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氣熱起來,樹上的知了叫聲令人發燥,馬越的心頭卻是火熱。
與劉宏商議的稅改沒有討論出結果,這件事情需要慎重,稍有意外便無法施行,因此他們打算將這件事暫且壓下,選一個折中的時間知會張讓趙忠等常侍,以及蹇碩等人,再做總體修改,最終再將其提上議程。
八月,熱火朝天,宮室修復已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馬越經常在宮內待到子夜,有時披着官袍與民夫工匠一同躺一張草蓆夜宿在青石板上,有時則披星戴月趕回樑府補覺,第二日清晨便再度摸着黑進南宮與幾位分管的常侍討論宮室進度。
涼州的局勢一直難以穩定,叛軍沒有糧食便發了瘋地向漢陽郡發起衝擊,涼州最富庶的漢陽郡被戰亂折磨地體無完膚,各縣城池沒有一塊好磚。三輔一樣不好受,農時因爲戰亂而耽擱,夏季糟了蝗災,關中關西一線沒了糧食來源,百姓們流離失所要麼朝着漢中定居,要麼聚爲流民在洛陽附近遊蕩。冀州在皇甫牧守的治理下難得地迎來一個豐年,並冀二州的黃巾餘黨鬧得更厲害了,局勢已經如此,朝廷無法再募集兵員與之來一次大會戰。幽州傳來戰報鮮卑內部已經穩定,中平四年的前後漢鮮應當會有一場大戰。
洛陽城依然歌舞昇平,公卿大臣隔三差五地趕赴壽宴,貴公子們鮮衣怒馬地奔行射獵一如往常。
馬越有了許多的門客,樑府熱鬧起來,三教九流都養着一些,其中比較出衆的是石庫令劉壞,跛了腿的老兵劉二郎,會彈琴瑟的司隸小夥曹耀,整天繃着臉的流亡刀客孫偉。
這一年,吝嗇的劉宏在十一月開倉放糧,赦令各地官員善待流民,卻收效甚微。
馬越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挽救這個行將就木的王朝,年少一無所有時他曾期待着天下大亂的到來,因爲那個時候只有天下大亂他們那些窮苦兄弟纔有出頭之日。可當他對這個時代瞭解越深,他越是愛極了這個時代,愛極了大漢,西州的豪烈,中原的禮儀風度他都已經熟記於心。
而且他們已經過上了好的生活,儘管馬越心裡始終存着居安思危的心思,可他們已經真真正正快要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這個時候,天下大亂,太難接受了。
儘管所做的一切事情都顯得太晚,但馬越還是做了,即使出力不討好。
接着給侍中的機會,馬越像個真正參知政事的大臣一般三天兩頭地往西邸跑個不停,終日跟劉宏與宦官呆在一起,參知政事並未得到多大的改善,除了他沒有多少人對天下百姓疾苦上心。最後,劉宏架不住他終日的煩擾,在南北二宮即將建成之際,將他安排在永樂宮,教授皇子協武藝。
中平三年冬,寒雪初下。
四更天,馬越穿着一身單薄的武服繞着宮闕跑到日出,披上僕從帶來的罩袍,一路走到永樂宮。
隔着很遠,便見到宦官三五成羣的簇擁下,一個身形單薄的小孩子立在雪地中打拳,動作一板一眼穿着薄衣。那是東漢帝國的第二位繼承人,皇子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