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對自身的認知,遠不如站在你對面的那個人——蘇格拉底。
國人將他簡化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作爲古希臘的三賢領袖,更爲當時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老蘇卻偏偏被家中一悍妻給吃得死死的……
想必是,老蘇看得清世界,也看得清人生,卻唯獨沒有看清自己。
而作爲他的女人,克桑蒂貝卻將自己的男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能撐起哲學世界的一片天空,她卻能幫他撐起一個家來……
同理,紅袖夫人對自家男人的瞭解,更甚於黃炎本身的自知之明。
儘管不知道,自家男人爲什麼對眼前這位,年僅十歲的甄家小娃娃,如此‘感性趣’,不過,紅袖卻看清了黃炎的內心最深處……
他渴望着擁有一份平淡而真摯的愛情,同時又在用生命呵護着這份愛情,只是他的這片港灣實在過於安全又安逸,不經意間,便悠悠地划進來更多的船兒……
如果將這些外來的船隻,都攔在了港灣之外,只需一夜間的風吹雨打,便會徹底的支離破碎……
不過,即便這處港灣再大,可若是容納船隻過多的話,彼此間難免會有着磕磕碰碰。
於是乎,紅袖夫人便及時化身爲領航員,所有的船隻必須要服從調遣,這樣才能保證每艘船,都有着一個準確的泊位……
“夫君……”見到了黃炎眼中的那絲不安,紅袖柔柔一笑道,“甄妹妹雖然年幼,卻是聰慧明理得很……眼下,甄家家道中落,夫君若是力所能及,還是從旁幫襯一把爲好……”
黃炎自詡深諳太極之道,卻總在自家娘子面前,自愧不如……
黃家女主,成熟知性,雍容典雅,端莊沉穩,平和寬容。
這份熟美的氣質,總給人一種踏實與寧靜的感覺。
甚至還散發着一股,溫馨祥和的母性之美……
“今生有你相伴,我黃炎便是最幸運的那一個……”感動之餘,黃炎剛要滿懷柔情着,將自家娘子攬入懷中,卻被對方嬌嗔一聲,給遠遠推開了。
“你這壞人……這會兒可是身在大街上呢……”
“呃……”黃炎訕訕地笑着,摸了摸下巴,悄聲霪笑道,“突然感到腹中飢餓……老婆,我想……”
“啐——”紅袖嫩臉上倏地飛起一抹嫣紅,嗔聲訓道,“口無遮攔的……今晚去欣怡妹妹那裡過夜去……”
“啊?”黃炎狠狠一怔,忙又哀聲求道,“老婆啊,那丫頭分量不足,而且火候也掌握得不好,吃完了總是不上不下的……”
黃炎一邊振振有詞地說着,一邊又不顧禮儀教化,當街將女人的小手拉住,嚇得紅袖慌忙將他甩掉,踩着小碎步,急急走開……
黃炎猶不死心,剛要隨後追上去,卻猛聽得有人高聲喊道——太極!
“……”
“怎麼每次逛街,總要碰上你?”望着眼前披盔戴甲,一身戎裝的夏侯莽漢,黃炎狠狠一皺眉。
“呵呵,老弟這是……又陪着弟妹逛街呢?”從馬背上跳將下來,夏侯惇先是咧嘴一笑,隨即又換上了一臉的崇拜,“還是讀書好哇……這才短短一年的工夫,一塊兒逛街來的弟妹,就從某家義妹一人,猛增到四五人了!”
黃炎甚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問道:“你這是……又去騎兵營了?你說你吧,如今也是一郡之長了,你得坐鎮郡守府衙才行,怎能到處溜達去呢?”
“呵呵……”大舅哥憨憨一笑,說道,“府衙裡幹活兒的人多着呢,又不差我一個!再說了,糜家那位糜子方,做起事來,倒也勤勉踏實得很,某家放心着呢!”
看樣子,夏侯惇是想着,把糜家也徹底拉攏過來……
見着黃炎不言不語,除了白眼兒就是冷眼兒,夏侯惇忙又說起正事來。
“某家剛去陷陣營轉了一圈兒。回頭想想吧,既然是軍中精銳,光是一身皮甲可不行!高都尉也想着,希望可以將皮甲換成鐵鎧……”
黃炎四下掃了一眼,微微一皺眉。
夏侯惇忙吩咐了自己的隨從,左右隔離人羣,以便於二人說話。
漢時,因爲冶鐵鍊鋼術的長足發展,軍中已然有着各式各樣的鐵鎧。
在陳琳的《武庫賦》中,以及諸葛亮的《作鋼鎧教》中,均有着對鐵鎧的描繪與推崇。
而在曹植的《先帝賜臣鎧表》中,更列舉了當時流行的幾種鎧甲。
黑光鎧、明光鎧、兩襠鎧、環鎖鎧、馬鎧等。
黑光鎧與明光鎧,當爲漢時的玄甲。
重達四五十斤!
雖然可以有效防護周身,卻是笨重得很,只能用於重步兵,或者重騎兵的集團作戰。
環鎖鎧,也就是鎖子甲的前身。
相對重量要輕上許多,而且透氣性也好,只是防護能力不如前兩者。
擋得住箭矢,卻難以抵禦刀槍劍戟的強力打擊與突刺。
而兩襠鎧與馬鎧,卻是曹操當時的主要裝備。
他的虎豹騎,便是憑着這身精良的裝備,縱橫長江之北!
“……”
當黃炎說起,儘快爲陷陣營配置一身兩襠鎧時,夏侯惇一臉的愁苦。
“老弟啊,實不相瞞……郡中府庫馬上就要見底兒了,上哪兒劃拉這麼多錢來,打製鐵鎧?”
黃炎亦是滿心憂思。
之前,爲了安置百姓,開溝挖渠,加固城牆……等等等等,郡中已經砸下了大筆的銀錢,估計銀庫中,這會兒已經是捉襟見肘了……
另外,還要囤下大批的糧草,以備來年的青黃不接之需,若是再想花費巨資,打製鐵鎧,對這位新任的陳留太守來說,實在是強人所難了些!
可對黃炎來說,無疑是件好事兒啊!
既解決了軍費問題,更讓甄家撿了個便宜……
“呵呵……”心中仔細揣摩過後,黃炎甚是開心着,咧嘴一笑。
可他這莫名其妙的一笑,卻將太守大人笑了個毛骨悚然!
這熊玩意兒,一準兒又要鬧什麼幺蛾子了……
“呵呵,大兄啊……”開心之餘,黃炎甚是親熱地,與大舅哥勾肩搭背起來。
夏侯惇卻是萬般警惕着,一把將他推開。
注意影響!
某家如今可是陳留太守呢……
“陳留剛入駐了一戶鉅商富賈,河北甄家……”黃炎貌似鬼鬼祟祟着,儘量壓低了聲音說道。
“知道啊!你還從中幫襯了一把,將原來韓家那座大宅子,賒給了他家呢!”經黃炎這一說起,太守大人忽又想起另外一事來,“購置宅子的百萬大錢,你打算啥時候付清了?”
“放心好了,回頭立馬讓人送到府衙裡去!”黃炎甚是鄙夷地撇了他一眼,隨後仍是一臉的詭笑,“依你看來,做得一身兩襠鎧,需要花費多少?”
“估計也得一萬大錢左右!”夏侯惇悶聲悶氣道。
“呵呵……”黃炎又是神神叨叨着,笑着說道,“騎兵營那裡,有着糜家每月500石糧草的奉養,爲何不再想法兒,讓陷陣營也有人捐助一回呢?”
“你的意思是說……”夏侯惇這纔有所悟道,“想辦法說服甄家,捐出銀錢來,協助官家,爲陷陣營打製鐵鎧?”
“嘿嘿!”黃炎又是呲牙一樂,說道,“小弟不才,願爲大兄分憂解難,前去甄家做上一回說客!想必,甄家世代經商,自然也是精明得很,這等互惠互利之舉,甄家定會欣然應允。”
“那,你可得抓緊了……”夏侯惇微一皺眉細想後,又甚是不放心着叮囑道,“甄家來自河北,你可要把握住言語分寸,軍機要事,非同兒戲!”
“呵呵,放心好了!”黃炎倒是自信滿滿着,笑道,“只跟他說起捐錢互利一事,至於這筆錢花在了哪裡,即便你想要告訴他,他還未必想要知道呢!”
甄堯也是個精明人,凡事知道的越多,麻煩也越多,這個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將夏侯惇打發走了之後,黃炎暗暗鬆了一口氣,剛要陪着丫頭們專心逛上一會兒街,卻又見着賈詡,一臉的憂思沉沉,腳步匆匆着迎了過來。
“先生……”四下掃過一眼之後,賈詡低聲說道,“荊州劉表,派來了使者……”
“劉表?”黃炎狠狠一怔,問道,“呵,兗州與荊州,隔山又隔水的,他想要做什麼?”
“自然是爲了遠交近攻一策……”賈詡輕笑一聲道,“袁術新近聯結了豫州郭貢,劉景升坐不住了,便想到與曹公交好……”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黃炎想着茲事體大,當街就說起來,總會隔牆有耳的,“呵呵,難得今日豔陽天暖,文和不妨隨我一道,閒逛一回,如何?”
“呵呵,既然先生有命,學生自當遵從。”賈詡做作地拱手一禮,二人相視一笑後,便轉而說起他事來。
“文和啊,你不會是專爲此事,就跑來大街上,找我來的吧?”
“呵呵,先生明鑑……先生可有覺得,近日來,城中前來投奔求活的流民,又增加了許多?而且,其中不乏有外地大戶世家。”
“哦?你倒是眼明得很!卻不知道,爲何年關在即了,外地的百姓還要背井離鄉着,投奔到此間來?”
“呵呵,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風雨欲來之際,螻蟻最是敏感得很,自然是又有戰事在即,只爲早早避禍罷了!”
“風雨欲來……”嘴裡呢喃了兩遍後,黃炎忙又沉聲問道,“你可知道,這些難民,多來自何處?”
“司州、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