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真心麻煩。
寧風撓着頭,跟在那個小女孩的身後,向着天月峰上去。
這女娃兒是奉命來接他上山的,奉的不是別人的命,正是天月峰主,天月童姥!
對此,寧風倒不奇怪,身爲太陽神宮有數的高人,九脈之主中的一位,要是連他到了天月峰都不知道,那才叫咄咄怪事呢。
他奇怪的是前面那小女孩本身。
寧風跟在後面走,目光禁不住地往小女孩濃密柔順青絲都掩不住的耳朵上瞄去。
那對耳朵毛茸茸的,白嫩嫩的,原本就白皙的皮膚上附着一層細細的,更加白生的絨毛。
這絨毛看起來何其眼熟,怎麼看怎麼像他小時候滴溜着提起來的兔子耳朵呢?
本來就是!
“兔子妖靈啊。”
寧風鬱悶了。
小丫頭除了開始介紹了一下自己,名字很簡單:小兔兒,目的更簡單:引路,然後就把腦袋低下來,擡都不敢擡。
“誰能想到天月師叔竟然養了一隻玉兔成精做侍女,怪不得耳朵那麼靈,長度在那呢。”
寧風在苦笑,那小兔兒有這個反應再正常不過了,她自個兒就是玉兔成精,接過一見到他,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想把玉兔來個清蒸還是紅燒……
小兔兒埋頭走路,到底路徑熟得不能再熟悉,她還是一隻懵懵懂懂小玉兔時候,就不知道走過了多少遍,自然不會出什麼問題。
她的耳朵,在寧風的目光注視下。漸漸地紅起來,白裡透紅,再到如火在燒,如血在沁。
寧風苦笑過後,看得饒有興致。很想繞到前頭去,看看小兔兒的臉紅成什麼樣子了,熟透螃蟹都不差了吧?
好歹他還記得,這回是上門找人幫忙煉製本命法器的,真要將這個天月童姥養在身邊的小傢伙嚇出好歹來,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寧風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老老實實地跟着小兔子,登上了天月峰之巔。
一路上,開始左右還無人,只有膽子最大的玉兔小心翼翼地冒出頭來,瞄一眼。又受驚地鎖了回去。
漸至半山腰,寧風纔看到人。
天月峰的真傳弟子,以及她們的侍女、附庸,越來越多地進入他的眼簾。
天月峰本就在太陽神宮裡獨樹一幟,想來只招收女子,無論是真傳弟子,還是下人附庸,無不是如此。活活的一個女兒峰。
換成其他人,削尖了腦袋也要往裡面鑽,寧風則不然。他恨不得地上有縫,好能鑽進去躲上一躲。
“再看下去,要被看殺了……”
寧風一頭的冷汗,那些天月峰女子的目光好像有溫度,都要將他烤熟了一樣。
她們一個個指指點點,小聲議論。時不時地還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更可怕的是無論是指點還是笑聲都彷彿會傳染。一路在寧風的背後蔓延,直讓他如芒在背。
“好傢伙。這是看猴戲呢。”
寧風擦了一把汗,暗暗下了決心,以後如非必要,決計不再踏上天月峰一步。
他倒是知道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天月峰在太陽神宮裡是異類,其門下弟子,也少有行走天下的,更似一方淨土,供養女修不染塵埃,一心清修。
女子天性,卻不是規矩能磨滅的,寧風最近風頭出得夠大——這點從九竅石裡金池滿溢就知道了——天月峰這些女子們不好奇才有鬼呢。
寧風恨不得抱頭鼠竄,直接狂奔上峰巔,奈何這會兒小兔子好像有意無意地在壓住腳步,那步子別說是山上妖靈了,就是閨閣家小姐都不能走得更細碎了。
就在寧風額頭上的汗珠從白毛汗,變成每一顆都跟黃豆大小了,後背上衣服也被濡溼了,天月峰巔,終於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下一刻,“轟”,一股熱浪毫無徵兆地撲來,撲在寧風的身上,頃刻之間,所有汗水蒸乾。
“好傢伙!”
寧風瞬間收斂心神,好奇地望向前方。
天月峰,他還是第一次真正踏足。
在他面前,是一個碩大的洞窟,有七彩之光滿溢而出,流淌奔涌,撲在寧風的身上,將他也染成了七彩的人兒。
倒是他的旁邊小兔兒依然白得純淨。
她用純淨的,怯怯地我見猶憐的目光望向寧風,猶豫了半晌,小聲地道:“這位師兄,小兔兒知道師兄是在玩笑,但玉兔天生膽小,這玩笑還是莫開的好。”
這麼簡單的一番話小兔兒說得辛苦無比,好像每一個字都讓她心頭、臉上的羞怯加深一分似的,好不容易說完,一口氣吐出來,頂着紅蘋果臉,埋頭就往山下走。
“……”
寧風撓撓頭,他很想跟這小姑娘說,他剛剛不是玩笑來着,挺認真地吖。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了,這麼一個害羞到極致的小姑娘,估計罵人是不會的,憋出或者嚇出個好歹來,那就不美了。
他罷了叫住小兔子的心思,重新把心神放到面前來。
寧風還在猶豫呢,七彩洞中,冷哼一聲清脆,糯糯的小女孩兒音傳了出來:“臭小子,來就來了,還不趕緊滾進來,等着欺負老身的兔子嗎?嗯?”
“嘶~”
寧風倒抽一口涼氣,哪裡敢怠慢,連忙就往洞裡面走。
在這天月峰巔,會這麼說話的除了連神宮掌教真人申不疑都怯火三分的天月童姥外,還有何人?
天月童姥多少年紀寧風沒敢找人問,但一直保持着小女孩兒形貌,配合她嚴肅無比神情,那個怪異就別提了。
更怪異的是,她的聲音時而嬌嫩得完全符合年紀。時而又蒼老得如老樹皮,變幻不定,聽着頭痛。
當然,這個寧風只敢腹誹一下,當面說別說是他了。就是天雲子都不敢。
“咦~”
寧風一如洞中,便有目不暇接之感,那些雜念瞬間消失得乾淨。
入洞瞬間,他就知道之前噴涌而出的七彩之光到底何來了。
洞中除了腳下,其餘幾面石頭無不顯出九彩之色,相連二色。絕無重複,七色光輝渲染出了一片斑駁。
隨着寧風越往洞中深處走,石頭的九彩之色就愈濃。
若說洞口接近外面部分的石頭,彷彿是彩虹融入水中,稀釋出來的顏色。越往深處走,則是彩虹本身光澤,再至萬千虹彩凝練一起,形成的濃郁。
“好奇妙的地方,這是什麼?”
寧風愈發地疑惑。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這種內濃外淡的顏色變化只能是一種可能,那便是一種蔓延。
由最深處,向着淡處蔓延而出。形成如此斑斕與瑰麗。
“源頭處,又是什麼呢?”
寧風好奇心一起,連原本目的都差點給忘了。不由得加快腳步,向內走去。
“轟轟轟~轟轟轟~~~”
走過一處拐角,熱浪滾滾,險些將寧風掀了一個跟頭。
睜眼一看,他頓時知道,之前乍現的熱浪是怎麼回事了?
出現在寧風面前的是一個上下左右。皆過百丈的一個巨大空間。
整個空間,盡成融融火紅之色。
這個空間遠遠超過外面所見的大小。對此寧風倒不在意,明顯是陣法之功。硬是在方寸之地,造出了汪洋之廣。
寧風的心思不在那裡,甚至不在不遠處俏生生站立着,小女孩模樣的天月童姥。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被佔據了整個空間大半的巨大爐子吸引住了。
大爐如山,其肚開六面窗,能清晰地看到內部火光。大爐通體七彩,不住地放射出絢爛之光,撲在周遭山石上,旋即沁入其中,隱沒不見。
看到這裡,寧風哪裡不明白,這七彩之洞是如何成型的。
“這難道是……”
寧風腦子一轉,想起典籍中的傳說之物,脫口而出:“補天石?”
太古鴻蒙,大能者擒拿日月,移山填海,一場百族大戰,致天塌東南,陷落一角,有天火焚燒一切,天水淹沒四方,生靈塗炭。
於是有大能者,取七彩之石,補天之漏。
至此以後,這種七彩奇石就有了一個名字,號爲:補天石。
寧風一開始沒想到,是因爲七彩之石,其實半點不奇怪,自然造化之奇,什麼都沒有,未必就是傳說中的補天石吧?
但是看到這個大爐,寧風立刻就知道,這就是補天石。
補天之說,後世修士,叱之爲虛妄,認爲只是神話,不過傳說,犯不着當真。
不過傳說中的補天石,倒的確是寶物,以之爲爐鼎,能純化火焰,提高法器級別,爲稀世之寶。
補天石爐的赫赫名字,寧風是在典籍中看得多的,真實的卻一次也未見過。補天石稀少是其一,天材地寶這東西就沒有多的時候;其次,就是要以之煉器,卻也不易。
寧風連天月童姥都給拋諸腦後,主要就是被如此大如山的補天爐震驚了,這該是何等價值?不是什麼單純的寶物能媲美了,與之相較,那什麼先天一氣混元鼎都算不得什麼了。
其次呢,寧風目光下移,瞥到了補天爐下。
那裡,一堆散碎的補天石堆在那裡,石堆裡不住地往外舔出火焰,就舔在補天爐的下面,一波波的高溫,就是從中冒出來的。
“以補天石爲爐石,再以補天石爲爐……”
寧風眼睛瞪圓,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天月峰,真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