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演其實本來有些不願意讓裴青前往潁川主政,因爲這樣一來潁川的秩序就安定下來了,他們家族也就沒有辦法從中操控市場,獲取好處了。
但是現在長社縣的各大家族都已經同意了,如果只有他抗拒的話,那等到裴青主政之後,他們家族肯定會受到壓制。
雖然他的兄長是天子近侍,可是裴青卻是兩千石的太守,地位高出來太多,再加上裴青手中還掌握軍隊,這屬於一方軍閥,如果對方真的對他們家族開刀的話,就連鍾繇也都沒有任何辦法。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鍾演只能妥協,與此同時聯絡潁川各縣的世家,比如穎陰荀氏,鄢陵庾氏、康氏,許縣陳氏、許氏和陽翟繁氏等等。
這些家族之中也有人抗拒裴青的入主,比如來自陽翟的郭嘉和來自穎陰的荀氏子弟,但是他們畢竟無法改變大局,也沒有辦法保證潁川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郭嘉和荀氏子弟暗暗離開潁川,前往河北投奔袁紹。
雖然在潁川缺乏影響最大的世家之一荀氏的支持,可是這也不影響裴青入主潁川,因爲各大世家也在擔心他們的安全,其實現在山賊的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但是董卓的兇殘卻是誰都懼怕的,尤其是董卓在近兩年來不斷派兵抄掠潁川,這讓他們深爲擔憂,於是在經過商議之後一致決定,邀請裴青進入潁川主政。
於是在數日後的一天,正當臘月廿七,潁川各縣的士紳們齊集長社,坐着馬車,在唐德的引導下來到臥牛山下,之後又一起徒步前往臥牛山山寨,請求裴青主政潁川,暫代潁川太守之位。
對於這樣的事情,雖然裴青在內心裡願意,可是表面上也是開口拒絕道:“多謝諸位擡愛,可是青恐怕要讓諸位失望了,我畢竟是朝廷任命的南陽太守,自然要到南陽上任,如何反而留在潁川?如果上面追查下來,我豈不是玩忽職守?”
唐德既然是奉命而來,自然知道裴青的心意,於是開口說道:“使君此言差矣,雖然使君是朝廷所命南陽太守,然而也是天子之臣,既爲天子之臣,自當爲天子分憂,如今天子所慮並非南陽,而是潁川,此地久經戰火,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亟盼賢能官長帶領他們抵禦強敵,安定生產,若大旱之盼雲霓,此皆天子百姓,使君作爲天子之臣,怎能不爲天子分憂?再者說了,南陽如今被後將軍袁術所竊據,此人兵多將廣,糧草豐足,非急切可收回,潁川離南陽不過咫尺之遙,使君可暫時駐軍潁川,一方面是安定百姓,演練兵馬,另一方面與後將軍談判,收回南陽,兩全其美,豈不美哉?爲何偏偏要拒絕我們的一番好意,失去爲天子分憂的機會呢?”
唐德的一番話讓裴青感到十分滿意,不得不說這一番說辭很是得體,既避免了裴青強佔郡縣的尷尬,又代表了潁川士紳的挽留之意,而且還提醒所有人,裴青並沒有放棄收回南陽,只是爲了潁川百姓暫時委屈自己,展示了其開闊的胸襟。
就連鍾演等人現在也都對唐德的表現十分震驚,在他們原來的認知中,唐德只是一個喜歡收集詩文的半吊子文人,學識水平最多也就相當於是讀過幾年歪書的小學水平(這裡的小學指的是蒙學,也就是識字,寫字和封建道德教育),可是現在對方無論是思辨能力還是說話的水平全都讓他們刮目相看,甚至是肅然起敬,因爲即便是他們之中學問水平最高的繁欽,恐怕也說不出這麼得體的話來。
“這唐德簡直就是進步神速啊,說是一日千里都不爲過,他的說話水平實在是高,尤其是這一副頭腦,原來簡直就是迷戀詩文而且又天賦不足的酸腐文人,可是現在,早已成爲人中翹楚,這可真是令人好奇,究竟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竟有如此大的變化!”
“早就聽說唐德只是一個喜歡收集詩文的酸儒,結果現在才明白,道聽途說的未必爲真,唐德這個人實在是不簡單,看起來之前的傳言要麼是有人惡意詆譭,要麼就是此人故意藏拙。”
......
在場的潁川士紳們各懷心思,可是他們全都重新認識了這個唐德,再也不敢對其心懷輕視,同時也對裴青更加充滿了期望,因爲能夠讓唐德這樣一個人如此期待的人物,怎麼可能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而就在這時,鍾演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頓時一臉難以置信的喊道:“裴,裴大公子,文行先生,是你嗎?你怎麼在這裡?”
之前鍾演曾經到長安探視過他的兄長鍾繇,在這其中曾經見過裴潛,知道這是當朝尚書令之子,頓時心中震動,開口問道。
裴潛淡淡一笑,隨即拱手說道:“原來是鍾二公子,恕我眼拙,沒能把你認出來,我之所以留在這裡,當然是奉了家父之命幫助裴使君了,不瞞你說,他可是我河東裴氏年輕一輩中最出色之人,家父自然要着力培養,期望他能夠爲朝廷做出更大的貢獻。”
鍾演原本對裴青執政潁川還有些不情願,因爲他自恃潁川鍾氏的世家身份,對裴青這樣一個出身寒門的年輕人還是有些看不起的,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河東裴氏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也是當朝尚書令裴茂着力培養的人物,心中的不情願和輕視頓時完全消失,正色說道:“就連裴尚書令都如此看重裴使君,小人又有什麼好說的?自今之後我許縣鍾氏一定唯使君之馬首是瞻。”
聽到鍾演這麼說,其他士紳這才知道裴潛的身份以及裴青的重要性,全都恭恭敬敬的宣佈對裴青效忠,同時極盡誠意的邀請裴青前往潁川主政。
裴青再三推脫,然而衆人益發熱情,最後裴青沒有辦法,只好答應暫時進駐潁川:“多謝諸位先生盛情邀請,青若是再度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既然如此,青就勉爲其難,暫時入駐潁川,不過咱們需提前說好,青的治地畢竟是在南陽,待得日後重返南陽,這潁川郡守須得讓賢,到了那時諸位不得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