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跳下裝甲車,腳下厚厚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凜冽的寒風像鋒利的刀刃迎面刺來,感覺臉上瞬間被挑開千百萬個刀口,還沒來得及流血,便已被冰封,一種刺痛又麻木的感覺讓人頃刻間僵在原地。
庫木庫裡沙漠邊緣早先有一個村莊,村裡的村民以打獵放牧爲生,後來一種奇怪的疾病在村裡蔓延,村民在很短的時間相繼死去,村舍廢棄,早已埋在冰雪之下。因爲村民的死因太過蹊蹺,當地人無法解釋,又因爲此地信仰佛教,崇敬天神,傳說是因爲村民得罪西王母,被降下大劫,以至於此。
崑崙山裡難以解釋的神秘傳說比比皆是,李然則是半信半疑!
所幸實驗室離崑崙山的入山口並不遠,一旦執行撤離計劃,衆人可以很快脫離險境,進入崑崙山腹地,這也是李然多年前強烈建議恩師將實驗室建立在若羌縣的主要原因!
凌峰在車停下之後,在風雪中走出去兩公里左右,輪式裝甲車自重較大,又拉滿了人,必須得勘察一下地形是否有通過的可能性。凌峰迴來告訴李然:“目前對我們有利的條件是,天氣寒冷,沙漠和地下潛河全凍住了,裝甲車能開上河岸。我們沿着那棱格勒河一直往北走,樂觀估計,差不多兩三個小時就能進入死亡谷!”
此時的雪越下越大,風裹挾着雪粒串成線、連成片,像是無數條長鞭不分東南西北地無情地抽打着蒼茫的大地。李然使勁跳了幾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努力地適應着這極端的天氣。
“雪太大了,眼看天也快黑了,繼續往前走,前面萬一遇到什麼情況,黑燈瞎火的也不好應對,我們在這裡紮營吧,明天一早出發!”人說話的聲音好像被風雪裹挾而去,很難聽的清楚,所以李然大聲地對凌峰說。
凌峰擡頭看了看,此時天色已晚,雪兀自下個不停,也覺得繼續往前走比較危險,衝李然使勁點了點頭,指揮衆人安營紮寨去了。
好在凌峰是個合格的救援隊長和野外生存專家,爲此次撤離準備了充足的物資。晚餐時凌峰給每人倒了半碗白酒,甘烈的白酒流經食管,帶着一股火辣辣的暖流衝進胃裡,在這天寒地凍的沙漠裡,也算是一種享受。
安頓好衆人休息,凌峰、胡天讓二人在李然帳篷裡和他商量着接下來的行動。說話間,李然忽然聽到帳篷外面好像有人的哭聲,馬上示意凌峰和胡天讓二人先不要出聲,三個人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果然是有人在哭,只是聲音好像有點什麼地方不對勁。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拿着手電筒走出帳篷到外面看看究竟。三個人挨個將各個帳篷巡視一遍,發現大家都已熟睡,而且人員都在,並沒有什麼人單獨外出。
難道是聽錯了?三個人仔細又聽了聽,確實在怒號的風雪中隱隱傳來像是女人的哭聲。
“看那兒!”帳篷外由於白雪漫漫,天色雖然混沌但光線並沒暗到目不視物,又加上凌峰有着一對火眼金睛,最先看到了離帳篷大約100米開外的雪坡上好像有一個黑影。
這會是誰呢?自己這邊的人全員都在,難道是附近倖存的山民,在這冰天雪地裡迷路了?
想到這裡,李然二人說:“走,看看去!”
於是三個人拿着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朝那黑影走過去。
但那黑影看起來不遠,三人走了一段發現好像還在100米之外,又走了一段,還是如此。
“我說二位,這不對啊!”胡天讓心裡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伸手攔住了另外兩個人。
“你們回頭看看!”
李然和凌峰迴頭一看,暗叫一聲:怪了!只見背後的腳印足足走出去了兩三百米,連帳篷都看不清了,但前面那個黑影還是那麼遠。
“不能再往前走了,回去!”李然當即決定,那黑影到底是人還是野獸都還不知道呢,這麼跟下去萬一帳篷那邊出點什麼事,首尾不能相顧。
好在當晚再沒發生什麼事,但那黑影在胡天讓的心裡留了一個疙瘩。
第二天清早雪居然停了。凌峰已經早早從帳篷裡爬出來,預熱了車輛發動機,做着車準備。
胡天讓擡頭看看天,心事頗爲沉重,如此天昏地闊的景象,雪雖停,但風雲浮動,在雪山頂上翻滾浮動,仿若惡龍奪珠之相,讓他內心頗爲不安,不知道前方等待這一干人等的是何等禍事。
簡單吃了點乾糧,衆人便乘車沿着那棱格勒河河岸朝死亡谷方向行進。
凌峰駕駛前車前方帶路,雖然風雪已停,但車輛走在冰凍的河岸上,也是艱難萬分。輪式裝甲車機動性是不錯,但越野性能實在太差,對路面平順性有比較高的要求,此時走在溝壑不平的河岸,的確也是對它要求有點苛刻了。凌峰雖然已是小心翼翼的駕駛,但車輪着力不實,幾次都差點衝到河底,坐在車上的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更糟糕的是,剛走出去不到五公里,天上又開始零零散散地飄着雪花。
忽然,坐在前排的李然好像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幾個活動的黑影,由於下着雪,所以視線比較模糊,但基本可以確定確有物體在活動。待裝甲車再稍微走近一些,衆人也都看清了前面的狀況:狼!
只見七八隻棕黑色的野狼正在分食食物,狼的個頭比平時所見到的灰狼要大不少,毛色也較暗。食物被羣狼撕的血肉模糊,衆人在車上並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凌峰駕駛裝甲車小心翼翼的從狼羣邊上過去,在車和羣狼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一隻狼擡頭看了一眼緩慢行駛的裝甲車,作爲生物學家的敏感,李然看到了那隻狼的眼睛,那雙眼睛讓李然倒吸一口涼氣。
身邊有車經過,狼自然是警惕的,其他幾隻狼一邊吞嚥着血淋淋的食物,也擡起頭來,李然看到它們的眼睛幾乎是一樣的,通體血紅,好像一股鮮血馬上要流出來,血紅的眼球裡似乎還有藍色的熒光在流動,那種兇相畢露的嗜血本性讓人不寒而慄。
“李然,怎麼回事?”封胤教授悄悄在李然耳邊問了一句。
李然一邊搖頭一邊說:“目前還不知道是不是和病毒有關。但這種生物不管是什麼原因發生的變異,都是非常危險的!生物的進化也好或者說是變異也罷,都會變得比原來更加強大!”
“它們不會追我們吧?”駱棐不無擔心地說。
“難說!”李然也頗爲擔憂,轉頭對凌峰說:“車儘量慢一點,平穩前進就好,不要讓狼羣覺得我們是在逃跑!好在它們剛吃完東西,應該不會馬上就要開始捕食!”
凌峰降了車速,保持低速平穩駕駛。
及至離開狼羣500米開外,通過後車窗勉強只能看到幾個模糊的黑影時,車上衆人才鬆了口氣。
“哎喲我的天哪,這狼得有牛犢子那麼大!”老莫想想自己以前養的那些牛,用手比劃了一下,覺得個頭差不多。
“哈哈,老莫,你是三句話不離你的牛啊,感覺牛比你媳婦都親!”大學生方若愚最近和老莫混的比較熟,和他開着玩笑。
“咦,媳婦哪有牛好麼,媳婦家都不要了,牛可不會!”老莫說着,悵然若失的樣子。
老莫的媳婦嫌老莫沒出息,年輕的時候就跟鄰村的一個小夥子人跑了,據說是到大城市打工去了。
“狼好像追過來了!”盧克一直觀察着車後的動向,這時忽然發現情況有變。
李然忙回過頭來,只見後車窗外的雪地上,狼羣正在奮力奔來,強力的爪子刨起地上的積雪,在空中揚起一團白灰色的煙塵,如奔雷一般奔車輛而來。
“加速!”後面的人看到這種情形,忍不住對凌峰喊道。
“沒事,這車全焊接結構,炮彈都難以打穿,大家只要在車裡就是安全的!況且這河牀溝壑衆多,雪地太滑,猛然加速車輛一旦失控就麻煩了!”凌峰解釋說。
聽他這麼說,大家稍稍安心。
但是狼羣已經越靠越近了,車上的人已經能看到頭狼那恐怖的眼神了。
凌峰平穩地控制着車速,狼羣的速度極快,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已經追到車跟前,幾乎是和裝甲車並排奔跑。但是等到追到跟前,狼羣居然沒有對車輛發起攻擊,好像自己也知道憑它們血肉之軀也拿這大傢伙沒辦法。只見狼羣分成兩隊,把裝甲車夾在中間,像是兩隊衛兵一樣,不緊不慢地跟着裝甲車。
凌峰有點懵了,問李然:“這狼想幹什麼?”
李然沉吟了一下,說:“狼非常的聰明,它們在沒有把握的時候是不會攻擊的,現在它們好像是在尋找機會!”
“我操,這比直接硬幹還恐怖!它們要跟到啥時候?”盧克在後面忍不住插話。
“大家不要慌,我們暫時沒有什麼危險,所以儘量保持安靜!”李然安撫衆人,又轉過頭對凌峰說:“你穩住,這種環境只要車不出事,我們就安全。狼很有耐心,我們首先不能亂!”
說完,李然又拿起對講機,對前車喊話:“符天離,不要慌,你先到前面去,我們斷後,注意保持車速!”
“收到!”符天離回答。
越往前走,河岸溝壑迭起,裝甲車開始劇烈顛簸。衆人在車上似是被裝在農村老太簸箕裡的蠶豆,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車裡碼放整齊的輜重物品也開始在車廂裡跳舞。
而此時,兩邊的狼羣也開始行動了。它們不再整齊的排列,而是左右兩邊有組織的開始在車前穿梭,有時單獨一隻狼快速從車前斜插,有時左右兩隻交織斜插,凌峰和符天離二人瞬間慌亂成一團,這種情況不管是急剎或者急轉都很可能衝到河底,看着河底鋒利的怪石和冰峰,凌峰和符天離的手心裡都開始冒汗。
突然一隻野狼從符天離駕駛車的一側高高躍起,從車前斜飛了出去,符天離毫無防備下突然視線受阻,潛意識裡一個急剎,後面凌峰避讓不及,重重撞在前車上,兩輛重型裝甲運兵車巨大的慣性拖拽着兩輛車及十幾個人急速朝河底滑去。車輛下滑過程中和冰峰怪石劇烈地撞在一起,車輛變向發生翻滾,李然等人在車裡一陣天旋地轉,瞬間失去了知覺!
凌峰最先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卡在駕駛位置,肩膀朝下,頭部和脖子劇烈疼痛,他使勁用手撐着車頂,慢慢把脖子回到正常位置,發現只是硬傷,頸骨並無大礙。這時李然也醒了,簡單活動了一下主要關節,並沒發生骨折這樣的重傷。兩個人費力的把身體從頭下腳上的位置恢復到正常體位,看着車裡橫七豎八還在昏迷的同伴,大聲喊着、拍打着。
好在裝甲車的車體足夠堅固,衆人在車輛翻滾時只是在輪番的撞擊中昏迷了,大多都是擦傷之類的皮外傷,並沒有出現重傷。但此時不知道車外的情況如何,並不敢出去查看。更糟糕的是,對講機嚴重損壞,衛星電話也沒了信號,聯繫不到符天離。
然而,糟糕的情況還不止這些。凌峰發現一個窗戶的防彈玻璃在剛剛翻滾時過程中被撞碎,已經快要脫落,一股股刺骨的涼風從窗戶裡灌進車內,如果持續下去,即使不被狼吃掉,也會凍死在車內。
“我得出去,看看那個車的情況!”凌峰堅定地對李然說。
“你瘋了,那幾只狼說不定正在外面等着呢!”李然堅決不同意凌峰此刻的行動。
“前面車有沒有傷亡還不知道,我必須得去看一下!再說,這麼等下去人都得凍死!”凌峰絲毫沒改變自己的計劃。
“那我和你去!”李然見勸不動凌峰,便想同去。
“不行,這麼多人都指望你呢,你不能輕易冒險。盧克和我一起去,你在車裡等我消息!”凌峰說着,指了指盧克。
見李然不再說話,凌峰和盧克費勁地把防護衣物和頭盔穿戴好,兩人各背了一把適合近戰的MP9準備從破裂的窗口爬出去。
而此時兩輛報廢的裝甲車周圍,幾隻兇惡的野狼正躲在亂石後面,猩紅如血的眼睛裡迸射出飢渴的光芒,等待着車裡的獵物自己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