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要做一世萬人敵的青年提着一杆鏽跡斑駁的鐵矛,駕着白毛打卷的鮮卑駿馬告別了兄弟,背向父親的征途而走,直至離開涼州。在隴關,他找到了守將楊豐,一聲叔父,他得到了三叔已被人尊稱爲京兆府君的消息,沿途打聽向着長安城奔馳而去。
二代人的眼界要高於一代,這不是虛長的年歲,而是因爲起點與眼界的高低。
若直至今日馬氏三兄弟仍舊在大彰山裡劈柴,馬超又怎會抱有虎狼之將的願望呢?歸即根本,到底是在他立志的時候他的家族已經在涼州深深紮根,涼州男兒誰不知馬氏的威風?
小馬兒的千里投奔纔剛剛開始,馬越仍舊在長安城裡翻看卷宗,他不知道昨夜馬氏全族無人得好眠,他只知道手邊的卷宗已經越來越少了。
杜畿,是個非常重要的人才!
律法,國之重器。如果手底下有十個像杜畿這樣的律法人才,馬越就有把握做出一部比漢律更加完善的律法!
終於看完了最後一卷,馬越重重地將竹簡推到一邊,隨着站起的動作,全身的骨頭髮出‘磕巴磕巴’的響聲。揉着眼睛,吹熄了燈盞他才驚覺室內的空氣有些渾濁了。
推開窗,清晨薄霧帶着些許涼意迎面拂來,霎那間便精神爲之一輕。
從井裡打上一桶冷水抹了把臉,就是抹布擦拭高高懸掛的鎧甲與兵戈,懷中揣着十幾個大錢向着府門外走出去。
跑過寬闊的街道,整座城池伴着日出正在醒來,這是個春天,楊柳萬條白依依。
宿夜未眠,晨跑斂去他身上的疲乏,在市集上難得買來些吃食,上午回到京兆府挽起袖袍取出一柄未曾使用的短刀切起菜來,整個京兆府除了孫偉那幾個遊俠兒就是劉仲與杜畿兩個疲累的人,他們做飯只怕是萬萬指望不上的。
奈何偌大的京兆府百廢待興,連廚刀都沒有,沒有油沒有調味料,切開大餅與青菜,就這洗淨的鐵兜鍪便煮了起來。
不多時,劉仲從廂房中打着哈欠出來,揉了揉眼睛,便看到馬越這一身挽着袖子束起下襬操持麪湯的模樣,急忙跑過來說道:“主公恕罪,小的太過疲乏睡過了時間。”
馬越毫不在意地笑着擺手,捏碎了手中鹽粒子灑在兜鍪裡,墊着抹布端到一旁說道:“怎麼樣,這一覺睡得舒服吧。起來了正好一起吃些東西。”
“小的不敢。”
說着馬越便拉着劉二郎席地坐在一旁,兜鍪放在地上擦拭着雙手擡頭問道:“沒事二郎,坐。昨晚我把杜伯候斷案的卷宗都看了一遍,跟我說說,你覺得杜畿這個人怎麼樣?”
“杜畿說話感覺跟我這些大老粗沒啥不一樣,人還有些高傲,言語中對鄭縣令與功曹的職位多有不滿。可他斷案確實很好,有時候我覺得他判得輕了些,有時覺得他判得重了些。”
馬越端着兜鍪呼嚕兩口,儘管沒什麼油水,但粗略煮過的東西下到肚裡溫熱也挺舒服,遞給劉仲笑道:“嚐嚐。”
“放心,本府君的手藝還是不錯的。”看出劉仲不敢接,馬越板着臉將鐵兜鍪塞到他手裡,這才笑着問道:“既然他跟你的想法不一樣,爲何你還覺得他斷案很好呢?”
“因爲我不懂律法,要是都斷的跟我一樣那八成就是斷錯了啊。”
“你呀,幹嘛這麼不信任自己的判斷。”馬越聽後不禁莞爾,歪着頭笑道:“不過你說的沒錯,這個杜畿斷案確實不錯,在卷宗裡他都寫明瞭依據漢律的出處,他這個人是仔細研讀過律法的,等他睡醒了我要跟他好好聊聊,看這個人能不能來幫我。”
在京兆尹,能做馬越幫手的人太少了,這個杜畿撇開了律法上的能力,到底上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對京兆尹的事情多半都有所瞭解,如果有這麼有一個人來幫他,無論他想在這裡做些什麼都能事半功倍。
所以他要儘量爭取這麼一個人!
兩個廝殺漢一個比一個能吃,不過片刻便分着將兜鍪裡的麪湯吃的一乾二淨,馬越將兜鍪拋給劉仲去清洗,他則踱着步子回到內室抱出數卷縣誌,坐在府門內的空地上盤腿坐着繼續閱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