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以不德,漢延至今……今授光武嫡孫劉子陽爲大漢守,領撫夷將軍……勿負聯念,軟此——”
夷州新建好的太守府中,劉讀完了這道亢長無比卻又沒什麼實質性內容的聖旨,恭恭敬敬的把聖旨奉入高閣,回頭去看地上跪着的陸仁衆人。
跪在那裡的衆人心態各異,陸仁是頗有些感慨萬千。不管怎麼樣,現在至少總算是把夷州提前併入了大漢的版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與各方諸候周旋到底,而眼前的劉,就是首當其衝要應付的人物。
劉自下船到現在,除了讀那道聖旨之外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現在讀完聖旨算是正式的走馬上任,卻沒有像一般的郡守那樣馬上任命相應的州官,只是揮了揮手道:“衆位鄉紳請先散去吧,本官剛到此間,諸事不明,加之旅途勞頓,想好好休息數日再作打算。各位請便。”
衆人一鬨而散,陸仁轉回身時見甘寧與史阿都緊皺着眉頭,神色中帶着幾分殺意,急忙向二人使了個眼色。甘、史會意,這纔不情不願的退出房去。而這些細小的舉動,全都被精明的劉看在眼裡。
“劉太守請好生歇息,若有何所需差人去喚我便是。陸仁告退!”
陸仁告了聲罪,也準備退出房去,劉忽然輕聲喚道:“陸僕射,可否尋一清靜之地與我共飲幾杯?一晃數年不見,也容你我二人敘敘舊。”
“太守見召。陸仁不敢不從……太守剛剛在此房舍入住,一應下人尚且不齊,於此處備席只怕多有不便。還請太守稍移尊步,隨我去城中酒樓,陸仁自當作東,也算是爲太守接風洗塵。”
劉點頭應允,向大門走出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解下腰間的佩劍置於案頭。這才向陸仁作了個請地手勢。徑直走出大門。陸仁看在眼裡。心中微微一動……
這頓小酒宴沒喝出什麼結果,陸仁也好,劉才罷,都是滿腹的心事卻不敢說出口。兩個人對坐小飲,談的都只是些陳年舊事。直到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劉纔開口問道:“陸僕射,當初那捲《墨氏秘錄》。你可曾參透?”
陸仁搖頭道:“尚未完全參透。當中的許多古文,就連拙荊蔡很難推斷出其中之意,而我這個沒讀過幾天聖賢書的人就更別提了。”
“聖賢書……”
劉口中默唸了一句,復問道:“當初你在主公帳下時,聲名何等之隆,爲何要借假死一計一走了之?是擔心有人會害你嗎?”
陸仁不知道劉怎麼也會問起這個,稍作思考後小心的答道:“差不多吧。最主要的是曹公對我已生猜忌之心,我又數次冒犯。強留下去只怕就是在自尋死路。”
劉不知是不是有些喝醉了。一雙眼睛都微微的顯出幾分血絲,緊緊地攥住酒杯沉聲道:“那你可知主公與郭奉孝曾數次派人去尋你?我料想主公之意,是想尋你回去重用如舊……你沒有考慮過回去任職嗎?”
陸仁低頭應道:“我當然知道。只是……唉。說不清楚。簡單點說吧,我若在曹公帳下,可能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自己地安危。”
劉道:“誰會害你?誰又敢害你?”
陸仁笑了笑:“別人我當然說不清楚,但我清楚我自己會害死我自己。”
“自己會害死自己?”
劉心念微動。這句話在劉看來,到像是陸仁在隱晦地威脅他一般。默然的搖搖頭,劉推說不勝酒力,辭別陸仁先行回府。走在這個陌生的小城中,劉心道:“主公與文若派我來此,未嘗不是個一石二鳥之計。要麼我死,要麼就是陸仁死……我爲什麼會是光武嫡系呢?一心一意想爲主出力,搏個錦繡前程,卻終因我這劉姓惹來太多無端的猜忌。我自認胸中有孫吳之才,卻無用武之地……猜忌嗎?離開中原來到這夷州小城,卻也一樣的惹人猜忌。想那陸仁大智若愚,會看不出主公此計?我還是先小心行事吧……”
想起陸仁的那句“自己害死自己”,劉緊緊的皺起眉頭:“陸仁啊陸仁,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很嫉妒你?論出身,你可以說是所有幕僚中最低地,根本就是個乞丐,可卻是最蒙主公看重的人之一;論才幹……我承認你才幹過人。離開主公之後硬是憑着自己的能力辦出這麼份龐大的產業,這一點我比不上你……好吧,能和你這樣的對手交上手,我劉也算不虛此生。我到想看看你我二人之間究竟會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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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是一月過去,夷州小城風平浪靜。
劉在這一月間根本就不理會什麼政事(光桿司令一個,也輪不到他來過問什麼),平時也就是四處隨意的走走看看,時常還會和城鄉間的百姓路人閒談上幾句。一來二去的,夷州居民也都知道了劉是朝庭派來地夷州太守。此外劉也召到了幾個武藝不錯地衛士
陸仁對這些瞭解得很清楚。實事上爲了應付劉,陸仁特意把黃信和黃信一手帶出來的幾個機靈斥候給調了出來,專門監視劉的一舉一動。
“大人,劉如此看似無所作爲,實則是在收攏民心。大人應早作提防纔是!”
聽完黃信地密報,陸仁陷入了沉思。
趙雨皺着兩條秀氣的細眉,冷冷的道:“師傅,這劉是沒安好心啊。依弟子之見,不如把他軟禁起來。”
史阿拭擦着手中的寶劍,冷哼道:“大人,到底要不要取其性命?”
陸仁搖搖頭:“不,都不要。我真的不想殺他。”
趙雨道:“可是師傅。若容他如些下去,萬一成了點氣候,再想對付他就難了。”
陸仁忽然笑了:“勢在我,不在彼。他想當第二個劉表,我卻不是荊州無識宗賊,這裡也不是荊州。”
“師傅!”
陸仁擺擺手,問道:“弈兒呢?”
黃信道:“郭公子早上出門時就遇到了劉,被劉喚去遊歷農田了。”
陸仁笑道:“他到真會挑人下手。”
趙雨面上微微變色。陸仁則笑着向趙雨搖了搖頭道:“由他去吧……哦小雨。你去碼頭看看這回要派往河北地船隊準備好了沒有。如果差不多的話,去知會一下子良,這次由他帶隊去河北。”
趙雨有些不忿的走下樓去,陸仁轉頭向史阿道:“史先生,如果你現在拿我的頭去請官,還來得及。不然功勞只怕全會歸給劉了。”
史阿默然的搖搖頭道:“大人你是在懷疑我嗎?不錯,劉昨夜去找過我。言下之意想讓我爲其助臂,暗中取事。”
“爲什麼不答應他?”
史阿道:“大人以爲史某是忘恩負義之人嗎?”
陸仁笑了笑,又向黃信問道:“貞是女子,甄氏又有個甄在,子良又是和我十多年的兄弟,這兩處劉是動不了手腳的……劉有沒有去找過甘興霸?”
黃信道:“目前沒有。看劉的舉動,似乎是想在夷州舊族與北地移民中找些亡命之徒出來。”
陸仁撥玩着手指甲,搖頭道:“哪有那麼容易找?要是能輕易就找得到。我也不會到現在手上才只有一千二百地部曲了。他如果真地想鬧出點什麼事來。唯一能幫得了他地人只有甘興霸……”
黃信笑道:“甘宗主義薄雲天,劉肯定會大失所望的。”
陸仁笑而不語。想了想道:“黃信,很久沒和你一起去逛逛徒了。有沒有興趣陪我在小城裡逛上兩圈?”
黃信道:“大人有令,小人豈敢不從?只是希望大人你能做個東,請我喝上幾杯。”
陸仁無所謂的笑笑,望了望史阿道:“史先生請先回劍館。劉一事,請不必操心,陸仁自有安排。”
史阿也不說什麼,自顧自的離去。
陸仁與黃信走出議事樓,走出幾步後黃信悄聲問道:“你爲什麼一定要費這麼多周折去對付劉?史先生說得沒錯,殺了他再搶了他的官印有何不可?”
陸仁搖頭道:“很多時候,殺人不過是一時之快,卻解決不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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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是一月過去。
時值夷州夏糧大收,各處均忙得不可開交。劉這個掛名太守意外的在幾處收糧點開始巡視,偶爾還會出面去調解一下各處的一些小紛爭。等到夏糧全部入倉,劉發出了請柬,請陸、、甄、甘這四族地宗主,還有夷州四師去府中赴宴,說是要慶祝一下糧米大收。
看着手中的請柬,陸仁依舊搖頭笑而不語。
貂嬋因爲懷胎幾近十月,躺在牀上不方便走動,見狀勸道:“義浩,我看這是劉想對你動手了吧?不如不去。”
陸仁笑道:“不,我必需得去。總是這麼和他乾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招,大家早晚都是要出的……只是劉似乎也未免太心急了一點,不像他的爲人啊。”
貂嬋道:“你好像心中有數。這幾個月我一直不能走動,現在又不能跟在你的身邊,你自己小心一些吧。”
陸仁笑笑,俯身在貂嬋的腹上閉目聽了一陣,這才更衣出門。身邊帶的依舊是二凌。
來到劉府便被門人請入廳中,奇怪的是陸仁可能是來得最早地,除了他之外其餘地賓客無一人而至。
劉離席相迎,先行一禮道:“陸僕射來得真早啊。”
陸仁道:“倘若來得遲些,豈不失禮?”
各自落坐,劉先向陸仁敬酒。幾杯過後,劉放下酒杯道:“陸僕射,休要怪我。”
陸仁面不改色的笑道:“果然,你這一宴是鴻門宴。”
劉道:“你既然知道,爲何還要來赴此宴?”說着擊掌三下。廊下涌出十餘名武士,圍住陸仁主侍三人。
陸仁看看周圍的劍鋒,搖頭笑道:“子陽,你我也算相交一場。我知你一
沉穩,才智過人,但爲何你這回卻會這般糊塗?你真你贏得了我?”
劉道:“我在此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左右動手!”
號令雖下,衆武士卻無一人上前。陸仁緩緩地站起身。向廳中高聲喚道:“興霸。出來吧。不然子陽他會輸得不甘心的。”
甘寧從劉身後的屏風轉出來。陰笑着把手中劍指向劉。劉看看衆人,臉上卻沒有半分的驚呀與恐慌,只是搖頭嘆道:“到底我還是沒能打動你甘興霸。”
甘寧道:“義浩,此人如何處置?”
陸仁復又在席中坐下,端起酒杯道:“我們是來赴宴的,不是來殺人的。劉太守,我敬你一杯。”
甘寧收回長劍。自入一席。劉見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卻也在席中坐下,回敬了陸仁一杯後道:“陸仁,你不殺我,他日終爲我所乘。”
陸仁道:“我若真要殺你,你下船的那天就已經死了。”
劉道:“那你留我至今卻是爲何?戲弄到手的獵物嗎?哼,如此說來,甘興霸暗中願意與我圖謀。也都是你一手布地局了?”
“確實是我布地局。不過我並不是想戲弄你。只是想讓你死心而已。而你又太急燥了,若是你肯隱忍上年餘,說不定我真會死在你手裡。論智謀。我不是你地對手。”
劉道:“可我輸了,你要殺便殺,不必如此惺惺作態。”
陸仁心中一動,問道:“子陽,你早知會輸?那你是在求死嗎?”
劉倀然道:“不錯,我早知會輸。身處亂世,胸中懷才,雖投明主卻終不得用。後領命置身此間,卻勢不在我,雖有妙計卻不得施展……我雖爲夷州太守,可實際上的夷州太守卻是你。你說我若隱忍上年餘或可有所成,但依我在這兩月間的耳聞目睹,我就算是隱忍上十年、二十年,一樣會難有所成。與其如行屍走肉一般毫無念想,到不如搏個痛快。”
陸仁道:“子陽……和我一起幹怎麼樣?”
劉道:“和你一起幹?何意?想讓我背主嗎?”
陸仁道:“彼既不仁,你又何必死守此義?換句話說,曹操派你來我夷州,無論此計成敗,最終得利的只會是他……子陽,如果我沒有說錯,曹操一直都因爲你是光武嫡系,對你心存猜忌,因此你而不得重用吧?”
劉道:“不錯,正如你所言。但若你想讓我背主……”
陸仁振聲道:“背主?你是大漢夷州太守,並不是曹操的夷州太守!何來背主之言?再者你身爲漢室宗親,又何必聽命於他姓?”
劉苦笑道:“陸仁,你做這麼多的事,是想扶持漢室嗎?在我看來,漢室終不可扶,不然我也不會投身曹公。此乃天命……”
陸仁道:“天命不天命的我不去管他,我只做我想做地事。子陽,你如此消沉,說到底無非就是胸中之才無用武之地,現在我們有機會去做一做大事,這不正是你想要的機會嗎?你既然已經輸給了我,不妨就把你這條命輸給我……或者說,你還沒有輸,我再給你一個可能贏我的機會。能不能做到看你自己。”
劉道:“我不認爲我在這裡有什麼機會能贏你。我不是劉表,這裡不是荊州,你陸仁也不是那些毫無見識的宗賊。”
陸仁心說這話我不是曾經說過嗎?怎麼又蹦他嘴裡去了?
一旁的甘寧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叫道:“義浩你和他羅嗦那麼多幹什麼?他想死,我給他一劍便是!”
陸仁舉手製住甘寧,遲疑了一下道:“子陽,我給你三個的時間,你好好的考慮一下。夷州方併入大漢版圖,首任太守就暴斃,這恐怕不太好。你可以把這三個月當作再次與我一較高下的機會,我也不再派人監視你……我現在只想說一句,你地才幹不應該就這樣埋沒掉。還有一點我希望你清楚,曹操雖然在打夷州地主意,我卻也沒打算和他作對,至少是暫時沒有。你留下來作你的夷州太守,並不算背主。”
劉沉默許久,緩緩的問道:“陸僕射,你肯不肯把你心中所想告知於我?”
陸仁聽到劉對他地稱呼由直呼其名又改回了“陸僕射”,微笑了一下回到桌旁坐下,端起酒杯道:“子陽若是有意,明日議事廳,我們好好的談談。今日是豐收喜宴,有些事不便相談。”
劉看了看若無其事的陸仁,眉頭稍稍舒展開一些,嘴角也現出一絲笑容:“那你要等很久。我發給你們的請柬,你的那一份比其他人要提前整整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