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大堂內,曹洪此刻的待遇跟前幾日的典韋差不多,四張麪餅,一份湯菜,外加一碗肉湯。
“大兄,這飯食可還能再來點兒不?”餓久貪食的曹洪,可憐巴巴地望向自己的大哥。
“先吃這點兒吧!太極老弟說了,吃多了會撐死人的!”夏侯惇苦笑着說道,“我說,子廉哪,你咋淪落到這等地步了呢?你帶出來的那支千人隊伍呢?你不是率軍往東南而去了麼?這裡可是西南向啊!”
面對自家大兄一連串的疑問,曹洪面色甚爲尷尬着嘆了口氣,低頭無語。
“小二,守在大堂外邊,無事勿擾!”黃炎淡淡地笑了笑,吩咐小二道。
曹洪這才頗爲感激地看了看黃炎,隨後便將自己所經歷的那一段催人淚下的悲慘遭遇,當着黃炎跟夏侯惇的面,一五一十地講述了出來。
“當日,小弟我率兵一路往東南雍丘方向而去。前幾日倒還好,沿途所遭遇的賊寇皆爲數不多,可半月過後,軍中便是糧草不濟,人心惶惶。無奈之下,小弟便於路派兵徵糧……”
“只是前去徵購糧草?可曾有過強取?”黃炎打斷了曹洪的敘述,幽幽地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曹洪急辯解道,隨後仍是一臉的羞慚,繼續道,“這一路之上,皆爲一些餓極窮瘋了的難民,偶遇到的幾座村莊也大都毀壞殆盡,糧草根本無處可得!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我軍進退爲難之際,竟然意外地從一衆四百多名賊寇手中截獲了大批的糧草,可誰料從此也便遭到了一大隊騎兵,無休無止的追殺!”
“哦?大隊的騎兵?大約有多少?”黃炎又出聲問了一句。
“呃,那些馬賊奸猾得很,數次交手均在凌晨時分,也不戀戰,來去一陣風般襲擾完了就走,根本就……具體人數尚無知曉。”曹洪面色羞赧着說道。
“後來呢?”黃炎微眯着雙眼,笑着問道。
“第一次被其襲擊是在一日凌晨,那些馬賊當真該死得很!也不與我等正面交鋒,突襲至營前之後,便四下縱火,那日所得的糧草也幾乎被燒了個精光……”說到此,曹洪擡眼偷瞄了黃炎一眼,發現人家並無嘲諷之意,這才尷尬着繼續說了下去,“這營中突然遭遇夜襲,又是火光沖天,幾乎當場就炸了營!自家軍士相互踐踏,傷亡頗大。而且,由於糧草給養再次面臨斷絕,不到兩日的工夫,又有一二百的軍士暗地逃離。至前日午時,餘下的軍士僅有500人左右了,可就在正午時分,隊伍尋了處水源準備埋鍋造飯的時候,竟然又被那批馬賊突襲一番!500多的部從竟然不堪一擊,當下便潰散而去,可小弟當時卻看得真真切切,那些馬賊不過數十人而已,竟然殺得我方毫無還手之力,其戰鬥力端得驚人!這一戰之後,500人的隊伍直接銳減至200來人……”
此時的曹洪,羞愧之意無以復加,再次偷瞧了一眼夏侯惇跟黃炎,發現自家大兄微有怪責之意,而那位小先生卻仍是一臉淡淡的笑意,也不言語,只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彷彿聽了一段頗爲精彩的評書白話一般。
“昨日傍晚的時候,洪帶了那剩下的200餘軍士,總算尋了處村莊落腳。可莊內也是人糧兩空,不過好歹也能對付着歇息一晚。可就在今日,又是凌晨時分,那些馬賊竟然又一次突襲而至!依然是隻顧四下放火,之後便消失了個一乾二淨!好不容易待洪將潰散的軍士收集聚攏起來,那些馬賊竟又折返了回來,又一陣突襲掠殺之後,隨在洪身邊的軍士已經不足二十人了……”說到此,曹洪愧意難當,幾欲落下淚來。
“平日裡你總爭勇鬥狠,賣弄武藝!倘若多習得兵書陣法,何至於慘敗如此?”夏侯惇聞得曹洪將1200人的隊伍落敗到這等地步,當下便拿出了黃炎對自己的那番訓導語氣,痛心說道,“安營紮寨切不可孤立於曠野之上,亦不可靠近林邊山腳!夜間巡邏暗哨須得多加人手,凌晨時分更是心神懈怠之時,自當嚴加防範!還有,你把隊伍安扎在一處不知名的破村莊內,那些破草屋子不正是人家縱火之首選麼?真是愚蠢!你那最後餘下的二十幾人的部從呢?咋就你一人被拿上山來了?”
“凌晨時分被那些馬賊給殺散了之後,洪便帶着那餘下的二十幾人,一路退至這山下的河邊之處,可剛趟過河來的時候,竟然又跟對方不期而遇!那些軍士當即不戰而逃,一鬨而散……洪本想捨命一搏,卻發現對方似乎並無意於我等,只是打馬奔上山來。好奇之下,洪便遠遠地也跟了過去,卻不料剛進得山來,便……”
後來的事兒,曹洪不說二人也都知曉了。
此時的黃炎正闔着雙眼,一隻胳膊搭在木桌上,手指輕敲着桌面,似有所思地靜坐在那裡。
旁邊的夏侯惇想着,小先生怕是心有所思,也不敢出聲驚擾,只是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瞪着曹洪。
“大兄,那些馬賊當真兇猛彪悍得很!這會兒卻不知藏身於何處,雖然大兄這處寨子險固堅實得很,卻也不得不多加防範。”曹洪心有餘悸地提醒道。
“切!不過區區28人的馬賊而已,爲兄我……咳咳,太極老弟早已設計將其全數剿殺!馬匹也盡數虜獲!”夏侯惇甚爲自豪又驕傲地說道。
“什麼?那些馬賊竟然已經被大兄……”曹洪陡一聽聞此訊,當即驚身而起,一臉訝異地看向夏侯惇跟黃炎。
“小二,命騎兵集合。”看着曹洪一臉的難以置信,黃炎笑着吩咐堂外的小二道。
“我家公子有令,騎兵——集合!”
轟隆隆——
隨着小二一通高聲呼喝,打西邊馬場那裡即驟然傳來一陣,驚雷滾滾般的馬蹄奔踏聲!
“頓馬!”
“止步!”
“……”
待曹洪隨着黃炎跟夏侯惇起身來到大堂門外的時候,塵埃尚未落定的煙土中,赫然齊列着一排排望之駭人的騎兵!
人人兵甲完備,個個神色凜然!
清一色的棉袍外披半身皮甲,斜拖於身後的統一制式馬刀,更是寒芒刺眼,胯下的戰馬也俱是膘滿體壯!
騎兵悍然,戰馬無畏!
偌大的山寨中鴉雀無聲,偶有一陣凜冽的寒風掠過,卻將場上的肅穆殺伐之意渲染得愈加濃烈!
“大,大兄,這些,都是你麾下的,騎兵?!”望着眼前這駭人的一幕,曹洪臉上的驚異之色更重,一邊說着,一邊衝着就近的一命騎兵,擡腳便要上前去對他手裡的馬刀細加觀看。
“別過去!”夏侯惇忙出聲喝止道。
曹洪一愣神的工夫,只見那名騎兵眼中陡然激射出一束寒芒,那一身的殺意也隨之暴漲而起!
斜拖在手中的馬刀忽地奮然高高揚起,只待來人再近一步,就將其當場劈砍於馬下!
“這……”曹洪被那名騎兵意外的反應嚇了一跳,忙撤身退後兩步。
“騎兵的戰馬跟馬刀,還有那鞍蹬蹄鐵都是他們性命的一部分!無論何人,若是未得許可妄圖從他們手中拿過來,除非先拿下他們的性命!”夏侯惇面有難色地說道。
“難道大兄也拿不得?”曹洪疑問道。
“這個……”夏侯惇尷尬着,偷眼看向黃炎。
“收刀!”黃炎令聲不大,全體騎兵卻齊刷刷地將各自馬刀收攏垂於腿側。
“陳到,出列!”黃炎又一聲令下,只見一匹棗紅馬馱着個半大小子,疾踏兩步來至黃炎跟前。
“陳到在!”陳到卻也沒下馬,只是在馬上擡手行了個軍禮,然後便神色莊重又恭敬着看向黃炎。
“從即日起,你便是副統領,協助夏侯將軍,將這支騎兵打造成一支所向披靡,戰無不克的鐵騎雄兵!可有信心?”黃炎亦是一臉的嚴峻。
“陳到謝先生提攜!定不負先生所望!”陳到在這一瞬間感覺到,自己似乎已成長爲一位智勇無雙的將者!
“夏侯將軍,從今往後這支裝備一新,鐵律森嚴的騎兵可就交給你了!”黃炎笑着對夏侯惇說道,轉而又命令周倉,“周倉,立時與夏侯將軍交割兵屬!”
“是,公子!”周倉得令後,當即跳下馬來,衝黃炎躬身一抱拳,然後又轉向夏侯惇再行一軍禮,稟道,“稟將軍,軍中現有騎兵82人,可用戰馬105匹,或缺騎兵23人待補。所應備的馬刀、鞍、蹬、蹄鐵等已在趕製中,請將軍驗收!”
“呃,那個,太極老弟啊,這麼多的騎兵突然交由某家率領,只怕……”夏侯惇對黃炎的即時安排頗感意外,心中只擔憂着自己萬一能力不足而偏生意外,當下便甚是不安地看向黃炎。
“騎兵的訓練等軍務可交由陳到管理,相信陳到已經足以擔當起這份職責了!你只需日後確定好騎兵的進攻方向即可!希望夏侯將軍你能帶得他們戰場上爭功奪利,也能將他們安安全全地帶回來!”黃炎面色極爲凝重地看向夏侯惇。
“請先生放心!某家必不負先生所託!”夏侯惇此刻也換上了一臉的鄭重,沉聲應道。
黃炎再次望了一眼,這支由自己親手裝備訓練出來的騎兵,又深深地看了眼夏侯惇,轉身自顧回了大堂。
周倉亦是心有不捨地看了看自己昔日的弟兄們,也隨着黃炎去了大堂內。
“收隊!”夏侯惇喝令一聲,衆騎兵齊收刀列隊,秩序井然着迴歸本部。
“大兄,那騎兵的馬刀看上去極爲厚重鋒利……”曹洪眼中狂熱地一直目送騎兵離去,這才追着夏侯惇說道,“小弟想着能討來看上一看。”
“呃,我那裡倒是有一把樣品,可拿來給你看看。至於那些騎兵手裡的,還是……其實都一樣的!”夏侯惇神色尷尬着回道,一邊帶着自家小弟,也回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