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先生賜教強國之道!”將手裡那枚皇室珍寶高高呈在黃炎面前,伏完垂首恭聲,萬般懇切道。
強國之道?
呵,強~權之術還差不多……
“國丈大人言重了,賜教不敢當……”黃炎微微笑過,又站起身來,慢步踱去客廳門口,語氣淡然道,“早年間,黃炎四下游學的時候,曾經過烏江之畔……在那烏江亭上,黃炎偶得一首詩句,國丈大人可有意聽上一聽?”
“先生……”不知道是對這些詩詞歌賦了無興趣,還是有意避開二人之間的談話,趕在伏完開口作答之前,典韋拱手請示道,“屋裡悶得慌,俺還是去門外守着吧!”
“……”
“願聞先生垂教!”客廳內,只剩下彼此二人的時候,伏完再次肅然拱手道。
有些東西是見不得書面的,那樣只會招惹有心人的目光,從而給自己招惹來一身的麻煩……
於是黃炎便將杜樊川那首《題烏江亭》,幽幽吟誦出口……
勝敗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恥是男兒。
江東子弟多才俊,
捲土重來未可知……
黃炎本想以此暗示伏完,希望他們心中捍衛的劉姓漢室,能夠隱忍蓄勢,謀而後動……
可伏完對這首詩細細品評過後,雖然心中已經盡知其意,卻又帶着點兒急功近利的感覺,再次語氣迫切道:“當今聖上雖然年幼,卻不失爲當世明君!無奈皇權衰弱,朝綱不振……”
“國丈大人!”眼見着伏完再說下去,估計就要說起奸臣當道了,黃炎當即面色一沉,冷聲打斷道,“這裡既非朝堂議事之所,更不是私人府邸客堂,請國丈大人莫要私議朝政爲好!”
“伏完一時言語有失,還望先生恕罪……”被黃炎一通警告後,伏完這才止住了話語,忙拱手請罪。
本以爲雙方話不投機,國丈大人可以即時退去,可這位‘伏不鬥’卻像是要訛上黃炎似的,腳下並未挪開半步……
既然對方猶不死心,黃炎只得又將王荊公的那首《疊題烏江亭》,搬了出來。
百戰疲勞壯士哀,
中原一敗勢難回。
江東子弟今雖在,
肯與君王捲土來?
“……”
劉漢江山已然分崩離析,眼下又是諸侯並起,羣雄割據,縱然你家女婿聖明神武,可天下豪傑要麼野心勃勃,要麼心灰意冷,哪個還願意力挺劉漢來着?
伏完當即面無血色,甚至黯然跌坐在地……
“先生既然要等,要忍……可又該等到何時?忍到何時呢……”堂上死寂過後,伏完萬般無力着,喃喃道。
“國丈大人啊……”見着對方滿身心的悲慼狀,黃炎心中不忍,笑着將他扶起,又輕聲開解道,“高祖起兵到登基,前後歷時七年之久……光武帝更是足足用去十二年,方纔克定天下,江山一統……其中的艱險苦難,後世之人又知曉幾何?”
創業艱難,守成更是萬難!
更何況,你劉協這才幾歲?
又經歷過幾多坎坷磨難?
想要天下士子歸心,豪傑賣命,那也得拿出點兒魄力來嘛……
至少也得給大夥兒一份成功的希望不是?
要不然的話,哪個願意舍上身家性命,陪你一路走向滅亡?
“……”
“先生盛名威重,聖上亦早有耳聞……”伏完終於有了告辭的打算,只是在離去之前,又萬般恭謹道,“先生征戰勞苦,敢請先生休養兩日,再進宮面聖不遲……”
言畢,將桌上那枚御用珍寶,又向黃炎這邊推了推。
“先生屢次率軍親征,功高勞苦,聖上雖有心厚賞,眼下卻只能……”
“呵呵……”黃炎瞅了一眼那件好東東,雖說早已心動不捨,卻還要做出一副謙恭之態,“雖說是皇恩浩蕩,可畢竟是皇室御用之物,請恕黃炎不敢受領……”
這玩意兒固然價值不菲,可今日受了人家的情兒,明日就得爲他做事了啊……
眼下漢室境地尷尬,黃炎自身更是能量有限,還是莫要輕易與之牽連過深纔好哇……
國丈大人倒是鐵了心要把黃炎,綁縛栓牢在劉漢的戰車上,索性也不再多言,隨即起身,告辭而去……
“……”
伏完前腳剛踏出門去,身影尚未消失,黃炎便一把將那件皇室珍寶抓在手裡……
好東西啊!
那東西卻是一枚巴掌大的兵戈……
不過材質並非金銀銅鐵,而是純粹的和田青白玉!
玉戈邊緣浮雕着一圈捲雲紋,戈身中卻是鑲嵌着一條金龍!
雲紋祥和精緻,金龍更是鮮活靈動……
古人對‘玉’,極爲推崇。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這玩意兒估計能賣不少錢錢吧?
“……”
眼前這枚玉質兵戈,雖然只能做禮器玩賞,不過兵戈卻是權力的象徵。
更何況,其中那條金質游龍,更是意義非凡!
要是當真將它拿到市面上變賣,想必也沒人敢買啊……
難道說,今天這筆買賣,賠了不成?
舍了半匹白布,又白送一首杜甫哥的絕句,另外還附贈了兩首……
看樣兒是賠了……
再說了,今日私下跟國丈大人會晤,難保那些愛打小報告的,不立時跑去跟曹大大咬耳朵……
可今日伏完一路跟過來,好多人都看在眼裡了呢,曹大大桌子上的小報告,估計得有一大摞……
伏完此舉,估計是有意爲之的吧?
想要無聲地告訴大夥兒,驃騎將軍已經跟皇室走在一起了……
“……”
黃炎正一邊若有所思着,一邊把玩着那隻玉戈,賈詡輕輕走進客堂來。
“先生……”拱手見禮後,賈詡撇了一眼自家先生手中之物,笑了笑,說道,“先生不會是……又想把它變賣了去吧?”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文和也……”黃炎咧嘴一笑,又指了指身邊的坐席,請他坐下說話。
賈詡卻是苦笑搖頭……
這孩子!
若是本事夠大的話,估計能把整個江山都變賣了去……
待坐定之後,賈詡卻將這話題拋開一邊,轉而正色說起他事來:“先生……如今戰事已平,我等也該早日回返陳留了……”
估計這賈詡也在擔心着,若是繼續在這許都逗留下去,必然要招來更多的是非麻煩……
“夏侯將軍那裡……可有戰報傳來?”黃炎擔心夏侯惇那裡,戰事不順,想着要從旁協助他一把。
“先生多慮了……”賈詡笑着回道,“如今張繡已撤軍退去,先生可傳令徐晃將軍,隨後趕去援應夏侯將軍……只留下右賢王去卑,率部駐守舞陽便可……”
“……”
許都雖是天下中樞,又是繁華綺麗,可這京官兒之中,有着太多的人跟黃炎關係微妙了……
荀彧、滿寵、程昱、毛玠、趙雲,還有率軍在外的徐晃……
這些孩子好像都是自己舉薦,或提攜起來的吧?
若是自己一直呆在這裡,且不說有着拉幫結派的嫌疑,更難以撇清跟皇室的關係……
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爲好啊……
“那……”黃炎揚了揚手裡的好東東,問向賈詡,“這玩意兒咋辦?”
“這又不是先生偷來搶來的,收下就是了……”賈詡不以爲然道。
“可收下就是個麻煩啊……”黃炎悶聲自言自語道。
“不勞先生多慮,自然會有人隨後登門……”賈詡話未盡,就聽得堂外典韋大着嗓門嗷嚎了一句。
先生,有個叫滿寵的孩子來了!
“……”
黃炎跟賈詡相視笑過,剛要將那隻玉戈藏進懷裡,卻被對方給攔住了。
先生只是欲蓋彌彰而已……
“……”
於是乎,當滿寵進得客堂來的時候,一眼見着黃先生手裡,正把玩着一件皇室御用之物……
見着滿寵只顧衝着自己手裡的東東,發呆發愣,黃炎索性遞到了他面前:“滿大人,俺們這會兒回家的路費不夠了,您看……您能幫個忙,把這玩意兒給變賣了不?”
艾瑪!
滿寵驚得渾身狠狠一哆嗦,差點兒一巴掌拍飛出去!
你這廝剛剛纔打了皇室的臉,這會兒竟然還想着要變賣皇室之物……
“咳咳……”滿寵不自然着咳過兩聲,好歹定下心神後,這才勉強打起笑意道,“滿寵此來,另有他事……”
“嗯嗯嗯……”黃炎隨口應了兩聲,便示請入座,“來來來,坐下說……”
拱手謝過之後,滿寵這才小心落座。
“先生……”稍一斟酌了言辭,滿寵輕聲道出來意,“尊夫人祖上那處田宅,酒家已經讓出歸還……”
黃炎沒吱聲,只是翻了翻白眼兒,又撇了撇嘴……
啥叫讓出啊?
那本來就是俺黃炎老丈人家的好吧?
“……”
見着黃炎反應淡然,滿寵卻是一臉的不安,賈詡忙從旁打了圓場。
“若非滿大人從中斡旋,此事恐難以收場……賈詡代我家先生,謝過滿大人了……”
“不敢當……”滿寵趕緊謙讓一番,隨後又是心有惴惴道,“黃夫人祖上的故居是讓出來了,可四鄰街坊……也一道逃出了家門……”
啥意思?
擔心先生我,打人打順手了,順便再將他們的宅子也給砸嘍?
不要更好!
先生我劃拉劃拉,日後就在這許都城裡,建個莊園啥的,豈不美哉?
後世的地皮老貴了!
你要想在城裡建個私人別墅,土豪哥也沒這能耐啊……
“……”
“不要算……”黃炎又撇了撇嘴,輕笑道,“這些空宅子,合計多少錢,你許都令報個數,先生我都要了!”
“咳咳……”滿寵再次清了清嗓子,煞爲認真道,“先生若是要上報官家,立下地契房契的話……尊夫人那處祖宅,就要……50萬錢好了……其餘宅院,只需10萬銀錢便可……”
啥玩意兒?
一處老宅竟然要我50萬大錢?!
那些破宅破院兒,你竟然開口就要10萬大錢?!
眼下這世道,10萬大錢足可買上一座像樣兒的華宅了!
50萬大錢,估計可以辦置半拉莊園了呢!
都說先生我奸商一枚,哪知道你滿寵,更是堪比後世地產商,樓盤開發商了!
真心無良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