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魈鬼

李然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擡在一個擔架上,仰面朝天地躺着,此時濃霧消散,勉強能看見山頂積聚的白雪。李然以爲自己在做夢,他努力地回想,自己不是正在被蟻羣追殺嗎?好像還被蟻后咬了一口,想到這裡,伸出手來摸了摸脖子,纏着繃帶,手指觸及的地方痠麻不止,才曉得不是做夢,自己確實受傷了。

擡着他的一邊是盧克一邊是稻本純一。兩個人只是靜止的站在原地,並沒有往前走。

李然心下疑惑,心想這倆人發什麼呆?這麼擡着他不走是爲了什麼,便折起上身,這才發現他們一行十幾人都靜立當場,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被哪位過路神仙施了法術,動彈不得!

這自然是臆測,李然不禁啞然失笑,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胡亂猜測。

見衆人不動,李然試着起身,除了脖頸傷口處的痠麻之感,身體並沒有其他異樣,自我感覺精力充沛、身手矯健,看來剛剛昏睡這一覺還是彌補了連日來的疲累。

等李然起來,順着衆人面朝的方向扭身觀瞧,不免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距衆人不足二十米的距離,一字排開站着七八隻異獸,面頰有紅有藍各不相同、鼻骨凸出,鼻甲兩側有五六條縱溝,鼻樑呈油綠色,襯在亮紅色或者靛藍色的面頰上極爲扎眼,頜下有須,褐色長毛覆蓋全身,腹部鵝黃,臀部青紫、短尾、如人形直立,個個醜陋異常,形同鬼魅!

“山魈!”李然登時認出了這些攔路的不速之客。

作爲一個生物學家,由於興趣使然,李然自己翻閱了很多世界各地的動植物的相關資料,自然是認得這些動物的,知道這些動物在非洲一代好幾個國家都有。在中國通常被當成一種傳說中的物種,賦予了很多傳奇的色彩,甚至被視爲兇惡的人間厲鬼。

這是《山海經》有記載的異獸,千百年來屢有傳說,人類卻極少見到,正因爲如此,山魈一直被認爲是地獄惡鬼遊蕩在人間,它們嗜血、殘暴,一旦遇上凶多吉少。據說山魈有一項匪夷所思的技能,就是通過自己的眼神和人對視,致人迷幻、失去反抗,山魈則趁機獵殺!

而此時衆人的情形或許正源於此。

李然見情勢危急,跳起來喊叫着每一個人的名字,同時拍打着臉頰。陷入迷幻的衆人潛意識裡是有知覺的,但如果沒有旁人呼喚卻無法醒過來。

此時李然的呼喚非常的及時,被拍打呼叫的衆人紛紛醒過來。

山魈對於李然的突然甦醒是沒有準備的,本來已在控制下的獵物眼看要飛,暴躁的山魈瞬間被激怒,不顧一切地飛奔而來。

這些山魈本就屬於猴科靈長類動物,動作敏捷、力大無窮,雙臂一較勁,能將一個活人生生撕裂!而且非常善於觀察眼前的形勢,捕殺一旦開始專挑薄弱、沒有抵抗力的獵物下手。

而此時還陷入昏迷、沒被喚醒的薩依莎和盛夏便首當其衝!

李然來不及多想,抽出長刀朝衝在最前面的一隻體型最大的紅臉山魈迎頭劈去,同時擡起右腳一個側踹蹬向衝薩依莎撲去的一隻藍臉山魈,這一刀狠辣無比,直接削去了那惡鬼的一隻臂膀,疼的齜牙咧嘴的一陣怪叫。而另一隻則被李然踹出去30米開外,撞在一塊巨石上直接昏迷了過去!

這山魈少說有五六十公斤的體重,沒想到睡一覺醒過來會有這麼大的力道,李然一下子被自己的力量驚呆了!

已經甦醒的凌峰等人來不及拿出武器對抗,迷迷糊糊的見這些鬼怪衝過來,匆忙之中只好用雙手禦敵,正在這時卻聽見一聲尖利的嘯聲,已經衝到眼前的山魈突然調轉方向朝四周四散逃竄,逃跑之時還不忘擡起被李然踹暈的那一隻,幾秒鐘之內就消失在兩側的灌木叢裡。

李然瞧的真切,嘯聲正是來自那隻被自己削去一支臂膀的紅臉山魈,它應該是它們的首領,山魈行動注重突襲,此時見失去先機,所以馬上組織撤退!

“大家都沒事吧?”李然大聲問。

此時薩依莎和盛夏也被喚醒,正在駱棐和艾莉絲的呼喚下恢復意識。

“沒想到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把我們給救了,還真有你的!”凌峰說笑着在李然肩膀上捶了一拳。

胡天讓也走過來,關心地問:“感覺怎麼樣?”

“還好,就是傷口有點麻?”李然笑笑說。

“不對啊,那隻蟻后毒性很強的,我都覺得你有可能挺不過來了,你小子命還挺大!”蘇河教授也走過來,上下打量着李然,滿臉狐疑。

“呵呵,閻王爺殺伐過重,這次饒了我的小命,估計是於心不忍了吧!再說了,我也不能扔下你們不管啊!”李然劫後餘生,心情還算不錯,也難得和大家說笑一番。

駱棐扶着薩依莎在旁邊石頭上坐下,離李然較遠,看到他和衆人談笑,已完全沒有了昏迷時氣若游絲般的虛弱,駱棐悄悄轉過臉去,嘴角含着笑,眼淚卻已在眼眶裡打轉。

蘇河教授這時候抓起李然的手腕把了把脈,滿臉的驚異,說:“奇怪啊,你那會脈象極亂,而且時有時無,發着高燒,我們也沒有的治療毒蟲咬殺的藥,我只是用鍼灸把蟻毒中的戾氣化解了,沒想到現在居然脈象平穩,跟沒事人一樣,你還真是命大!”

“謝謝蘇教授,幸虧有你們!”李然感激地說,緊接着又問身邊幾位:“我昏迷以後,發生什麼了?”

“你昏迷以後幸虧盧克把那蟻后打死了,蟻羣害怕樟腦油的味道,也都散了,我們也沒再遇到麻煩!但是你那會的狀態可是把我們嚇壞了,蘇河教授什麼法子用上了,但你就是醒不過來,只好擡着你走,一進這山谷就碰見剛纔那羣畜生了!剛開始我們都沒認出來,我後來想起來聽我師傅說過這些東西,等我反應過來已經遲了,大家都中招了。你要再晚醒一會,我們就真讓這些惡鬼啃了!”胡天讓心有餘悸地說。

“福禍相依,大家命不該絕!”李然說道,緊接着問:“老胡,現在我們是走到哪了,你那羊皮冊上有記錄嗎?”

“還真有,你看!”說着,胡天讓從懷裡掏出羊皮冊,翻開來指給李然看。

“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叫鬼見愁,從這往前走就到了屍魔嶺,過了屍魔嶺再走不到半天的路程,就到地獄之眼了!”

“看這圖,地獄之眼不就在死亡谷的旁邊嗎?咱們這麼走不等於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死亡谷?”李然詫異地問。

胡天讓讚許地點點頭,又說起了一段離奇的傳說。

“好眼力,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但是咱們在死亡谷死活沒找到路!這就有可能和另一個傳說有關。據說死亡谷最早爲魔界聖地,魔祖因一己之私,勾結天魔神惡誅,挑起三界紛爭,衆生陷入生死大難,萬物生靈十不存一。魔祖藉機想要改變魔界氣運和輪轉因果,於是率領魔族穿過死亡之眼闖入冥府,試圖改因定果!最後忍無可忍的酆都大帝率羅酆六天的靈主與之惡戰,終將魔族趕出冥府,酆都大帝一怒之下下了封山印,所以死亡谷再無出路!昨天你和凌峰誤打誤撞找到甬道,也算是人族不該滅絕,一切都是註定!”

一番話說的衆人瞠目結舌,似是又中了山魈的迷幻術一般,呆立當場。

“時也,命也!”李然不禁慨嘆。

“既然如此,老胡,咱們出發吧!”

說完,李然背起自己的裝備,一馬當先走在前面。曾幾何時,他也只是在偌大的實驗室裡埋頭科研的青年才俊,而命運使然,如今他必須擔負人族和氣運抗爭的終極使命,此刻的他,更像一個統領萬方的將軍,神魔無懼!

“老胡,屍魔嶺有什麼講究?”李然邊走邊問跟上來的胡天讓。

胡天讓沉默了一會,說:“這可能是我們進入地獄之眼之前,最危險的地方!據說,屍魔嶺上全是生前作惡多端,死後被冥府判定永世不得輪迴的惡魔,他們被封印在屍魔嶺上,自是怨氣沖天,魔性大增!這條路我們繞不過去,生死難測啊!”

這番話讓李然也陷入了沉默。

衆人九死一生來到此地,難道要葬身在屍魔嶺?

衆人一路無話,由胡天讓的羊皮冊指引,很快走出鬼見愁,來到一片茂林參天的古嶺。

擡頭望去,這古嶺和崑崙山所有山谷峰巒皆不相同,其他地方全是低矮的灌木、光禿的岩石,而這裡林木幽黑粗壯,虯根盤結於岩石之上,遠遠望去,靈禽異獸來往穿梭。這古嶺透着古怪,帶着沖天的邪氣、陰森無比,衆人還沒靠近,已感覺寒氣逼人。

這就是屍魔嶺了!

正在衆人駐足觀望之際,忽然看見嶺前有一個人影晃動。

沒錯,確定是一個人!

只見此人衣衫襤褸,全身泥污,走路搖搖晃晃,舉止遲緩。

“符天離!”凌峰大喊一聲。

“什麼?不可能!”李然大驚失色,這怎麼可能是死亡谷失蹤的符天離?他們十幾人結伴,都好幾次命懸一線,符天離怎麼可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沒錯,他背的那個包是我們特戰隊獨有的,不會錯!”凌峰肯定地說。

衆人觀瞧,果然,那人的揹包和凌峰的一模一樣,雖然污穢不堪,但還是一眼就看得出來。

凌峰非常激動,拔腿就要追過去。

胡天讓一把拖住了他,低聲道:“等等,你不覺得古怪嗎?”

凌峰遲疑了一下,又喊了一聲:“符天離!”

只見那人停頓了一下,但並沒回頭,過了一會又搖搖晃晃的往前走。

這下凌峰也不敢貿然去追了,如果真是符天離他爲什麼不答應,如果不是符天離,他又怎麼揹着符天離的包。

正在躊躇不前之際,那人居然停住了!

然後慢慢的轉身,面向衆人。雖然相隔甚遠,但凌峰還是一眼認出,正是符天離!只是面容枯槁、神情怪誕,兩隻眼睛深陷、黯淡無光,嘴角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似笑非笑。

“你們來啊,前面有路!”符天離突然張口說話。

說完,不等衆人反應,轉身飛快地朝屍魔嶺的密林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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