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青眼珠子一轉,道:“這位大哥,不知貴姓啊。”
“免貴免貴。”瓜皮帽忙拱了拱手:“鄙人姓李,李子樹。”
這名字好,於異差點兒又撲哧一口笑出來。
“原來是李大哥。”任青青也拱了拱手,道:“小妹姓任,這廂有禮了。”作了禮,道:“李大哥,小妹有個主意,不如這樣,我們合夥如何,大哥本錢少點,而小妹我是找不到門路,我出資合夥,算我們兩家的本錢,一起去苗方,得了利再按本錢分,你看怎麼樣?”
李子樹大喜:“任小姐此話當真?”
“當真。”任青青點頭:“只不知李大哥願也不願?”
“願意,我當然願意。”李子樹雙手一拱天:“謝謝皇天,這下我可以向娘子交代了。”看一眼任青青於異,尤其於異要笑不笑的樣子,又讓他覺得不好意思,臉色微紅,道:“任小姐,這位兄臺,便請去寒舍一敘。”呵呵,有錢就有禮,寒舍也來了,於異暗中好笑,其實他一直覺得好笑,只是後面強忍着而已。
任青青對他輕聲道:“於大人,恕小女子擅做主張,鬱家商隊走私,並不止他自己一家,往往是集合了苗州很多商家,然後共同組成商隊,一起去苗州,這些商人可以借鬱家的大旗做保護,而鬱家則在中間抽利,逢十抽三,小女子覺得,大人暗訪,或難明真相,不如就跟着商隊跑一趟,從頭至尾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大人以爲如何。”
她的想法於異其實已經猜到了,點點頭,道:“你的想法不錯。”
三人跟着李子樹,旁走數裡,進了一個小鎮,到一處院子前,李子樹才推門進去,門中忽地飛出一個銅碗來,好象是小孩子用來吃飯的,正砸在李子樹額頭上,這一下不輕,咚的一聲響,李子樹啊呀一聲便摸住了腦袋,嘴中才叫得一聲:“娘子。”身子早已飛了起來。
他飛起來,不是自己想飛,而是給一隻手劈胸揪着,一下提了進去,摔在地上,然後一個女子便騎在了他頭上。
那女子如何模樣?於異事前想過,不但打男人,還騎在男人腦袋上放屁的,應該是那種膀大腰粗一臉橫肉的潑婦,然而事實大相徑庭,那女子倒騎在李子樹腦袋上,所以面是對着院門的,於異任青青看得清楚,那女子二十二三歲年紀,瓜子臉,柳葉眉,雪白的肌膚兒,配上櫻桃小口,竟是個極標誌的小媳婦兒,而且腰也不粗,雖然不象任青青那麼細得變態,但和一般姑娘家比,不遜半分。
這樣漂亮的小媳婦兒,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於異也不會相信,居然如此悍惡——那女子騎在李子樹腦袋上,一手按着李子樹背,另一手拿了一杆雞毛撣子,在李子樹屁股上拼命的抽,邊抽口中還邊叫:“你竟然還敢回來,我抽死你,我抽死你。”
李子樹在她屁股下鬼哭狼嚎:“娘子,你聽我說,娘子——啊。”
“還說什麼?還說什麼,你以爲我還會聽你哄不成。”那女子不但不停手,反越來越兇:“隔壁小二早回來跟我說了,商隊不要你,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以爲我不知道。”
便在這時,忽聽得撲的一聲,卻是她用力過大,打了個大大的響屁。
李子樹的嚎聲猛然一停,隨即大叫起來:“你又在我腦袋上放屁,你又在我腦袋上放屁,我做什麼賠什麼,就是氣運給你的屁臭跑了。”
“你放屁。”那女子越發暴怒,不過卻停了手,因爲她看到了於異兩個,也不是她有心看到的,實在是於異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他捧着肚子一直笑得蹲到地下,太好笑了,實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你們是什麼人,如何在別人家門口發笑,走走走。”李子樹娘子又羞又怒,俏臉兒一紅,瞪着眼晴,怦一下關上了院門,裡間便聽得李子樹叫:“娘子娘子,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
“你給我跪好了。”他婆娘尖叫。
“娘子你聽我說——啊呀,你聽我說——啊呀——打死我也要說——啊呀——嗚嗚嗚,痛死了,我的耳朵要斷了,娘子,你聽我說一句好不好。”
“哈哈哈哈。”於異笑得幾乎要岔氣了。
任青青也覺得好笑,但她大部份心思卻放在於異身上,看了於異的樣子,心下想:“這位大人,笑得到象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隨後愣了一愣,想:“也是啊,他最多不過十七八二十歲吧。”
過了好一會兒,院門打開,李子樹急步跑了出來,差點兒就撞到了於異身上,忙收了步子,卻一把就扯住了於異,道:“還好,還好,兩位還在。”
又忙鬆了手,他瓜皮帽先前給穿了一刀,扯巴扯巴,還是戴在頭上的,這會兒卻不見了蹤影,顯然是給他娘子打飛了,蓬頭散發,臉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兩隻耳朵通紅髮亮,彷彿滷過的豬耳朵,身上更是不用說了,一身灰一身土,於異看着就笑,李子樹脹紅了臉,忙把身上收拾了一下,對任青青拱了拱手:“村妻無禮,讓任小姐見笑了,屋裡請,屋裡請。”
任青青可不好象於異那麼笑得肆無忌憚,她微微垂下眼光,看李子樹大是尷尬的臉,卻反手介紹於異,道:“這位於異於兄,與我家是通家之好,也是想一起合夥做生意的。”
看得出來,李子樹這人不但怕老婆,還有點兒勢利眼,先前一直沒怎麼正眼看過於異,當然於異不在乎,不過任青青在乎啊,所以這會兒介紹了,而李子樹果然就對於異一抱拳:“原來是於兄,失禮了,任小姐,於兄,屋裡請。”
兩人進院,院子裡一地雞毛,那可憐的雞毛憚子居然打斷了,於異差點兒又想笑了,李子樹一臉尷尬,忙引了兩人進屋,他婆娘親自奉了茶上來,微脹紅了臉道:“不知兩位是貴客,先前失禮了,妾身白氏這廂陪罪。”說着福了一福。
只這會兒,她已重新收拾了頭面,這會兒櫻口微張,斯文有禮,再配上那扮相兒,實在是再乖巧不過的一個漂亮媳婦兒,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她先前竟是那般悍惡。
“女人啊,真是個奇怪的玩意兒。”於異一直覺得女人難以理解,這會兒更加重了這個看法。
任青青還回了一禮,見於異不動,李子樹有些尷尬的道:“我這幾年不走運,做什麼賠什麼,快把我娘子的嫁妝都賠光了,這一次當了首飾,偏還進不了鬱家商隊,眼見貨要壓死或賠本抵出去,所以我娘子急了,平時她其實還是挺尊重我的。”
“那是那是。”任青青見他尷尬,忙順着他的話應了兩句,隨後便轉開話題,轉到合夥做生意上,李子樹這才尷尬漸去,一說到做生意,李子樹到一掃怕婆娘的窘迫,顯出幾絲精明來,於異是懶得插嘴的,就任由任青青說,李子樹有五百兩,任青青說是她和於異合夥,再出兩千五百倆,湊夠三千兩的最低數額,李子樹明顯有些失望,不過於異估計,任青青家破人亡的人,又在京中跑門路,估計也花了不少錢,袋子裡可能沒什麼錢了,只堅持兩千五的數,於異聽了不耐煩,插一嘴道:“十萬兩夠不夠?”
他這一嘴嚇人,李子樹先前見他談錢不開口,不象個能做主的,又不怎麼理他了,這會兒霍地轉頭,眼光發出光來,不過有些要信不信的:“十萬?”
“要不一百萬?”於異性子不太好,不過是不太把他當回事,所以他不信任的樣子也不放在心上,只不過更大爆了一嘴。
李子樹本來是要信不信,突然加到一百萬,反而是不信了,轉頭看任青青,道:“任小姐,你莫非是消遣李某來着?”
他婆娘白氏在邊上,本來豎着耳朵聽着的,一副極乖巧聽話的小媳婦的模樣兒,這會兒眉毛可又揚了起來,又顯出三分悍婦本色了。
任青青剛要張嘴解釋,於異卻是個不耐煩的,伸手去懷裡一掏,往桌子上一拍,桌子上頓時多了十個大金元寶,每個一百兩,再一掏,又一拍,又是十個,他眨眼間連掏十下,桌上便多了一百個金元寶,此時金銀比剛好是一比十,一百個金元寶便是一萬兩金子,也就是十萬兩銀子。
“天爺。”白氏呀的一聲叫,退了一步,捂住了好看的小嘴兒,李子樹也站了起來。
任青青也吃了一驚,她只聽說於異清剿飛雲會然後收贖金什麼的,收了成百上千萬兩的銀子,但她認定於異是個好官清官,好官清官當然也是窮官,公家的錢撈不到自己袋子裡,自然也就不可能有錢,再想不到,於異這一掏,竟然輕輕鬆鬆掏了十萬銀子出來,她的嘴其實也不大,但這會兒卻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去,但她反應極快,忙在一邊笑道:“李大哥,我這位世兄家資鉅萬,銀子是不缺的,只不過想自己趟一條路出來,所以還望李大哥多多幫忙。”
真金在眼前,這下李子樹徹底兒信兒,連連點頭:“一定,一定,不敢,不敢。”隨又轉頭對他婆娘道:“媳婦,上好茶來。”
白氏本來一臉精明,這會兒金光耀眼,卻顯得有些傻不愣登了,哎哎應着,果然別泡了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