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發什麼呆?”
陳昔微站在寧風面前,彎着腰,雙手撐在膝蓋上,眉頭有些皺皺的,好像有些不滿。
靠得太近了,抹去兩個拳頭的距離,兩個人臉都要貼一起去了。
寧風不用回頭望,都能感覺到有一道道火辣辣的嫉妒目光刺過來。
“沒什麼啊,只是有些累了。”
寧風聳了聳肩,兩手一攤說道。
他總沒法說剛剛進去到九竅石裡面溜達了一圈子,很有收穫哦。
陳昔微神情緩了下來,聲音轉柔:“嗯,寧風,提起精神來,剛剛經香閣的長老過來通知了,說七天之後,就是扶搖會。”
“經香閣……七天後……扶搖會”
寧風經過“九死心境”,這會兒精神再健旺不過了,老虎都能打死兩隻,思維自不會遲鈍,立刻捕捉到陳昔微話裡面的重點。
“經香閣”名字如此雅緻,他聽一次就不會忘記。
那裡,是天下七宗之太陽神宮的重地,除了藏有無數功法秘譜外,萬年修仙界多少異聞隱秘,珍禽異獸,天材地寶資料,無所不有。
經香閣長老,更是整個太陽神宮內外門弟子中的傳說人物。
偌大經香閣,又是重地,卻從來只有他一個人負責,相當之古怪。
有說他修爲精深,不下諸峰長老,更可能是傳說中的老祖;也有說他不同修煉,只是平常老朽的。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試。
經香閣雖然神秘,但等正式入門後,定是有資格去的,寧風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扶搖會”三個字上。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扶搖會,就是寧風他們這些雛鳥們扶搖直上的日子。
每隔三年,太陽神宮開扶搖會,諸峰之主擇弟子入門,併爲新晉弟子親自繫上代表太陽神宮弟子身份的太陽巾。
太陽神宮有獨門大法,號爲“大日巡天法”,扶搖會上景象藉着“巡天法”,只要修爲足夠能凝視大日者,都可以從太陽裡看到扶搖會上景象。
換句話說,寧風等三十弟子,憑着太陽神宮威凌天下之勢,在那一天,便會在天下間無數大能者目視下,拜入山門,正式成爲神宮弟子。
尚未行走天下,就入各方眼界,只要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不能自已。
寧風咂了咂嘴脣,對那個七天之數頗有怨念,恨不得馬上就開始。
“……等等就有雜役領我們前去休息,三天之後,才准許離開神宮。”
“寧風,你還有幾天時間,可以好好計劃一下未來打算主修哪一門功夫,再選好拜入哪一峰門下。”
這兩句話,陳昔微是看着寧風的眼睛說的,說得很慢,咬字清晰。
寧風腦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了。
陳昔微這是想跟他說,如果有可能就活動一下,提前定好拜入最適合自己的神宮一脈,這樣對以後的發展有好處。
“只是……”
寧風苦笑,他可不是什麼修仙世家子弟啊,哪裡能疏通得門路?
“扶搖會上,我會拜入天擇峰!”
陳昔微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轉身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咦,好像話裡面有話。這算是暗示嗎?”
“還有,這麼快就確定了?”
寧風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說起來,我還真不知道陳昔微是出自哪一家,平日裡諱莫如深,不知道有什麼不好說的?”
收回目光,寧風暗暗對自己說:“下次再進入九竅石世界,一定要尋個無人的地方。先前竟然經香閣長老進來,宣佈那些事情,我都一無所知。這也就罷了,若是有危險……”
想到那個結果,比如身體給豺狼虎豹什麼的給拖走了,堂堂預備仙人餵了野獸,那笑話就鬧大了。
正自反省間,偏殿大門被人推開,陽光傾瀉而入,晃得殿內少年人睜不開眼睛。
等他們適應了光亮,便發現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身材窈窕,面容清秀,服飾淺蔥色的少女,在盈盈行禮。
偏殿中都是少年人,明知道這些淺蔥少女就是引領他們前往休息的雜役,還是手足無措。忙不迭地站起來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有,慌慌張張回禮差點把人家小姑娘當仙女拜的也不少。
寧風心中有事,只是隨意地擺手,示意對方頭前引路,便沒有太過在意。
等他在淺蔥少女的引領下走出偏殿,一擡頭,才發現他與陳昔微兩人竟是一起最早出來的。
寧風衝着她笑了笑,還舉手打了個招呼,陳昔微“哼”地一下別過頭,往另一個方向去。
“六月天,變得快,不好伺候啊。”
寧風放下手,感慨着,突然問道:“你說是吧?”
“啊?”
淺蔥少女嚇了一跳,左顧右盼了下,才確定是問她。
“沒事,走吧。”
寧風笑了笑,笑容乾淨,眼神清澈,看得少女一呆,纔回過神來連忙帶路。
一盞茶功夫不到,便到了神宮爲他們安排的臨時住所。
“多謝姑娘了。”
寧風禮貌地感謝,隨後就把自己關入了房中。
才踏出一步,他就“蹭”地一下將腳步縮了回來。
“嘖嘖嘖,真是奢侈啊!”
寧風目之所及,這間靜室無論是地板還是牆壁盡數鋪陳着紅玉,散發着洋洋暖意,彷彿是冬天漫步在陽光下的感覺。
最引人注目是一張足足有一丈長,六尺寬的紅玉牀,其上擺放着一方淡黃色蒲團。
無論是如此完整巨大的紅玉,還是其上怎麼看都不是凡品的蒲團,哪一樣都不是尋常可見的。
“可惜不能長住。”
寧風遺憾地搖頭,邁步走向玉牀所在。
踏入靜室裡,他就聞到不知道從哪裡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如蘭似麝,心神不由得放鬆下來。
“安排這樣的靜室讓我們休息三天,方纔准許離開,應該就是爲了彌補新晉弟子在魂境中損耗吧。”
“神宮真是用心良苦。”
寧風嘖嘖稱奇,大感滿意。這種對門下弟子的關心,對比先前聽見的“儘可奪來”之霸道,讓人大生歸屬之感。
“天下七宗,名不虛傳。”
寧風很快放下這些念頭,隨意甩飛了鞋子,怕上紅玉牀,端坐在淡黃色蒲團上,自然而然地擺出五心朝天姿勢。
“終於可以驗證一下了。”
寧風深呼吸了數次,平緩了下心中急不可耐,開始默默運氣在外門修煉了三年的《藥師琉璃經》。
這門功法的來歷,在他得知的第一天就咋舌不已,對太陽神宮之霸道有了嶄新認識。
聽名字就知道,藥師琉璃經明顯是一門佛家功法,雖然只是築基所用,到底是佛門正法,絕不外傳的。
偏偏,這藥師琉璃經有個特性,它是天底下少數幾門,在入門階段就有洗練皮囊,打下基礎,爲日後轉修太陽神宮正法做準備的功法。
按藥師琉璃經中說法,那叫做:身如琉璃,內外明澈。
就是這八個字,引起了太陽神宮興趣。既然身如琉璃內外明澈了,日後不正好轉修太陽正法嗎?最能容納太陽神光之力嗎?
那還等什麼?!
爲了這部入門打基礎的功法,太陽神宮找了由頭,跟佛門硬碰硬地做過了幾次,強行將此法訛了過來。
多少年過去了,這部《藥師琉璃經》一直堂而皇之地在太陽神宮的外門傳授,神宮跟佛門的關係,咳咳,那也可想而知。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寧風神情安詳,輕車熟路地進入到藥師琉璃經的修煉當中。
一息,兩息,三息……
十個呼吸不到的時間,他紋絲不動的身軀上開始泛出淡淡的金光。
以寧風的身體爲中心,方圓丈許區域內比其他地方要明亮上一些,一點點肉眼可見的光點在不住地進入到他身體裡。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寧風從定中醒來,吐出一口濁氣。
“差不多到極限了。”
他揉了揉因爲疲憊皺在一起的眉頭,瞥向紅玉牀頭。
那裡,有一盞水晶沙漏,一顆顆地往下漏着金色的沙礫。
在進入修煉前,寧風就瞄過一眼沙漏,這會兒兩相一對比,頓時知道耗去了多少功夫。
“嗯,跟平日裡差不多。”
“正常情況,要再次進行修煉,至少要三個時辰過後。”
“現在,是試試九死心境的時候了。”
寧風很有些激動,在蒲團上扭了扭,方纔狠狠地閉上眼睛。
在閉上眼睛前,他一如之前,再次注意了一下時間。
一開始,盤坐閉目的寧風眉頭皺得緊緊地,好像在冥冥之中用力,要進入什麼似的,過了片刻,他周身一震,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永無止盡的跋涉,又一次開始。
“呼~~~”
寧風霍地一下睜開眼睛,全身毛孔張開,騰起白氣一片,凝而不散,籠罩整個紅玉牀。
額上的頭髮都被打溼,寧風顧不上汗水流淌入眼睛裡帶來的酸澀,向着水晶沙漏又是一瞥。
“十顆沙礫左右的時間……”
寧風自語出聲,不盡感慨,“在九死心境裡,簡直比一輩子還長。”
他現在還沒有完全從九死心境擺脫出來,明明是在感慨,眼眸中依然平靜清澈但全無情感,石頭一樣的淡然。
“果然……”
寧風感受了一下自身狀態,他是沒有鏡子,否則單純從眼中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神彩便知道結果了。
“試一次就知道了。”
他毫不猶豫地再次進入《藥師琉璃經》的修煉。
類似的事情,在過去的三年間,寧風不知道做過多少次。有些事情畢竟勉強不來,往往在精力枯竭時候強行修煉,堅持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會頭痛欲裂,自動從定境中脫出。
這一次……
比之前還要快,區區幾個呼吸時間,寧風神態轉爲安詳,身上再次泛出金光,周遭無數光點匯聚,涌入身體。
一時間,寧風身上呈琉璃光,有內外明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