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四爺不由老淚縱橫,雙手顫抖地打開信,卻不認得幾個字,遞給身側一人,道:“吳三,我們都不認字,你讀給我們聽聽。”
這幾位長老曾是黃巾老卒,因年紀大或因傷病隨着家眷在此安置,對張角、張寧父女無比崇拜。吳三抹了一把淚,念道:“八渠帥村衆弟子:我已悉械鬥詳情,已寫信讓水軍後勤部嚴肅處理此事,查辦相關涉案人。你等遵紀守法,我倍感欣慰,遇到不平之事,爲何不轉報黃巾公會?而致械鬥經年,子弟受傷,驚憂地方。以後但凡遇到不平事,地方官府不能公斷,可使人到東萊黃巾公會申冤,也可寫信給我,我自會派人爲你們討取公道。張寧。”
吳三讀完信,已是淚流滿面,信中雖有斥責之言,但透着更多的是濃郁的愛護之意。諸長老一齊抹淚,泣不成聲。劉開道:“你們將這封信妥善保管,有此信物爲證,我看看有誰還敢欺凌我們黃巾子弟。”
霍四爺止住老淚,招呼道:“走,我們先將這信供奉起來。”
望着衆長老出門,室內衆人不由大眼瞪小眼,心思不一。田思等人這才知道黃巾子弟與常人不同,有張寧這位精神領袖,遇到事情抱團比尋常宗族還要厲害,對黃巾系不由自主敬畏之心更濃。
正在這時,陳國黑着臉走了進來,這場械鬥發生得不是時候,陳國若是提前得到消息,可以在後面燒把火,演變成大型羣體性事件,一旦有人死亡,管事黃澄就要承擔責任。若是黃澄去職,陳國拿出勘界證據,出手平息紛爭,很可能會因功上位。這事發生得太突然,陳國回來得到消息時已經晚了,械鬥已被於甘制止。陳國正在盤算是否拿出證據,平息兩村爭鬥時,忽然接到消息,說於甘、張靖已經說服河東王家服軟。陳國立即坐不住了,被搶去平息事端的功勞不提,若是此案繼續深挖,說不定會牽扯到他或他的黨羽。陳國先去尋找費深,不料兵曹諸人都說未見過他,問道田思等人時,說是皆去了八渠帥村,陳國並未停留,當即立斷趕了過來。
陳國一進門,不分青紅皁白,開腔就罵:“於甘!你怎麼搞的?三年前此事都已平穩,我們出去開了幾天會,怎麼忽然又鬧騰起來了?”
於甘低着頭,一言不發。陳國衝於甘發完火,用眼瞅向坐在末座的張靖和劉開,大聲喝道:“你們什麼級別?沒資格坐在這裡,到室外去!”
張靖摸了摸鼻子,拉了一把想要出屋的劉開,緩緩站起身來,道:“陳副管事,你一進門,先訓於少吏,又吼我和劉開。你憑什麼?就憑你官大?你瞭解情況嗎?你瞭解過情況嗎?就是一個普通士兵,你也不能說吼就吼,我和劉開可以出去,從軍就要服從軍令,但我奉勸陳副管事一句,威望不是靠吼的!而是靠做的!做事的挨訓,不做事的訓人,沒有這個道理?陳副管事,你不要瞪我,在座人都在看着,我們將這事上報軍法司評評理怎樣?”
李輝最終未將陳國咬出來,但李輝案卻是陳國心中的痛,陳國氣得肺要炸了,本來就有些矮胖的軀體似又胖了一圈,麻子臉漲得通紅,顫抖的手指點着張靖:“你們兩個,出去!”
張靖再未頂嘴,拉了一下劉開,站直行個軍禮,道:“是!”
張靖、劉開捂着嘴出了門,劉開小聲道:“陳國這下更要炸了,本來就是來尋不是的,別將圖樣毀了纔好。”
張靖笑道:“就怕他有理智,若是那樣更好,反正原圖在我們手中,隨他鬧騰去吧。走,到祠堂看看去。”
陳國利用勘界所行之事,田思、於甘看得明明白白,即使國見與他是姻親,都看不過眼去。但是以前沒有證據,現在田思、於甘拿了河東王家村的口供,即使沒有費深的供狀,也基本能將當年事情還原,陳國的惡行很快就會查個水落石出。
張靖公然頂撞陳國,田思、於甘兩人低着頭,憋着笑,連看都不看陳國一眼。國見與陳國畢竟是姻親,見陳國氣得渾身顫抖,坐在那裡生着悶氣,道:“陳管事,您先消消氣,與孩子生的什麼氣?”
陳國穩定一下情緒,道:“張靖仗着誰的勢?真是無法無天。”
國見提點一句,道:“年輕人嘛,性格急點,若不是仗着宮中有位姑姑,他的脾氣怎會這麼衝?”
陳國觸起姜珠向張靖行禮的樣子,想到張靖的深厚背景,想想還真是不敢拿他怎麼樣,轉個心思,換種語氣問於甘道:“於少吏,事情現在怎樣了?”
於甘答道:“張靖去河東王家村,說服村中長老拿出原圖,長老們也都簽字畫押,拿到這邊村裡對了對,應是原本勘界之圖,已經複製完了,準備明天上午詳勘,這個爭端就此算已了結。”
陳國皺眉想了想,轉向田思道:“田大人,我想此事還是穩妥些好,不如讓於少吏跑趟東萊,請幾名當年參與勘界的人來一趟,做個旁證,也好一了百了。”
田思立馬明白陳國的意思,要將於甘調開,換成他來主持此事,這不是明顯搶功嗎?田思琢磨一會,道:“這事是於少吏從頭到尾解決的,他與兩村長老都熟,溝通方便,現在這個時候,不宜派他外出公幹。國從事與東萊官府也熟,這事還是國從事辛苦一趟。”
國見看明白形勢,見田思、於甘聯手張靖、劉開,又清楚田思、張靖、劉開背景很深,判斷陳國怕是要栽,正在想法脫出這個泥潭,聽到田思所言,就坡下驢,道:“行,我這就跑一趟。”
說完,國見裝着沒看見陳國的眼色,行了一個團揖,扭頭就走。
田思是兵曹最高管理者,陳國雖然職級高,但兵曹是黃澄直管,他還真不好直接下令。望着國見的背影消失,陳國眉頭一皺,又想起一事,道:“行文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