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
杜凡晨露出爲難之色,旋即怕寧風誤會一般,忙道:“寧兄,不是凡晨小氣,實在是‘門’之一說,凡晨第一次聽聞。
“不過想來,應當是那件東西吧?”
他有些吃不準,寧風卻顧不得那麼多,問道:“杜兄弟有何猜測,直說便是。”
杜凡晨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將他自算盡蒼生營地歸來後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聽得一半,寧風就有八成把握,他想要的契機,杜伏威口中的門,指的便是杜凡晨所說的那件東西。
從頭道來便是杜凡晨算盡蒼生營地,花費了家中所有錢財,得到了一個卜算結果,便是:“結束他們歷代執念的契機,就在妖魔海處。”
杜凡晨父祖都已去世,雖然聽過妖魔海名稱,又是一個從來沒有出過海的生瓜蛋子,理所當然地開始翻找祖上留下的資料。
他在秘藏的海圖當中,找到了海妖魔的海圖。
那份海圖,其實當年杜伏威也是看過的,若是不然,也就沒有今天這回事情了。
不同的是,杜凡晨對振興家族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對衆人的嘲笑芥蒂在心,早早地就想爲父祖正名,對家族各種掌故瞭如指掌。
在翻出妖魔海海圖後,他結合族中各種資料、掌故,竟然讓他把所有東西聯繫在了一起,找出了祖輩們念念不忘的秘密!
當年他們杜家那位極可能是王座的先祖,曾在此處留下了一處秘藏。
秘藏當中,不僅僅有各種珍寶,還有能提升杜凡晨手上,代表着杜家族長身份的印戒。
杜凡晨冥思苦想,斟酌字句地道:“在某本手記裡面,我們杜家先祖提到了這個秘藏的開啓方式,裡面有一句話我覺得覺得有問題。
他是這麼說的:
‘昔日藏寶時候,曾失手將旋轉指環的戒面落於其中。’”
說到這裡,杜凡晨舉起手來,讓寧風看得真切,在他的手上,正帶着一枚形狀特異的指環。
“這便是旋轉指環。”
指環分成兩層,外層似乎是琺琅彩一類工藝,又巧奪天工地在上面浮雕出了筆畫,正可當做所謂的印戒之用,在紙面上一滾,就是簽字畫押。
內層似乎是某種紫金色金屬,歷經多年,依然光亮如新。
看到這個指環,寧風頓時就明白爲什麼杜凡晨認爲這就是杜伏威口中的門了。
這種旋轉指環還能成爲印戒,自是巧奪天工了,可要是再加上戒面,那無論如何,至少印戒的功能就被剝奪。
這裡面沒有鬼就奇怪了。
誰家使用印戒還要每次費心拆掉戒面的嗎?
配合上印戒的具體形狀,杜家先祖那句隨口惋嘆,立刻就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寧風將目光從杜凡晨手上收了回來,沉聲道:“那便請杜兄弟施爲吧。”
他沒有客套,沒有假裝推拒,本心如此,對方亦不抗拒,那有何必矯揉造作呢?
杜凡晨亦無反彈,他是真的破膽了,現在僅剩下的無非是打開先祖秘藏,見識一番,也就是了。
這輩子,他將再無踏足海上波濤的機會。
杜凡晨深吸了一口氣,將旋轉指環從指上褪下,攤開放在掌心上。
他一點一點地旋轉着琺琅彩的指環外層,口中唸唸有詞,時不時地擡頭望向天上月亮,似乎在確定着什麼方位。
寧風看得暗暗點頭,對出手救下他們的決斷滿意無比。
他要是不存着救人心思,等到塵埃落定,杜伏威從自家侄兒處拷問出秘密來,他再出手襲殺來個黑吃黑,或許還會輕鬆一些,少些波折。
但處在那種情況下,杜凡晨定然不會盡心配合,單純這開啓秘藏的手法,就不知道要摸索多久。
只能說寧風雖然是抱着功利目的而來,到底存了幾分善心,善心人,天不負吧。
“找到了!”
在所有人期待目光下,杜凡晨突然面露喜色,脫口而出。
緊接着,他將託着旋轉指環的手高舉,以其中兩指拈起指環,遙遙相對明月。
寧風現在所處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指環將明月環了進去,一輪玉盤,猶如長在了指環內部一樣。
與此同時,外面琺琅彩當是因爲旋轉到了正確的位置,一個個玄奧的紋路浮現出來,交織在指環內部,與月輪交相輝映。
“轟!”
寧風眼前一花,盡是白茫茫一片,恍若在冰天雪地萬年寒霜的地方,從冰屋子裡出來,一下子被無盡皚皚白雪和天上太陽一起晃得瞎了眼睛一般。
他本能地向着一側移步。
“啪啪啪~~”衣袂破空一般的響動,從寧風身上響起。
“這是……”
寧風眯着眼睛,勉強看清楚了情況。
剛纔的響動的確是從他衣袖處傳來的,不是無緣無故,而是粗壯如水桶的月華之光柱掠過衣袖,如實質般的力量導致。
這水桶粗細的月華光柱,赫然是從指環當中迸發出來的。
“匯聚月華,凝而釋放!”
“這旋轉指環在特定情況下,竟然還有如此作用?”
寧風震撼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看着水桶粗細的月華光柱距離指環越遠就變得越粗,在百丈開外的地方,照射到了一處平靜海域。
那處海域看上去與其他地方几無而致,寧風還記得不久前他就是從那個方向浮出水面,踏上小船的呢。
就是這麼一個無論是看,還是經過,亦或是置身其間,全都是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在月華光柱的照射下,卻在發生着異變。
“嘭嘭嘭~~嘭嘭嘭~~”
石頭撞擊,摩擦的聲音,不住地傳了出來,隔着厚厚海水,顯得沉悶無比。
這聲音要是曝露在空氣當中,當如開山一般。
那片水域不住地漣漪着,繼而如沸騰了一般,又好像是一朵水蓮花在不住地綻放出來,從最深的海底處。
“原來如此!”
寧風神情一動,憑藉着巨龍鯨化身對海水長時間的感悟,他現在即便是處在人身狀態下,依然清晰地判斷出了水面下情況。
無非是,一座礁石般的東西,正在不住地從海底升起來,整個過程中有無數的火熱力量在迸發出來,即便是有整片妖魔海在消化,寧風等人依然能感受到溫度的上升。
“這是以人力,衍化天地之威啊!”
寧風感慨不已,“這還僅僅是藏寶,力求隱蔽,而不是真正的生死搏殺。”
“看來,我是小看了王座級的力量了。”
寧風不得不承認,大仙商這種霞舉飛昇的模式,他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地,對這條道路有所成就的大能者有所輕視。
好在,眼前這一幕改變了這一點,不然日後正面面對那等人物時候,他還不知道要嚥下多大的苦果。
言歸正傳。
寧風憑藉着對海的體悟,明白了海上升礁石整個變化過程中蘊含的精髓,那竟是仿造着海底火山爆發,形成島嶼的過程。
這簡直是天地造化,移山填海一樣的力量。
在場衆人,除了寧風之外,其他人等完全不知道能做到這樣的事情,究竟代表着怎樣的強大,那位杜家先祖險些就做了拋媚眼給瞎子看的事情。
“出來了!”
就這麼片刻功夫,一座猶自顯得通紅,卻在露出水面一瞬間,凝固成漆黑顏色的礁石破水而出。
水落,石出。
“咔嚓~咔嚓~”
聲聲異響,礁石上頭裂開一個口子,彷彿是雞子孵化出來,蛋殼裂開,露出裡面活力十足的小雞一樣。
這塊礁石大如馬車,裂開攤向四面後更顯得佔地範圍大,寧風等人的目光則沒有絲毫落在上面。
攤開的礁石上方,一個個箱子橫陳着,大多看上去都很有年月,或木或鐵或石,竟是什麼材質都有。
“這是杜家先祖的秘藏……”
寧風看到這些箱子,臉色就有些古怪,“看上去怎麼更像是某個海盜收山後藏起來的財寶。”
在他左近,杜凡晨等人神情亦是相差彷彿,十之八九想的是一回事情。
畢竟,這些完全不規範的箱子,怎麼看怎麼像是搶來的,想讓人不想歪了都難。
杜凡晨雖然已經聲言放棄了,但在場的除了老海客之外,全都是第一次出海的年輕人,看到傳說中的寶藏,不眼熱,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個個都目光灼灼地盯視過去。
寧風則不然。
他的目光只是在箱子上停留了片刻,繼而將注意力放到了攤裂開的礁石上。
“這是什麼手段,海上升明月般浮現出礁石就算了,攤開之後竟然直接生根化作堡礁不沉,這個手段就很了不起了。”
奈何他之前所學與瀚海域中大仙商體系完全是南轅北轍,看了半天也沒有什麼收穫。
等寧風回過神來,發現杜凡晨等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一過腦子才反應過來,知道他們都在等着他出聲呢。
寧風搖頭失笑,道:“你們去收拾寶藏吧,剛剛說過,我分文不取,我只是想要那個‘門’。”
“可是……”
杜凡晨還要說話,被寧風揮手止住,斬釘截鐵地道:“就這麼定了。”
“嗯!”
杜凡晨滿臉感激地點頭,原本是打算拿來當做是買命錢的東西失而復得,對寧風的感激真正地達到了救命之恩的程度。
一行人駕馭着小船靠近堡礁,不用寧風出手,幾人接連跳上去,就開始開箱子了。
“刷刷刷~~”
黑夜裡,縱明月高懸,月華如水清亮,依然掩蓋不住噴發而出的寶光。
別說是杜凡晨等人,就是寧風的目光都有些直了。
一個個箱子看上去不算是太起眼,還總讓人覺得是海盜收藏,但在打開之後還是很有料的。
一箱箱的金珠,一看就是無垠海域中某個鮫人族的產品,連鋪陳在箱子底部,金珠之下的綾羅狀物都是鮫人族才能織就的龍綃;
一箱箱的珊瑚,呈五顏六色,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長成,多少人力,多少條性命,才能從海中撈取;
一箱箱的金銀成磚,一箱箱寶石琳琅……
眼花繚亂,到最後所有人都看得麻木了起來,彷彿面前的不是可以買下整個舊鐵港的驚人財富,只是一堆好看點的石頭一般。
寧風亦是看了半晌,方纔收回了目光。
說實話,若不是他的目的不在於此,更想要的是通過這個世界的手段,獲得該世界體系內屬於大仙商的力量,這些財富他想要放手也沒有那麼容易。
只有交易得來的財富,才能得到天道的眷顧,獲取到力量,巧取豪奪而來,沒有任何意義。
想到這裡,寧風頓時就淡然了。
自古財帛動人心,很多人說得很聽,只是因爲他沒有機會犯錯了。
寧風捫心自問,要是換成一箱箱對修煉大有益處的天材地寶,他覺得要信守承諾,基本上,很難。
衆人之中,反倒是杜凡晨清醒了一些。
在一陣陣翻找撿視之後,小夥伴們都有些失神,唯獨他還記得寧風想要的是什麼,在那一個人翻箱倒櫃地尋找。
“找到了。”
好半晌,杜凡晨驚喜地叫出聲來,頓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
在他面前,一個箱子幾乎被倒空了,有翡翠、貓眼等等各色寶石散落一地,真如沒有人要的石頭一樣。
杜凡晨的注意力半點沒有放在那些任何一個放出去,都會引起人瘋狂的珍寶上,而是高高地舉起一小塊黑色的橢圓形石頭,飛奔上船。
“寧兄,你看,應該就是這個。”
衆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其上。
只見得,在杜凡晨的手上拈的只是一塊戒面大小的石頭,通體呈現出半透明光澤的黑色,隱隱地還有些絮狀物在裡面,彷彿是廉價的寶石一樣。
反正被當成破石頭扔在地上的那一箱子寶石裡面,任意選上一塊,都要比它來得晶瑩剔透。
在寧風觀察石頭的時候,杜凡晨不無得意地道:“我一開始翻找不到,就猜測先祖意圖,記得在手記裡面看到過一句話,說如果要隱藏一滴水,那就要藏進大海里;要隱蔽一棵樹,植入樹林中。”
寧風微微一笑,打斷道:“於是你就在放寶石的箱子裡,去找這塊戒面石?”
“不錯了。”
杜凡晨心情很好的樣子,拈着手上半點不起眼的戒面石道:“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要尋找的東西,大致是什麼樣子,有着清晰地目標,怕是任何人得到這箱子財寶,都不會留意到它。”
寧風贊同地點頭。
杜家先祖,當真稱得上是用盡了心思了。
按他的打算,這件“門”最終真的只會落入他後人的手上。寶藏可以落入其他人之手,但只要沒有杜家人願意全身心的配合,“門”怕是永遠沒有打開的機會。
當着寧風的面,杜凡晨一手持旋轉指環,一手持戒面,將二者緩緩地靠近了過去。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原本打開寶藏後散開的月華光柱化作一縷縷遊離的月光在匯聚過來,最終匯成了液體一般的存在,大量存在與旋轉指環與戒面之間,彷彿是某種粘合的材料似的。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