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內霧氣綿綿,婉妃娘娘在陽春的挽扶之下伸出如玉的足尖試試水溫,扯脣淡笑了笑。
隨後便將身子浸沒在灑滿玫瑰花瓣的溫水中,墨色青絲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張妖異的網。
圍着婉妃娘娘伺候的加上陽春有五名女子,分別都是從外調來的奴婢,這裡是避暑山莊,不比皇宮,帶來的奴婢都是各殿中嬪妃的貼身丫頭。
正值清晨,各嬪妃都需人伺候,方纔端木辰軒也實難再找到人,便命人從各殿中調了幾名奴婢出來。
除了陽春之外,這四名女子眼生,不過伺候手法倒是相當的熟煉,這一點讓陽春稍稍有了一絲好奇,一般伺候主子沐浴的奴婢都是經宮中訓煉過才能作爲主子的貼身丫頭,而眼前這四名奴婢每一個人的手法都不相上下。
“側王妃,今日辛苦你了。”婉妃娘娘帶着含義不明的話打斷陽春的思緒。
陽春微微的揚了揚眉,輕輕一語“娘娘客氣了。”
婉妃娘娘側眸微微看了陽春一眼,試圖想從陽春的那揚眉之中讀懂些什麼?
下一個瞬間,只見婉妃娘娘手故意輕輕的在陽春的面前划起了一陣水珠,隨着水珠的濺起,陽春自知她這是在爲難於她,陽春沒有說什麼,隱忍着稍稍讓了讓身子。
婉妃娘娘見狀,脣邊一抹輕笑勾起,隨即又輕輕一嘆“都說這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可是本宮現在倒不一樣,雖然惹怒了皇上,可是皇上現在照樣不能殺了本宮,單憑這一點,本宮還是勝於朝仁宮的女人,陽春,你覺得呢?”
陽春只覺得心裡一陣嘲笑而起,微微擡了眸望向得意洋洋划起陣陣水珠的婉妃娘娘,抿了抿脣“娘娘的話說得,娘娘貴爲南靖國的公主,自然是鳳凰,現在落難了,皇上還是對娘娘相敬如賓,至少有一點,我們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娘娘與皇后娘娘相比,在皇上的心中,娘娘的是存在利用價值的。”
婉妃娘娘聞知陽春的話,手上一僵,僵在半空之中,狠狠的咬上了牙,怒指着陽春“陽春,你不要太放肆,好歹本宮現在還是皇上的妃子,腹中還有皇世血統,你如此對本宮說話,有朝一日,本宮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陽春微微低了頭,面上卻絲毫不畏懼婉妃娘娘的怒顏,語氣適中,不急不慢的開了口“娘娘息怒,娘娘在上,陽春自然不敢對娘娘放肆,只是娘娘出言中傷皇后娘娘,不只陽春便不允,若是現在皇上在此,想必皇上也與陽春的想法也是一致。”
陽春的話一落,婉妃娘娘的青筋並露,將手中的絲巾狠狠的丟至水中,大怒道“陽春,你竟敢搬出皇上來頂撞本宮,不要以爲你有朝仁宮的女人護着,你就可以目中無本宮的存在,現在就算是你的男人三爺站在本宮面前,也要禮敬三分,你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側王妃,在本宮面前倒是口氣不小。”
陽春擡了眸,眸中閃爍着堅定,一字一句重申“陽春說過了,娘娘今日可以罵陽春,也可以處罰陽春,甚至可以將陽春以不敬之罪處死,陽春這些都不在乎,倘若娘娘出言中傷皇后娘娘,陽春就算是揹負着罪責,陽春也絕不允。”
“你……”婉妃娘娘喉間一緊,突然眸間一閃,想到了什麼?面容的怒氣稍緩了些,乍然間化作了一絲嘲諷的冷笑“是啊,陽春啊陽春,你可真是一個對皇后娘娘萬分忠心的奴才,只怕這世間也只有你陽春對她這般忠心,哦,對了,不能說你忠心,只能說你愚忠,又或是傻得這般可憐,明明心裡清楚那個女人奪走了你男人的心,你卻還一心圍護她的權益。”
這樣的話又再一次深深的撞入了陽春的心裡,這樣的話題似乎是她一直不想提起的,她從始至始都知道三爺的心中只有皇后娘娘。
她試着逃避,試着不讓自己去想這些,也試着讓自己的思緒與這些脫節,因爲在她的心中,皇后是待她如親人的姐姐,她只有感激,沒有恨,更沒有資格去恨。
陽春自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氣,又輕輕的吐了出來,神情恢復了鎮定“婉妃娘娘此言差矣,皇后娘娘待陽春如妹妹,陽春又豈有埋怨皇后娘娘之理,況且陽春能有今日那都是皇后娘娘賦予的,陽春只會心存感激,絕不會因爲婉妃娘娘的幾句話就讓陽春對皇后娘娘心生厭惡,今日婉妃娘娘會這樣說,那是因爲婉妃娘娘不瞭解陽春與皇后娘娘之間的情意,也沒有資格在這裡評論皇后娘娘與陽春之間這層堅固的關係。陽春在這裡請婉妃娘娘記住了,皇后娘娘是陽春這一生最好的姐姐,無人能替代,也無人能挑撥陽春與皇后娘娘之間的姐妹情意,也請婉妃娘娘收起你的這份心思。”
陽春婉妃娘娘的對話倒是讓其他的四名奴婢不敢擡頭,也不敢吱聲,只能默默的在一旁伺候着。
突然婉妃娘娘大笑了一聲,脣邊瞬間又化作了一絲苦澀糾結“可笑至極,當你的男人心裡只有那個女人之時,你真以爲你的心裡,你能視那個女人爲姐妹,那是絕無可能,陽春,你不用自欺欺人了,今日本宮能與你說這些,本宮與你同病相憐,也只是想讓你看清楚朝仁宮這個女人朝三慕思的真面目。” шшш_тт kan_¢ O
陽春眸光帶着一絲怒火的絞着婉妃娘娘,話自牙縫中擠出“這是因爲娘娘根本就不瞭解陽春與皇后娘娘之間的姐妹情意,娘娘也不瞭解三爺與皇上之間的兄弟情意,娘娘更不瞭解皇上對皇后娘娘的情意又有多深,他們之間的愛是無人能侵犯,無人能介入的,陽春也相信三爺很清楚這件事情,現在不要自欺欺人的是娘娘,而不是陽春。”
婉妃娘娘只覺得陽春的話讓她那顆受傷的心又深深的,狠狠的疼了一下,她低了眸,神情從開始的趾高氣揚竟化作了一絲失落與悲涼,擡手撫着頭,脣邊一個勁的嚷着“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這時陽春沒有說話,而說話的卻是另外一個奴婢“娘娘息怒,切莫傷了腹中的孩子。”
婉妃娘娘似乎從這名奴婢的話中清醒了過來,眸光一瞪衆人“都給本宮退下。”
隨着婉妃娘娘的這一聲低吼,大家都紛紛的退了出去,而在這一刻己然有人按耐不住了,若是就這樣退下,那豈不是失了下手的機會。
就在陽春欲要邁步離開浴桶之時,突然後腦勺一絲重力襲來,陽春還未叫出聲便失去意識倒在了地上。
“都不許出聲,誰敢出聲,我就殺了誰。”其中一名奴婢放聲叫囂道。
其餘的三名奴婢對着這名奴婢手中的匕首己然嚇得暈了過去,真是天助她也,就連這三名奴婢也讓她嚇得暈了過去,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取了正在沐浴之中婉妃娘娘的性命。
而沐桶之中的婉妃娘娘隔着簾子還在享受玫瑰花浴給她帶來的感受。
隨着這名奴婢的靠近,婉妃娘娘的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刀光,心上一緊,回頭,面容聚現猙獰,欲要出聲叫出來之時,喉間一緊,只覺得怎麼也叫不出來。
就在匕首要刺入婉妃娘娘的胸口之時,手持匕首的奴婢突然倒在了婉妃娘娘的面前。
而身後暈倒的三名奴婢之中其中一名奴婢拿着花瓶行刺的奴婢打暈了。
“婉妃娘娘,你有沒有事?”奴婢扔掉手中的花瓶,欲要將婉妃娘娘從水中扶出來。
“有……有刺客……”婉妃娘娘驚嚇過度,口裡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毫無意識的暈炫了過去。
這名奴婢欲要大叫之時,發現浴桶之中的被一抹血紅染暈開來。
婉妃娘娘遇刺的消息,聚然間傳遍了整個避暑山莊,頓時隨着婉妃娘娘的遇刺,避暑山莊所有的人都開始慌亂了起來。
早幾日皇后娘娘被擄,現在又是婉妃娘娘遇刺,好似一連竄的事情都透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從宮中帶往避暑山莊,以備不時之需的三名太醫進進出出,每一個人的面容之上都透着沉重。
“如何?”端木辰曦的揹負於窗前,雙手己是捏得緊緊,誰都知道端木辰曦現在的憂慮與擔心是意欲何爲。
其中的一句太醫,微微開了口“皇上怒罪,婉妃娘娘驚嚇過度,胎兒窒死在腹中。”
端木辰曦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轉了身,劍眉深深的擰在了一起“胎兒不保,婉妃的性命,你們一個個提着腦袋給朕留着,若是婉妃有任何閃失,朕拿你們是問。”
“是”三名太醫同時行禮應聲。
這時門外響起小喜子公公的聲音“啓稟皇上,玉妃娘娘求見。”
三名太醫見狀,紛紛行禮告退,待太醫退至後,端木辰曦坐回了書案前,揚了聲音“宣她進來。”
“是”
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玉妃娘娘清楚的知道她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邁入殿中,一眼便見到了端木辰曦那張陰沉的面容,她的心又狠狠的抽了一下。
現下她的求見是來請罪,在端木辰曦的面前重重的跪了下來,哽咽開口“臣妾懇請皇上賜臣妾一死。”
端木辰曦微微看了地上玉妃娘娘一眼,瞬間就轉了眸至手中的摺子之上,聲音淡淡“你這是何意?”
玉妃娘娘沒有擡頭,低着頭,聲聲顫音道來“都是臣妾的錯,如若不是臣妾管教奴才無方,婉妃娘娘與皇上也不會因此失去孩子,臣妾對不起皇上,對不起皇家列祖列宗,請皇上賜臣妾一死。”
面對玉妃娘娘的請死,端木辰曦淡定的回了一句“犯人己招供,此事與你無關,你先起來吧。”
玉妃娘娘微微擡了眸,淚水己溼了玉顏,她泣聲道“皇上,臣妾有罪,縱然此事是青蓮一人所爲,但是臣妾是青蓮的主子,奴才會犯錯,也是因爲她心疼臣妾這個主子才走上了這條不歸路,青蓮自小就跟着臣妾,當年下嫁東晉國,臣妾身邊也只帶來了她一人,臣妾一直視她爲親姐妹,這次青蓮爲了臣妾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臣妾做爲她的主子,理應受罰,請皇上治罪。”
端木辰曦將手中的摺子丟至一邊,擡眸,眸中依舊是一彎平靜“朕都說了此事與你無關,你先退下。”
“皇上……”玉妃欲要說什麼時,又被端木辰曦低斥了一聲“退下。”
玉妃娘娘微微一顫,無奈之下,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行了禮“是,臣妾告
退。”
而另外一頭,青蓮的那一擊讓陽春深深的陷入了昏迷之中,在端木辰軒撞門而入的那一瞬間,不知爲何,因爲陽春的暈倒,端木辰軒的心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在那一刻,他似乎在婉妃娘娘與陽春的安然之間,他衝向的是陽春,並不是婉妃娘娘,這是不是代表陽春在端木辰軒的心中的存在又深了一層。
陽春微微蹭了蹭身子,又微微睜開了眸,只覺得後腦勺一陣疼痛襲來,皺了眉。
端木辰軒欣然一笑“醒了?”
陽春有些莫名的望着眸中滿是擔憂的三爺,微微問道“三爺,妾身這是……”
端木辰軒將她扶起,微微令她靠在他的懷裡,他的聲音自她的耳邊低沉傳來“婉妃遇刺,好再這名刺客留了你一條命。”
陽春一驚,連忙出聲問道“婉妃怎麼了?”
端木辰軒微微一笑“你別擔心,婉妃無事,倒是腹中的孩子因驚嚇過度,無法保住。”
陽春依舊不明,突然想到了什麼?擰眉晃了晃頭“這不可能啊,閣內怎麼會有刺客呢?婉妃娘娘一直都是由三爺全全保護,閣內也被暗衛戒備森嚴,就連蒼蠅都飛不進去,又怎麼會有刺客?”
端木辰軒輕輕一嘆“刺客是玉妃身邊的青蓮易容而成,她也許就是因爲了解婉妃有此愛好,所以易容成另外一名奴婢的模樣混入了閣內,好再這次進入閣內的一名奴婢機靈,當機利斷,將青蓮用花瓶打暈,制止了這場殺戮。”
陽春又點了點頭,晃眼之時,又猛的睜了眸“青蓮爲何要殺婉妃娘娘,是玉妃指使的麼?”
端木辰軒搖了搖頭“不是,青蓮一口咬定此事與玉妃無關,是她心疼主子,只因爲主子不受寵,這些年備受欺凌與冷落,她將這些罪過都算在了九兒的頭上,她也知道皇上這次要用婉妃換回九兒,她不想九兒再回來與她的主子爭寵,她便下定決心要取婉妃性命,只有婉妃死了,九兒也就不能再回到東晉了,那她的主子玉妃也自然會有好日子過。”
陽春長長一嘆,面容開始急促“皇上相信了她的供詞?”
端木辰軒眸光帶着深遠“證據確鑿,青蓮也在地牢之中咬舌自盡,這件事不管與玉妃有沒有關係,皇上都不願再提起。”
“妾身能問問三爺,爲何麼?”此話讓陽春依舊不甘心。
“皇上有他的處事方法,更有他的道理,還容不得他人去猜測,總之,你現在只要好好躺着歇息便好。”說罷,他便將她又輕輕的放平,令她躺下,替她提了提被子。
陽春眸中乍現一絲擔憂,伸手緊上了端木辰軒的手“三爺,那現在去換回姐姐一事是不是要往後推了?”
端木辰軒抿了抿脣“也只能這樣,現在婉妃剛沒了孩子,情緒非常不穩定,我們都擔心,婉妃能不能挺過去,所以只能將計劃延後。”
陽春聞知,眸中一絲淚花掀起,低呤了一聲“姐姐……”
隨着她的低吟,端木辰軒感覺到自己的心又生生的疼了一下,扒開她的手,放置被子中,輕輕一笑“放心吧,九兒會沒事的,她一定會安然無事的等着我們去救她。”
碧蓮閣
玉妃獨自一人端坐在銅鏡前,一動不動,兩眼空洞的盯着銅鏡中的自己,仔仔細細的將自己盯了個清楚。
眸中時不時滑落一滴淚水,至脣邊再流至玉手之上,這絲淚她是爲了己赴黃泉的青蓮所流。
青蓮畏罪自殺,實際是爲了保留她的清白咬舌自盡,自從傳出青蓮的死訊後,玉妃就一直坐在這個位置,直到入夜,直到她的眸中淚水己不成珠竄。
這些時辰,她心中所想,腦子所閃過的都是青蓮的面容與身影,青蓮自小與她一起長大,深在朝陽國的後宮之中,玉妃自小沒有親生父母,是義父義母將她帶大,給予了她無上的榮耀與尊貴。
她非皇室血統,卻擁有公主的身份,就連朝陽國真正皇室血統的公主都沒有她的身份尊貴。
她在朝陽國的十八年,每一年都是與青蓮一起度過,雖然有享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榮華富貴,可她絲毫感覺不到親人的溫暖。
她的父皇與母后一直視她爲掌上明珠,她知道那是因爲父皇的性命是她的生父給的,母后對她關愛備至,那是因爲她的父皇對她的寵愛,而她對她的母后而言存在很大利用價值,而她從始至終都無法感受到父皇與母后對她的那份親情。
然而只有青蓮,只有這個身分卑微的奴婢,只要她才能懂得玉妃心中的苦,心中的痛,心中所在乎的所有一切。
可是現在青蓮死了,遠離她了,她的身邊就真的無一人可相信了,她雙手捏得緊緊,指甲己深深的浸入了皮肉之中。
她自銅鏡中狠狠的咬上了脣,一滴滴鮮血順着脣角漸漸滴落,梳妝檯上血跡斑斑,她的眸中淚水流過的痕跡之中夾雜着濃濃的眼,濃濃的殺戮
“九兒,今時今日,你給我聽好了,你又欠了我一條命,我玉馨對天發誓,假以時日,我玉馨一定要你……血債血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