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那大營中一邊兒養傷,一邊兒廣派軍兵,大力搜尋黃炎的下落。
可在這混戰之後,戰場上的屍首毀損缺少極多,一連數日,黃炎的下落音訊,毫無所得。
莫不是當真葬身於亂戰之中?
“……”
曹操本爲史上赫赫有名的軍事家,文學家,政治家。
作爲一個文學家,他的內心也是極爲敏感豐富的,一想到那位小老弟,雖然平日裡總跟自己嬉皮笑臉的,卻在生死危急之際,捨生救下自己,這番情意自己今生怕是報答不及了……
一個人獨自呆坐在營帳內,曹操黯然神傷着,潸然淚下……
“明公……”不知何時,陳宮輕輕走進帳內,一臉緊張,像是有事稟告。
“公臺,何事驚慌?”曹操抹去淚水,擡頭問道。
“太極賢弟吉人自有天相,明公亦不必太過傷心,”陳宮心想,孟德必是又在傷懷黃炎,出聲安慰了一句之後,又說道,“兗州劉岱軍中兵馬調動,像是要起兵迴歸駐地。喬瑁袁遺也各回本部,尚未有所動作,只怕是隨後也要收兵返回了。”
“這些無義之徒!只顧着各自利益,卻把國家安危拋諸於腦後,當真該死!”曹操憤然起身道,“急令騎兵隨時準備戰鬥!步卒也要晝夜不卸兵甲,以防突生異變!”
“明公是擔心那幾路兵馬,將有內鬥發生?”陳宮訝然問道。
“哼!這等淺薄之輩,敢於置天下安寧於不顧,更何況是一旦軍中糧草不濟,危及自身的時候,難保他們不會相互大打出手!”曹操恨聲說道。
“可是,我軍之中亦是糧草匱乏,怕是等不幾日了。”陳宮面有憂慮道。
“前日張邈心有愧疚,又送來些許糧草,軍中節省一點兒,可再堅持數日,”曹操沉思片刻之後,擰眉說道,“某倒是要看看,最後哪個敢冒天下大不韙,先行動手!”
“那,陳宮這就安排去。”陳宮想過之後,便拱手告退,又留下曹操一人獨處帳內。
太極賢弟,但願你的預知是錯誤的,我曹操實在不願見着,本爲同朝爲官之人,最後竟然刀兵相向,互相殘殺啊!
“……”
第二天,曹操軍中尚在生火做飯的時候,曹純一身兵甲齊全,疾步走進曹操帳內,肅聲稟道:“兄長,方纔探馬回報,今日一早劉岱便去了喬瑁營中,二人談話內容不詳。只是當劉岱出了營帳的時候,立即收編了喬瑁的兵馬。此時正全軍拔寨起營,急着趕回兗州去。”
“混賬!”曹操恨罵一聲,立即下令道,“暫停生火造飯,即刻整點兵馬,趕上去討個明白!”
曹純即應了下去。
“……”
劉岱今日一早便去跟喬瑁索要糧草,喬瑁卻只推說自己也難以接濟,並無更多糧草相送他人。
於是劉岱便仗着自己位尊一級,當場拔劍將那喬瑁斬殺!
順便又將原屬喬瑁的兵馬及糧草,一併收於自己帳下,隨後便催促全軍,即刻動身歸返兗州駐地。
劉岱這會兒正急急趕路呢,猛聽得後軍有人高聲大喊:“劉刺史且慢走!”
急回頭看去,只見後方煙塵滾滾,當是大隊騎兵奔踏所致,劉岱心中頓時一驚,忙令衆軍戒備,自己則帶着數十名近衛,警惕着迎了過去。
待那大隊兵馬立定腳步之後,劉岱這才認出,竟然是曹操率領百餘名騎兵,悍然追來!
雙方相距足有三四十步,劉岱也沒敢過於靠近,只在自己軍前,大聲問了一句:“孟德可有吩咐?”
因爲那小子心中有鬼,說話的語氣便客氣了許多。
另外,曹操身後那百餘名騎兵個個精猛彪悍,殺意凜然,也讓他心有不安,只怕二人言語衝突之後,對方直接一個衝鋒,將自己斬於馬下!
“劉刺史之前再三猶疑不肯出兵,今日卻敢於出手殺了喬太守!當真不把朝廷放在眼裡麼?”曹操也沒想着跟他廢話,上來直接橫眉怒道。
“那……那喬瑁無故剋扣糧草,惑亂軍心,其心可誅,罪該萬死!”劉岱咬牙說道。
“哼!”曹操冷哼一聲道,“大漢例律,凡官秩兩千石以上者,皆須朝廷委命。若是喬太守有所瀆職失察,也當由廷尉判定!劉刺史不過爲州郡監察屬官之職,何來生殺大權?”
曹操的一番嚴詞厲色,直讓劉岱心頭大驚!
莫非這曹孟德當真要與某家刀兵相向,大打出手?
劉岱不敢保證自己的馬速能快過對方的騎兵,雖然自己兵馬衆多,可眼下二人距離實在太過危險,那百餘名騎兵,只消一個衝鋒突擊,呼吸之間便可輕鬆將自己剁爲肉泥!
“本官也是一時氣急失手,這才傷了喬太守的性命,”心中好一頓掙扎之後,劉岱這才做作地歉然說道,“待日後,朝局安定下來,本官必當赴京請罪。”
“何須待日後再做區處?天子此時離去不遠,不若你我這就趕去,稟明聖上!”曹操步步緊逼道。
“你——”劉岱心頭又是一驚,剛要發作,猛然見着曹操後方又是一片塵土飛揚,像是大批的步卒於後趕了上來,慌忙弱了口氣,改口說道,“劉某實在是心有苦衷!眼下兗州青州二地,黃巾餘孽又生滋亂,劉某也是急於歸去安撫後方,不得已才……”
曹操眯起一雙細長眼,一邊聽着對方冠冕堂皇的苦衷,一邊卻是想起了黃炎的事前提醒。
“眼下無論是興復朝廷,還是安撫地方,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劉刺史爲何要自斷臂膀呢?”曹操冷聲問道。
“事已至此,劉某實在心有惶惶,”劉岱見着曹操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心中忙思忖開了,隨後便笑着說道,“此刻這東郡太守一職卻是空了出來,若是孟德不嫌位卑的話,還請即日赴任,也算是爲朝廷,爲青兗二州百姓,做得一番功績。”
曹操再無言語,心裡卻是上下翻騰得厲害!
那太極老弟,當真有着這般神鬼莫測的遠見卓識?!
劉岱見曹操像是心有所動,忙又笑着補了一句:“眼下這青兗二地的蛾賊之亂,也是愈演愈烈,劉某也甚爲幹吏缺無而大感頭痛!若是幸得孟德相助,日後劉某必當上表朝廷,大爲請賞!”
曹操依舊默然無語,只是微微低了頭去,既是應允了劉岱的請求,也算是今日之事,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劉岱也沒再多廢話,急轉身打馬回到軍中,催促大軍加緊趕路。
“兄長,就這般放他走了?”隨後率着步卒趕上來的曹洪,不解地問向曹操。
“明公,那劉岱對您可是有所交代?”陳宮不放心,也隨着曹洪趕了過來。
“劉岱讓出了東郡太守與我,”曹操淡淡回了一句,“也是早在太極賢弟預料之中的事。”
“啊?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陳宮一臉的驚訝,隨後又笑着說道,“這般結局也好,我等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勢力。”
“呵呵,如此一來,那劉岱不知是在幫我,還是要害我!”曹操卻是一臉的凝重,四下看了看之後,低聲對陳宮說道,“青兗二州黃巾之亂又起,劉岱想要某去幫他除亂!如此一來,我等可就暫時分不出身來,前去迎回天子了!公臺睿智,可有良策?”
陳宮深思過後,言語謹慎着說道:“無論是西去迎回聖上,還是趕去東郡幫劉岱平亂,皆須再行招兵買馬,多儲糧草方可。明公若是已經應下了那劉岱,便先去東郡赴任再說。期間再時刻關注着其他幾路人馬的動向,若是南北皆有所進展,明公亦當早日募兵購糧,再次西進!”
曹操深深地看向陳宮,欣慰地笑了笑,心中卻忽又想起了黃炎。
那小子之前也只算計到先謀定東郡這一步,卻不曾再有謀算……
唉,莫不是當真天妒英才?
爲何我曹孟德一心爲國爲民,卻難求一良謀之士,可以朝夕陪在曹某身邊,時刻提點,多有教誨……
“孟德!”曹操心中正萬般傷感着,夏侯惇也率軍趕了上來,笑着說道,“事情咋樣了?可是跟太極老弟謀劃的一致?”
“大兄,劉岱已經將東郡讓與我等,某明日便與公臺前去安頓下來。你帶着子廉返回陳留,將衆人家中上下也都安頓妥善,太極老弟府上也要多加照看……”一說到黃炎,曹操心中又是狠狠一揪!
“暫時先跟他府上的紅袖姑娘說,太極隨在我身邊了,其他的,且過得一段時間再說吧!”曹操仍在堅信黃炎不會這般短命,只怕是那日一場混戰,跑迷了路而已,過不幾日,定會再見。
“可這會兒又沒老弟的書信啥的,他府上那丫頭又心思乖巧得很,如何會相信這般說辭?”夏侯惇甚是爲難道,隨着臉色忽然一變,從自己懷裡摸出一方布條來,遞給了曹操,“剛一說到書信,小老弟在開戰前一日,還當真有東西放在了某家這裡。並再三叮囑,一定要在此時此刻,親手交給你!”
“哦?竟有此事?”曹操心頭一驚,急將那布條接在手裡,細細看過之後,頓時面色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