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由北至南有三座至關重要的城池,也是馬越向南要想兵臨鄴城做必須攻打的地方。
“君上,中山國之南的無極,雖不是國都所在,那裡北方便是燕代長城。”程武作爲此次參軍,趁夜在軍帳中議事,展開身前的地圖將手指點在中山國的位置說道:“目下無極仍在公孫瓚的控制之中下,奪下盧奴便可截斷公孫瓚北面與劉和作戰的退路,使其成爲一支孤軍。最近能夠運輸的糧道尚在二百里外的高陽,嘿,他們吃不到糧食,軍士自然就散去了。”
馬越輕輕頷首,甘寧在一旁說道:“君上可遣一部兵馬,攻破城池不在話下!”
“其二,趙國斯昌,不過一小城耳,但位置卻至關重要,亦需要奪下,方可保南北糧道平安。”程武受到鼓勵,接着說道:“無極尚可智取,斯昌只能強攻,那裡同樣是供應公孫瓚兵馬糧草的大營所在,當有一場惡戰。”
“至於其三,不必多說,趙國都城邯鄲。奪下邯鄲,四通八達之道路便皆可爲我涼國所用。”程武伸出一個指頭,臉上帶着矜持的笑意拱手說道:“兵馬屯於邯鄲,一天……我涼國大軍便可出現在鄴城之下,前有朝廷兵馬,後有涼國虎狼,公孫家必敗!”
儘管這算不上什麼鼓舞士氣,涼國的老東西們都想着再戰沙場建功立業,小傢伙也都是聽着老人們功勳成長起來的,對混亂的戰場只有嚮往沒有畏懼。尤其是像公孫瓚這樣距離他們太遠,雙方沒有過切實交手經驗的勢力,他們不會感到畏懼,心頭有的只是躍躍欲試之感,哪裡會需要鼓舞士氣。就算這樣,聽到程武對涼國兵將的誇讚,衆人還是不由得露出微笑。
“阿武,方纔你說中山無極尚可智取是怎麼回事?”馬越問道,“你可知無極守將爲何人?”
“回君上,屬下尚且不知。但實際上,中山國與中原諸多郡國是一樣的,大族豪強的力量非常驚人。中原豪強,如那徐州臧霸,廣佈聲望多施恩德,義氣豪膽陰養死士,萬千壯勇甘爲俯首聽命。這與咱們涼國的羌部多兵,人重豪傑是一樣的。中山便有一支甄姓族人,先漢時便是冀州望族,先祖曾爲三公,時代兩千石的朝廷大員,只不過近年來卻沒聽說家裡再出步入朝廷的大官,但在中山國仍舊有許多故舊,甚至多個城池長吏也爲甄姓族人。在中山國,就像您在涼國的地位一般。”
“程兄不要胡說,誰能跟叔父的地位相比?”馬岱一皺眉毛,覺得程武說話有些太隨便了,“朝廷兩千石有何了不起?在列者何人不是千石,衆位叔父皆是兩千石……豈不比什麼郡國中一個破落宗族強的多了,若說智取,便誆騙他們出城,平原上沒有人能敵得過我涼國鐵騎!”
“伯瞻將軍且慢!君上,屬下倒也覺得,中山一行,真可智取!”崔均在這時供起了手,在程立擔任涼國相後執掌劈柴院多年,天下情報皆經其手,崔均身上亦沾染了老頭子的睿智之色,擡手說道:“這個中山甄氏還當真值得一提,若當年不是君上將袁氏一舉拔除,只怕甄氏如今真能做到兩千石去……甄氏先代家主名爲逸,曾爲蔡上令,後染病而亡,其留有三子五女,長子早夭,由二子甄儼執掌宗族。”
崔均如今早已沒了當年洛陽滅門時的落寞神色,背起情報來不禁教人納悶他腦袋裡究竟記下多少東西,遠在冀州的一個小國宗族都能記得如數家珍。
“甄嚴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一切舉動以宗族利益爲首,有正統士族繼承人的樣子。在父兄相繼舉喪之後,十六歲便扛起整個甄氏,先後爲四位姊妹安排婚事,分別聯姻郡國大族或冀州官吏,如其三妹,便是先冀州牧韓馥的小妻。當然,聯姻於他而言僅僅是一種手段,隨後各處借勢,使宗族子弟保舉孝廉,爲城池長吏。在他人皆不恥於商賈之事時,安排族人經商販糧,乃至組建起龐大的商隊反哺冀州軍,在冀州站穩了腳跟。甄氏之富,只怕比當今朝廷的賦稅收入還要多些。”
馬越輕輕點頭,儘管他還是不明白這跟他有什麼關係,但還是耐着性子聽了下去。接着,便見崔均拱手說道:“待到本初二年,正是袁紹最得勢的時候,甄氏也在冀州站穩了腳跟。韓馥不成器,君上也是知道的。況且袁紹也好像因爲您的宣戰而看上了冀州這塊土地,正好令甄嚴搭上了袁紹的關係,他們聯姻了……那一年,甄嚴的小妹才十歲,便與袁紹二子袁熙訂下婚事,要納爲小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婚事雖定了,好算盤卻被君上無意中一腳踢翻,袁氏頃刻之間不復存在,只是可憐了那甄氏女子,亦因此被傳出剋夫,不過是訂下婚約便叫袁氏滿門皆滅。屬下也是因爲甄氏一族與袁氏的聯姻而主意到他們這個冀州宗族的。”
“君上,甄氏通商天下,隴都對他們而言是個好地方,可這個好地方沒有您的許可,甄氏的商隊根本出入不得潼關。您可以派使者與他們談談,何況公孫伯圭佔據冀州如此之久,屬下也未曾聽聞甄嚴有何對其死心塌地的舉動,向來他是明白人,知道亂世之艱難,公孫瓚命不久矣。”崔均笑了,說道:“甄嚴若還想有一番作爲,應當明白涼國纔是最好的選擇。若交涉成功,說不得無需進攻無極,便可煽動中山全境皆叛!”
馬越知道崔均說的甄氏五女是誰了,那不就是歷史上的洛神,甄姬麼。卻不想,自己竟然害的甄姬有了剋夫的劣名,這可真是……馬越搖了搖頭說道:“鄉閭之人多有迷信,若是這樣我馬越豈不專克達官貴人?匹夫之笑談耳,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便先向趙國進兵吧,施以同樣戰法,佔領趙國全境,由北至南一座公孫瓚的城池也不留下,其後雲長兵駐邯鄲,無極……我要親自去一趟!”
鋪天蓋地的探馬被放了出去,在涼國正規軍中,任何軍士都能夠充當探馬斥候,只要有屯長帶着。涼國每一名屯長都在書院至少有過六到十二個月的學習,初涉戰陣戰略,精學風向、陷阱、追蹤等小規模戰鬥所需要的學識。區區斥候,對他們而言太過屈才了。
馬越帶着十足的信心統帥大軍步入趙國境內,卻不料方纔進兵三十里便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壞消息——他們只怕中了敵軍的埋伏,東南西北各發現敵軍大隊人馬的蹤跡,返回樂平郡的後路亦被阻斷,恐怕這是公孫瓚事先部下的包圍。
最近的三座城池紛紛閉門死守,無險可依。最艱難的情況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敵軍到底埋伏了多大的兵力來打這一場仗。派去與曹操溝通的斥候也沒有回來,只怕在路上遭遇了不測。
馬越當即傳令,再度向前進兵。既然後路已經被截斷,那便只能向前不能後退。他們面臨的最可怕的情景不是可能被敵軍大部圍困在趙國境內,也不是在野外與敵軍對攻……馬越真正怕的是敵軍切斷他的糧道,當軍糧用盡他還沒有攻下一座城池,到那時候便真的會使戰線崩潰了。
所以他不能猶豫,哪怕環境再不好,他們也必須一門心思地攻打城池。但敵軍在側,馬越不能再分兵了,五路兵馬都只能以三十里爲限的距離散開活動,向着城池前進。
他們的目標是元氏,一座趙國境內的邊陲小城,沒什麼戰略意義,城牆也不過三丈高,稱不上什麼有險可守,但城池意味着庫府,糧庫。擁有支援的糧草,涼國軍隊才能以將帥爲部,分而擊破敵軍。
但是,公孫瓚的部下不會那麼輕易地讓涼國軍進入城池。畢竟,涼國軍隊名聲在外,十年前便是天底下最早的重型騎兵,十年前的軍備如今有些小諸侯尚且比不上,與他們對戰,是誰都不願也不敢掉以輕心的。
這一仗,領軍的將軍名叫公孫越,與馬越的名一樣。公孫越也是追隨兄長東征西討的沙場宿將,何況涼國軍在明,冀州軍在暗。不多時,距離元氏城池還有百里距離時,一支兵馬自北方而出,以絕對優勢的一萬五千的軍勢將馬岱團團圍住,爲求速戰速決,甚至在去路上佈下兵馬,以防備涼國軍的撤退。
有預謀的埋伏,分而擊之,要在各路援軍還未能趕到時便將這支五千人的涼州兵馬盡數吃下……僅僅是從片刻的觀察中,馬岱便斷定了此次的對手絕對是心機深沉的謹慎之輩。
“冀州全境的兵力纔有多少?三面包圍總要拿出萬八千的軍隊吧,無論這個公孫是誰,都不可能以同樣的兵力來包圍我們所有兵馬!”馬岱拽着繮繩笑了,指着前方平原喝道:“傳令下去,向前突破,一往無前!”
既然你們要以多打少,那在下就只能逐個擊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