中不無幾分得意的色彩,順勢瞧了眼允禮,將他美贊一番。
“何止只是個罈子。”允禮笑笑,“巴蜀之地,天府之國,水好食材也好。姐姐爲了做出與之味道相近的,可是用了清明和穀雨兩個時節在西山和景山上集的雨水,靜止數月瀝淨後燒沸晾晾,再配上公主三年前釀的白酒、新長出的嫩姜、川陝當地的朝天椒,將蘿蔔、黃瓜、白菜等應季蔬果用鹽醃了,再把花椒八角生薑包好,一併放入壇中,放在陰涼處少說也要置三四天,纔有瞭如今十三哥眼前的這一盤。”
允祥微怔,沒想到這一小盤小菜竟要費上這麼多功夫,而且還是大有來頭。可聽她說道巴蜀,允祥的眉頭便不自覺地皺了皺,有些猶豫地看向允禮,道:“你這道小菜,可真是大有來頭。”
“你不必避着允禮什麼。他如今雖不涉朝政,但也是皇子親王,朝中之事他不可能也不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如今我是看他年紀小,且朝中不穩,他還不適合摻和進去。你可不要因爲這個緣故,就萬事都避着他。”打眼瞧出他所顧慮,靜慈端着粥碗開口笑道。允禮只坐在她身旁乖順地聽着,未多言一句。
聞她此言,允祥也算是放下些心來,開口道:“當年駐守川陝的那位,皇兄可是愈發不滿了。從十月進京面聖開始,你可知,現在一提到年羹堯的名字,臉色可是一次比一次差。只不過礙於貴妃和你的情面,加之年遐齡老大人年事已高,他纔沒有真的動了這個撫遠大將軍。”
“你少拿我說事。我如今跟這人可沒什麼情分。年家勢大才是如今的關鍵,你今兒也是爲了這個來的吧?”
“如今也快年下了,至少也要平安過個年……年羹堯既一時半刻動不得,不如你出面,讓年老大人趁着年下年羹堯回京之際勸勸,叫他收斂些,這樣也能一點點清算乾淨,還能保他此身富貴。等一切都安定下來,隨便尋個由頭,奪了他兵權讓他回京,一切不也算穩妥嗎。”允祥提議道。
“我可以出面……”三人都已吃飽,放了筷子,自有宮人來收拾碗筷,重新奉了茶點,天已漸冷,桌上放的是正山小種,正適合當下時節,她瞧着碗中的茶葉,道:“但是,年羹堯會不會收手,可就不是我說的算的了。”
“只是要你去出面去年府陪老大人說說話,也算是盡到了這麼多年的情誼,不至到最後讓皇兄落上個過河拆橋的罪名。”允祥不置可否地說道。如今,除了靜慈,還有誰在年府說話能有這麼重的分量呢。
“稟公主,皇上在養心殿,正等着公主一同用早膳。”殿外有小太監進來稟道。
她瞧了眼日頭,早過了用膳的時辰了,他們這兒不過剛吃完而已。想着胤禛怕是忙得忘了時辰,纔會到了這時纔想起用膳,只得道:“本宮知道了,一會兒就過去。”
打發走了小太監,她卻並不急着往養心殿去,而是命洛谷出宮去置辦一份厚禮,轉而問允禮:“想不想陪長姐出宮去拜訪一位老人?”
“姐姐說的是年遐齡老大人嗎?”
“想不想去。”她又問。”想去的話就在這裡等着姐姐,等姐姐從你皇兄那兒回來就帶你出宮。”她還是挺喜歡有允禮陪着出宮的感覺的,輕鬆自在,還不用擔心這孩子會給她惹什麼麻煩,真的是好極了。
養心殿中,胤禛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桌案前批摺子,而是倚在窗邊的榻上,手中拿着本閒書,似乎在專門等什麼人。
她悄聲進殿,站在遠處含笑瞧着胤禛。許久未聽到聲響,胤禛擡頭開了眼她,也不說話,伸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她過來坐下。
“瞧瞧我們皇上這臉色,什麼人能有這麼大面子讓皇上臉色差成這樣。”她一面笑着,一步步蹭到他跟前,正欲坐下,卻被他一把拉到自己跟前,皺着眉頭瞧着她的髮飾,也不知一時突然冒出來什麼樣的頭髮,拉着她就往暖閣走,一面道:“我來給你梳頭。”
靜慈依他,將宮飾一一摘下來,直到垂腰的長髮全都散下來,坐在鏡前瞧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把象牙的梳子,神色認真動作仔細,真的是在認認真真地給她梳頭。”四哥哪裡來的好興致,怎麼想起來給我梳頭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
?你小時候我可沒少給你梳過頭啊。”胤禛的目光落在她的頭髮上,淡聲說道。
她眸中牽絆神思一斂,想了想,悵悵然地說道:“四哥給我梳頭,就像我抄佛經一樣,只有在心煩意亂或是需要靜心的時候纔會做這樣的事情。年羹堯的事情讓四哥心煩了嗎?其實……”
“那是四哥的事情,你不要多操心。”胤禛搖了搖頭,制止住了她的話。這些事情,本來就是他作爲兄長該煩憂的,絕不應該再讓她爲這些事情煩心。
她借勢不再說話,只往後微微一靠,整個人的重心都落在了他身上:“四哥的朝堂中事,靜慈當然是不會多管。只是看着四哥爲了區區一個年羹堯煩心,靜慈覺得是自己的失職。”
“小慈……”環着她軟軟的身子,他輕聲喚道:“前幾日聽允禮說了西苑一事,是我讓他這麼去做的,你沒有介意吧。”
她只搖了搖頭:“有什麼可介意的?不對的時候,遇到不恰當的人,要是再沒有點兒一刀剪斷的決心,那是會出事的。允禮年紀雖小,但做事有原則知分寸,這也是我爲什麼這麼喜歡他的原因。”
一時無言,胤禛低着頭將她梳好的頭髮一一盤好,蘇培盛無聲地布好膳後又帶着人悄聲退下。她只坐在那裡,看着他吃東西,一面說道:“方纔十三哥在我那裡用的早膳,說宮裡的小菜還不錯,要不要我命人端些過來?”
“端一罈過來。”他低頭喝粥,一面道:“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可沒少指使小十七去給你尋摸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靜慈,你不要告訴我,你對允禮的期許就只是這樣。”
“他做了十幾年不得寵不得志的閒散皇子,你突然說要重用他讓他插手朝事,你放心嗎?就算你放心,我也不放心。都知道當今皇上對身邊朝臣要求嚴格,我可不放心讓小十七冒冒失失地在你眼皮子地底下成天被你訓斥。”她對這事兒可是怕極了。允禮如今在她身邊雖然看上去好像就是個脾性溫良的郡王,可她心裡明白,他那點兒童年時留下的陰影,可沒怎麼改善。
“你這麼寵着他,聽得我都要吃味了啊。”胤禛擡頭看着她,一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皇上,鄂爾泰大人求見。”胤禛放下飯碗的同時,蘇培盛低着頭進來說道。這幾日皇上心裡不痛快誰都看的出來,如今公主在這兒才見皇上多吃了幾口飯,這種時候,鄂爾泰氣勢洶洶地過來,一看就知沒什麼好事。蘇培盛有些擔心,這鄂爾泰要是直接撞在皇上的心病上,豈不是自尋死路。
“叫他等着。”自是知道他想說什麼,胤禛並不想見他,卻聽見靜慈軟言細語地勸道:“這大冷的天氣,鄂爾泰大人來都來了,皇兄好歹也聽聽他說什麼。不如這樣,小慈去陪四哥去聽聽,若是他說的不對惹四哥生氣了,我也能隨便找個由頭讓他走不是。”
“皇上,年羹堯這次進京着實是太過分了。他竟然令都統範時捷、直隸總督李維鈞等跪道迎送,到了京城,黃繮紫騮,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員跪接,他竟安然坐在馬上行過,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馬向他問候,他也只是點點頭而已。”殿內,鄂爾泰一臉憤慨地稟報着。隔着一道珠簾,暖閣中的人聽得清晰。
“朕都有所耳聞,你退下吧。”殿內,胤禛沉默了片刻,眉頭皺了皺,着實不想再多提此事。
“那……微臣告退。”鄂爾瞧着眼前君王的那並不善的臉色,突然覺得自己這趟來的實在是唐突,這不是硬生生往皇上的心病上面撞嗎?
“攬鏡人將老,開門草未生;看來四十猶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青這張臉欲走,卻聽見一旁的暖閣中有動靜,珠簾被人調開,發出清脆的聲響。轉過頭去看,華衣女子也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公主……”有些不情願地行禮。說起這朝中年羹堯爲何能如此狂妄,還不就因爲不僅有皇上寵着,他與這位受寵多年的公主交情也頗深。
靜慈卻也不介意他的這般不情不願,話語如春風般溫和,道:“本宮知道大人對本宮有成見,也知道大人容不下年羹堯這樣的臣子。大人不惑之年纔到這樣的位置,想來也是不易的,就別再給自己添麻煩了。”
鄂爾泰冷哼一聲說道:“公主說得倒是輕巧。”
“你知道本宮說得輕巧,就也應知道,本宮想做什麼也是輕巧得很。皇兄任你爲江蘇布政使,是想讓你管理好地方,然後回京述職,不是讓你回來細數其他大臣的不是。”她說罷,示意蘇培盛可以引他離開,不再給他任何多言的機會。說多話,就會說錯話,她不想四哥身邊在因一個年羹堯而失去一個良臣。
“這個鄂爾泰,這麼多年就是不知變通。先帝在時他在官場蹭頓的還不夠嗎?怎麼一點兒也不知些爲官之道。”見着鄂爾泰不情不願地離開,她無奈地搖了搖腦袋,小聲抱怨道。
“這可是他是你讓我越級提升的大臣,我還道你比我更瞭解他呢。”胤禛忍不住覺得好笑。這個鄂爾泰,倒當真是個直腸子,恐怕至今也還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就能突然被提拔升遷的吧?倒還有膽量在這裡吹鬍子瞪眼。
“所以……”她想了想,“我想去一趟年家……”
胤禛靜靜看着她,似乎是在判斷她是否又是在說笑,過了良久,才蹦出三個字:“你去吧。”
年府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同。正堂的客座上,坐着的女子一身月白色常服,她的身旁,安靜地坐着一個同樣身着常服的少年,雖也是在喝着茶,卻總也是衣服坐不住的樣子。
年遐齡與年希堯父子看着和兩個人,一時不知所爲何事。尤其是這座位上的女子,從進了府門到現在,除了悠悠喝着茶,其它一句話也沒說。
“本宮這次來,是爲着年家次子的事。”過了許久,女子終於開了口,清麗的女聲使得年氏父子一驚。
“老臣狗眼,竟沒看出是固倫公主。”年遐齡忙屈身賠罪。如今朝中,敢用這麼素的顏色做衣料,出入宮門來去
自由,開口自稱”本宮”的,除了兩代帝王皆寵的固倫端睿公主,還能有誰。
“年公無罪。二十年前,本宮與四哥出宮時,年公不是也沒認出我來?”她笑笑,“允禮,還不快把老大人扶起來。”
年遐齡被扶起身來,卻又是一怔,允禮?十七爺?”老奴見過果郡王……”。時間一晃,二十多年都過去了。當年四貝勒身邊那個眉目清秀古靈精怪的十四公主,如今都是年過三十的大清第一公主了。連京中盛傳的那個被她寵愛有加的十七皇子允禮如今都已成果郡王了。他在京中養老過年,卻也聽說了些亮工與這固倫的事。勸不住,也只能惋惜,自己這小兒子太傻,一輩子都愛着最不該愛最不該想的人,最終,亂了自己的心神,忤逆了皇上,做了錯事。
“公主回去轉告聖上,老夫無能,無法管教逆子。我年家若是因他而亡,也是年家受了皇寵多年福澤已盡。老夫枉活了這麼多年,早已不畏生死,只是,希堯是個好孩子……”年遐齡嘆了口氣,扶着僕人的手默默離開了。堂中,只留下了年希堯。
“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年希堯一拱手,上前問道。
靜慈點了點頭,隨着他向着年府的花園去了。
早已過了鶯飛蝶舞的時節。年府花園的涼亭中,年希堯屏退了一干下人,倒了杯茶放在桌上,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的女子。
“大哥應是清楚的吧。這次,不是四哥讓我來的。”她回過神來,遙遙看了眼正打量着這座園子的允禮,又回過頭看着眼前的男子。幼時隨四哥初入年府,年羹堯第一眼見着的是她而不是四哥。而她,第一眼見到的,是如夜幕般沉靜的希堯,而非送了她滿堂壽客的羹堯。
“卑職不才,當不起公主的這聲‘大哥’。”年希堯聽她的稱呼,頓時一愣,忙拱手謝罪。她的四哥是當今皇帝,十三哥是當今第一輔臣怡親王,她的這聲”大哥”,他當不起。
清亮的眼眸因這一句話一黯,她低頭抿了口清茶,嘆了口氣道:“年大哥與年羹堯可一點都不像。”與年息梅也不像。年家這三兄妹,只有他,身上毫無囂張乖戾之氣。
“公主從來是八面玲瓏之人,有一事卻是有所不知吧。”他靜靜地回稟道,“年羹堯和息梅,纔是一母所生、正房所出,而卑職,卻不過是偏房所生的卑賤之人。”所以,年羹堯纔是皇上的親母舅,而他,什麼都不是。連如今的官職,也是藉着年羹堯的光。
“年大哥聰明一世,不想也會在乎這出身之說。本宮的額娘,曾經也不過是一介妃嬪而已。”她搖頭蹙眉,對他所說的不以爲意,卻是覺得累了。年家的人,終究還是她欠了他們的。
“這些年,亮工在外面的一些事情,父親一直都知道。他的荒唐,他對皇上的忤逆,其實不過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自皇上登基以來,公主漸漸不聞外事,只一心放在皇上身上。卑職明白,皇上是那個爲公主撐起一片天的人,可是公主卻不知道,有個傻子,心心念唸的只有你。”年希堯嘆了口氣,這段孽緣,怪得了誰?要怪,也就只能怪命了。
靜慈微一愣神,遂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來,她嘆了口氣道:“皇上不會牽連無關之人。但他,無論是皇上還是我,都不想再縱容。她”悠然轉身,只留下一句話便擡步準備離去。
“容卑職說句大不敬的話。亮工到如今這般田地,公主難道不覺得,自己也有責任麼?若不是公主這麼多年的縱容,皇上這麼多年來的視若不見,羹堯何必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站起身來,看着已快走遠的淡黃色身影說道。反正,年家終究是會敗落的。年羹堯已過分了那麼多年,如今,也已沒必要再追究於他的一句話了吧。
不遠處,穩步移動的身影緩緩停了下來,立在原地沒有動換。彷彿過了許久,年希堯才聽見有個聲音飄來。分明是女子,可那聲音,卻帶着些許威嚴和陰柔:“你說的沒錯,是本宮把他寵壞了,寵得他都無法無天了,也不看看自己的主子是誰,就敢在別人面前亂搖尾巴。年希堯你也別忘了,當年是誰巴巴的湊到本宮跟前來求前程。你弟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如今倒反怨起本宮了。”她不反感良禽擇佳木而棲,但她厭惡極了如今年羹堯蹬鼻子上臉的行爲。
她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身後跟着兩個不知方纔隱去了何處、從不多話的侍從。
年希堯看着她離去的優雅背影,知道年家命數已盡。興也因她,亡也因她。恐怕父親同他一樣,堅信着她握着整個家族的命運,所以,就算是皇上要滅年家滿門,他也毫無怨言。他環視着園中已盡凋零的草木,想起那年,才十三四歲的她被四貝勒帶進年府。隔着窗子,他看着她好一張伶牙俐齒與年羹堯交談;看着她乖巧地站在四貝勒身邊;聽着那句狂傲的”我花開後百花殺”從她口中悠然說出。她是被皇上捧在手掌心的公主,而他,只是庶出的包衣奴才。到今天,她來了又走了,他與她的緣分,也算盡了。
“姐姐要不要去我府裡逛逛?”自年府中出來,允禮看着她臉上的陰鬱,怯生生地問道。長姐與年希堯說的話,他盡數全聽見了。只是聰明如他,自然是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要不然,只怕姐姐又要爲他擔心了。
“不去了。”她倚在馬車中,微合上眼,低低說了聲。她不得不承認,年希堯是對的。她就是有意無意間將年羹堯寵壞了,然後,有意無意地將其利用在手掌心。自己竟在有意無意間給四哥惹了這麼個燙手的山藥,說不惱真的是假的。”回宮吧,姐姐累了。”心都累了。如今,她所需要想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何時能把這幾根硬釘子給盡數拔去了,想着都覺得是件頭疼之事。
允禮應了聲,命已淪爲趕馬奴才的洛谷駕車回宮,一面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身上的裘氅披在她身上,自己也整個人緊靠她而坐。從來,他都願相信,就像皇兄一直將長姐視爲心中的依靠一樣,自己,也是能讓姐姐覺得安心的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