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出其不意地現身戰場一吼,其效果比演義當中張飛長板橋喝退曹兵都不遑多讓。畢竟真正歷史上,張飛喝退的不是百萬兵,只是五千虎豹騎先鋒。而人家虎豹騎也不是被喝退,完全是因爲還有更重要的軍事任務,沒空兒搭理張飛而已。
而劉協在白馬城這麼兩嗓子,卻足足讓這個喧鬧的戰場消停了七天。這七天,袁軍龜縮不出,簡直有種老鼠在這裡做下窩的意思一樣,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而且,防備漢營的那支部隊也不在了。漢室假如想實行一個夜襲劫營什麼活動,簡直輕而易舉。但劉協也知在這等大戰當中,劫營已沒啥實際意義。畢竟,自己現身一吼後,袁軍的士氣已經跌到了谷底,再去騷擾人家一番,就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了。
更何況,人家袁紹不堵着漢營,不代表就不會反擊、任由漢軍糟蹋了。倘若徐晃一個馬失前蹄,折在那十萬人的大營中,反倒得不償失。
一時間,烽火狼煙漸漸消退,每天只有鍋臺造飯、炊煙裊裊的動靜。甚至,兩軍的兵士偶然在一條河取水的時候,也都不戰戰兢兢擔心對方的射殺。那感覺,就跟兩口子吵架之後的冷戰一樣,讓人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外加一點點頭皮發麻。
百無聊賴地劉協在軍營同呂玲綺練了一會兒武之後,便擦着汗來到了司馬懿和龐統的營帳。當戰場陷入這種詭異寧靜的時候,就是策士們運籌帷幄的時候了。
司馬懿和龐統兩人此時對立兩邊,在他們中間,自然是一副行軍簡易的沙盤圖。不過,即便是簡易的,也比郭嘉宅中那獸皮大圖要直觀太多。劉協一入帳,便看清楚了兩人究竟在謀劃着什麼。
穿越之後,劉協才相信這個時代的確是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天才謀士的。不過,世人大多隻看到了決勝千里的神奇,卻不知道運籌帷幄背後要花費多少心血。只有在戰前將敵我雙方的許多種可能推演完畢,將每一步的變化都深諳於心,才能在真正戰局有所變動的時候,知道自己處於何等局勢之下。
此時司馬懿和龐統兩人,扮演的不是袁軍和曹軍,而是袁軍和漢軍。司馬懿執漢軍兵俑,以深入幷州北塞的張遼爲先鋒,聯合軻比能鮮卑大軍從袁紹的背後深**上了一刀。緊接着,代表着李嚴的五官軍、張燕的黑山軍,徐榮的北軍統統從西面大舉攻來。
同時,漢室此番真正的四萬精兵,也就是趙雲的白馬義從、高順的陷陣營、呂布執掌的幷州狼騎和大部分的漢軍精銳,如天軍神降一般,已然穿插入冀州的內部,橫向切斷了袁紹大軍和幽州的聯繫,試圖將袁紹勢力連根拔起。
可以看出,司馬懿用兵是相當犀利狠辣的,他把握住了袁紹大軍滯留白馬的機會,突出奇兵打亂了袁紹的佈局。隨後又如一位擁有着魔力的魔術師一般,盡數將手中的兵俑造勢,迷惑袁紹,從而實現漢室精銳大舉侵入的戰果。
然而,即便如此,手持着袁軍兵俑的龐統,卻仍舊未在司馬懿如此凌厲的攻勢下土崩瓦解。他積極調動了邊塞的烏丸軍,頂住了張遼和軻比能的進攻。隨後又用田豫、牽招二人爲後盾,積極佈置幽州戰線。西側一部,則是由袁紹外甥高幹爲主,調派大軍急速增援。
至於面對呂布、趙雲、高順的**,龐統則不得不使出了壯士斷腕之舉,放棄黃河戰線,盡數回縮,將大軍布在鄴城、邯鄲、平原、南皮等重城,實行堅壁清野戰術,來消耗着司馬懿的洶洶攻勢。
看明白這些之後,劉協臉色亦然忍不住慎重起來,湊到了在一旁觀戰的陳宮身側。此時的陳宮似乎被戰局的殺氣所驚,冷汗盡出,連劉協的到來都未曾注意到。
“公臺,你說最後結果,究竟誰輸誰贏?”劉協微微開口,卻讓陳宮嚇了一大跳,趕緊起身打算向劉協施禮的時候,劉協卻一擺手免了三人的禮數,然後靜等着陳宮的回答。
“司馬侍郎兵法磅礴,以奇出,以正合,當真沛然難御。然龐侍郎亦深得兵法精髓,又鐵血斷腕,固守要衝……”陳宮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鬍鬚,忍不住揪下一根後,心疼說道:“陛下恕罪,微臣委實不知最後結果如何。”
這時司馬懿似乎苦思無策,憤然出聲道:“此局當是我贏!袁紹見事遲知,麾下派系內鬥不休,斷然不可能在我的攻勢下,迅速作出如此正確的反應。只要袁軍出現一絲破綻,我軍必然能夠直搗黃龍,馳騁河北!”
龐統卻不以爲然地笑了一聲,開口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道袁紹威行河北,靠的只是運氣?此時袁紹已失顏良、文丑二將,在黃河戰線上又幾乎無獲。恰逢天子現身叱喝,你以爲袁紹還會蠢得對漢軍這隻龐然大物視若不見?”
“你!……”司馬懿看着龐統那張笑着的臉,頓時覺得龐統更醜了:“即便如此又如何,河北之地已大部落入我手,你不過龜縮城中、勉勵維持着不敗而已。”
此話一出,劉協是不想出言也不行了。他雙目驟然盯向司馬懿,天子囊括九州的氣勢頓時噴薄而出:“朕密謀一年有餘,爲的就是今日。如今大軍盡出,你難道只想讓漢軍攻略幾處無關緊要的城池,贏一場似是而非的勝利而已嗎?”
“陛下,若依我策,並非只能得些城池……”司馬懿含憤,狼顧回頭就要開口辯解。
可劉協不待司馬懿解釋,當即大喝一聲道:“住口!你小小少年,不心懷蒼生,只以天下爲棋局,恣意妄爲,予取予求。你可知你若如此,我大漢之民皆有倒懸之危!”
說到這裡,劉協不由越說越怒:“自黃巾之亂來,我漢朝百姓流離失所,死於戰亂者十有四五,當年繁華燦爛的王朝,百姓驟然銳減一半。可塞外胡戎卻越發壯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自以爲此戰能經年之後耗死袁紹,可你豈知,待大漢一統時,民生凋敝、滿目瘡痍,而四方異族卻悄然崛起,突縱中原。屆時,你又拿什麼抵抗,你又如何對得起這天宇蒼穹?!”
“這……”司馬懿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天子,目光竟然已不侷限這神州大地,直接穿越了這洶洶亂世,看到了那和平之後的危機。一時間,司馬懿不由臉色蒼白無比,匍然拜倒道:“微臣不知陛下神目如炬,心懷萬世,當真該死。”
“死?你死了,朕還指望誰擔任漢室的擎天之柱?”劉協微微扶起司馬懿,他知道天才都是需要呵護的。即便司馬懿這等歷史的牛人,在這個年紀,心智也是很容易受到影響的。
打一棍子後必然要給些甜棗,雖然,司馬懿也能看出這是劉協的馭下之道。但看出不表示他不在意,畢竟,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心都是肉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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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安撫了司馬懿後,一旁龐統卻似乎有些吃醋了,不由上前開口說道:“陛下,此番我等又陷入宣室殿之局,進亦不能,靜觀亦不能,撤兵更是無稽之談。難道,這總計二十萬的敵我大軍,就要在這戰場上空耗糧秣、靜觀風月不成?”
劉協很善解人意地拍了拍龐統的肩膀,用微笑示意他也很很看重龐統後,纔來到了沙盤之前,道:“宣室殿之局,我們不是也解決了嗎?你二人的推演,不過證明漢室未到大軍盡出之時,換而言之,就是袁紹還未深陷泥潭。如今袁、曹、漢三方,只有我方糧秣充足,你說剩下那兩方,難道也會這樣坐困愁城?”
“那依陛下之見?……”陳宮聽得劉協這番話,忽然有些領悟,可仔細想來,又不知究竟是何,不由開口問道。
而劉協則伸出一指,指向了地圖上那一片安靜的沼澤。
同一時間,白馬城中的郭嘉,也伸出一指,篤定言道:“主公,袁軍下步棋,必然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