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扶風,岐山。
夜晚萬籟俱靜,他的身邊只有駿馬不安的響鼻聲。馬越半跪上山崗上看着遠方像一頭伏獸隱沒在黑暗中的城郭輪廓,看了半晌,他擡手指着問道:“那就是郿縣嗎?”
賈詡點頭道:“不錯,您腳下便是西周伐紂時出征之地,傳言曾有鳳鳥與此鳴叫。”
“郿縣、美陽、武功三縣之後……就可以直下長安了吧。”馬越沉吟片刻,問道:“幾時了?”
“回使君,子時。”
馬越點頭,不再言語。程立在城中留足了內應,夜晚的火把在城西亮起時郿縣便可以易主了!
兵出隴關,馬越便將麾下兵馬分爲三部。
左部關羽統御徐晃、楊豐等衆率八千步騎與董卓九千兵馬合兵一處,由汧水北岸向西,意在下右扶風千陽、鳳翔、麟遊、彬縣、旬邑等地,董卓駐紮彬縣直至六月北上幷州。關羽則兵鋒直指左馮翎,在壺口一帶廣佈眼線,最終在潼關與大軍匯合。
右部閻行督甘寧、馬超、馬休、馬鐵御七千部衆越過斜谷由上林苑縱馬直奔長安東南方向冢領山下安營紮寨,以待中軍馬越匯合。這一路因皇家園林的存在多平原少城池,閻行的任務不是佔領城池,而是押運軍械、疏通道路督覆甲軍與重弩車通過。
坐鎮中軍的馬越,在他身邊只有四千餘部。他就要帶着賈詡、安木等人走道路條件最優秀、路途城池最多的路。直下長安,匯合閻行向潼關進軍……這條路將會是他的糧道,隴縣……美陽縣……長安縣……潼關,最直接,也是最危險的一條路。
約定的時間到了,天邊只有一輪彎月看不到點點銀星。
馬越與賈詡聚精會神地頂着一片黑暗的城頭,安木已經率領千餘身披輕甲、甚至赤膊的驪靬漢子摸黑向着城池行進,可城頭仍舊沒有火光出現。
這些手持短劍投矛的驪靬人是平定涼州後安木親自回鄉招募的,各個兇悍尚武,鍊鐵司爲他們裝配了超過半數的鐵鎧與精鍛短劍,只是稍後他們需要泅渡護城河,甲冑暫時都留在後營程武麾下的涼州羌漢步卒身上,一旦事情有變,那些身披甲冑的戰士將會是巷戰的主力。
“使君,該不會出問題吧?”賈詡這樣對馬越說着,使君將所有戰略都寄望於那個經年未見的兗州人身上,似乎有那一個男人存在攻取整個三輔就變得易如反掌一般,這始終令他感到不安。一旦這中間出現任何問題,整個戰略大計都會隨之崩塌。左部與中軍一路上將會遇到頑強的敵人,中軍四千衆難以強行攻破數座城池,左部即便能夠抵達潼關亦會損失慘重,就連最精銳的部隊也會在冢領山陷入四處無援的孤軍境地。
“不會,我相信程仲謀會給我個交代。”
馬越的話語無比堅定,擺手說道:“阿武,督着大隊軍卒押上去!”
“諾!”
程武沒有多說什麼,比起馬越他要更相信自己的父親。提着刀當即抱拳下去,戴上兜鍪身旁便有哨騎通告全軍向城下開進。
位於岐山腳下山崗距離郿縣城池並不遠,千餘驪靬漢子分爲十餘個鬆散的陣列交錯向前行進,時快時慢地探查地形,不過半個時辰安木便已經看到映着熹微月光的郿縣護城河,十餘個陣列這時纔在護城河畔聚攏。安木回過頭,他身後蹲着一片精壯的驪靬戰士,他們身上塗着象徵馬越統治下涼州的黑色與大漢的紅色,在夜幕的掩護下宛若一個個木樁。
安木一招手,便有驪靬漢子起身邁步泅下護城河。
涼州人普遍不善水性,但驪靬駐地比鄰湟水,這些漢子多少有些渡河經驗。被安木派下河中的更是其中佼佼者……更何況,他們早有準備,背囊裡裝着麻繩,如果護城河情況不妙,他們便需要將投矛丟到河對岸了。
事到如今城頭還沒有動作,安木心裡已經有了決斷,如果使君的事先安排無法奏效,便是扎着投矛爬上五丈高的土牆,他也要將這座城頭攻下來!
就在這時,突然城頭傳出微弱的交戈聲,接着安木便見火把一閃。
他們的內應來了!
猛然間,城頭喊殺聲大作,城門樓上的廝殺聲直傳入安木耳中,數息之間,城頭絞盤聲大作,吊橋轟然砸在護城河畔。
“驪靬男兒們,功名在今朝,跟某殺上去!”安木一聲吶喊,一手短劍一手臂盾率先踏在吊橋之上,直奔城門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