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西移,月殘天晚,小池裡幾絲清脆的蛙聲,試圖打破這夜的死寂。
殿內昏暗的燭火下,兩道黑色的影子映襯在窗戶上,這樣的夜,又有幾個人和他們一般心情沉重?
九兒的黛眉顰的愈來愈緊,這種陰謀,到底是誰想出來的,真是夠狠,這府裡又有誰會動這樣的心思,這一次,她能全身而退麼?
“是不是弄疼你了?”
起風了,微風透過簾子,將九兒額前的髮絲吹得飄然若絮。
她斂回了思緒,搖了搖頭,自心裡沉了口氣後,微微開了口“你信我麼?”
“長姐的巴掌甩過來時,也不知道躲一下。”他的臉上有一抹深深的沉痛,手撫上她紅腫的玉臉,那樣悲憫。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眸光急切“先告訴我,你信我麼?”
此時的端木辰曦是沉靜的,也是靜默的。
他緊抿着薄脣,不說話,只是靜靜望着她半響,而後緊了緊她的手“這件事情,我會調查的。”
面對他眸中的靜默,她鬆開了他的手,脣邊自嘲一笑“就是說,你也要調查後才能做出判斷,對麼?”
他依舊保持着那一分鎮定,沉靜,眸光直直的絞着她,卻終是不語。
她卻是苦澀一笑“你沉默了,我知道,你一定和長公主一樣認爲,我是居心叵測,原本我就是這麼一個居心叵測,心機算盡的女人。”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你才讓人揪着了辮子。”端木辰曦淡淡的接着她口中的話。
她極其驚詫的看向他,眸間泛上一絲霧氣,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緒,顫音道“你信……你信我是被陷害的。”
他起了身,面向窗外,一絲深沉襲上眉宇間“該說你什麼好?你再狠,再毒,也不至於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單憑這一點,我就信你。”
她凝着他的背影,只感覺面上淌着淚“謝謝……”
他又轉了身,見她淚流滿面,那一刻,他的眸中滿是痛苦之色,俯身替她抹去那一絲淚,自牙縫中痛苦的道出那一句話“早點歇着,今夜我得去玉馨公主那。”
她微微垂了眸,抿了抿脣“你應該去。”
隨着門一聲咯吱響,他離開了,留下一片寂靜給她,她默默的承受這分死寂與害怕。
碧波殿
己到深夜,今夜是水痘期最危險的前三天。
殿中雖然恢復了一絲平靜,但是依舊還沉靜着一絲壓抑。
端木辰曦倚在門口,透着輕沙,依稀可見那張絕世姿容的玉臉之上平添了無數紅點。
她雙目空洞的靠在牀沿,眼神沒有任何的光彩,那般無助,那般悽慘,玉手緊緊的撫在平整的腹間。
一條無辜的生命,就這樣去了,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念想,在那她的玉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端木辰曦心內一片悲憫充盈,擡腳邁進了步子,太醫慌亂的欲要說什麼的時候,隨着他的揚手,殿內所有人都己屏退。
當他擡起垂簾之時,牀榻之上的玉馨公主有了一絲異動,驚慌的擋着臉,顫音道“不要過來……求你不要過來……我不要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不要……”
端木辰曦沿着牀邊坐了下來,將她撫上玉臉的手扒下,緊在手間。
隨着他的這一舉動,玉馨公主顫抖着的身子,漸漸恢復了一絲平靜,微微擡起那雙己紅腫的雙眸,眼前頓時浮現了一層水霧。
他緊抿雙脣沒有說話,手上一用力,將她擁在了懷裡,輕輕的撫摸着她如水的髮絲。
玉馨的淚水就如決堤般的洶涌來襲,頓時浸透了他的衣裳“四爺,我們的孩子……孩子沒了……沒了……”
聲音穿越空氣令人痛,令人心碎。
他安撫過後,出了門,強忍着喉間的幾絲輕咳快速了走了幾步。
下一個瞬間,只見他低頭,猛垂向胸口,身邊的墨棋掏出錦帕遞給了他,連咳幾聲後,一口血在錦帕上散開一絲鮮紅。
“爺,求您了,還是讓太醫瞧瞧吧。”墨棋眸光閃爍的望着他,眸中滿是擔憂。
他拽了拽手中的錦帕,忍着喉間的難受“本王無事。”
“爺……”墨棋擰了眉,欲要再相勸,誰料,端木辰曦竟怒目一掃“不用多說了,交代你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墨棋抿脣回道“府裡衆人只知王妃從外帶回了一對母子,卻不知這對母子究竟來自哪裡?恐怕這些只有王妃自己心裡清楚。”
墨棋的話令他又陷入了一絲思緒當中,這對母子竟是在府里人不知鬼不覺情況下帶入府中,她意欲何爲?千絲萬縷又再一次襲上心頭。
夜深人靜,今夜的府裡到處都透着壓抑,府裡出了大事,玉馨公主小產,染上水痘一事,己是鬧得沸沸揚揚,有指責,有憐憫,甚至還有一些難以入耳的傳言。
偏殿亮着燭火,今日長公主在昔婉殿大肆責罰王妃身邊喜兒的事也是衆人所知。
府裡下人也在紛紛議論,玉馨公主的小產到底是何人所爲?
“哎喲……”聲音痛苦的自偏殿中聲聲傳來。
杜念心用冰塊輕輕的敷在陽春的玉臉之上,去腫。
“你忍着點,你這臉若是不消腫,呆會兒會更痛。”
陽春吃痛的微微半眯着眼,伸手猛的拽住了杜念心的手,眸光帶着一絲冰冷。
被陽春拽得生疼的杜念心,微微欠着身子,擰了一絲眉“陽春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陽春依舊狠狠的絞着她的面容變化,一字一句開口“這件事是不是你乾的。”
杜念心心上一緊,眸光帶着一絲閃爍“我不明白陽春姑娘的話。”
“杜念心,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裝可憐守在王妃的身邊,就是想趁機再次陷害王妃,對不對?”陽春怒目以對。
杜念心沉沉一嘆,眸間泛起了一絲水跡“陽春姑娘,你誤會我了,這麼多天,你都看見了,我是真的感激王妃的大恩大德,而且我現在心中別無雜念,一心只希望錦兒平安無事,現在這般安逸的生活是我那暗無天日的三年裡所期盼的,現在重見天日,我又怎會這麼傻,親手去斷送呢?”
杜念心知道這件事情大家第一眼便會懷疑到她的身上,那一刻,當長公主道出玉馨公主染上水痘小產一事之時,她便從王妃的轉眸中,看到了王妃對她的不信任,雖是她極力搖着頭,但這顆心終是不安。
陽春一把甩開了她的手,從她手中奪過冰塊,撫着生疼的玉臉,眸光卻依舊帶着一絲肅殺“說得好聽,就你這眼淚水在禍害人,當初若不是王妃見着你眼中的那絲淚,今日她也不會落寞於此,況且錦兒染上水痘一事,早被爺封鎖消息,這府裡除了你我,還有王妃與爺,宮中的太醫,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水痘這一事,如若不是你,難道還真是王妃不成。”
杜念心抿了抿脣“這件事,我也覺得蹊蹺,但是陽春你想想,我現在是錦兒的孃親,現在府裡出了這等大事,我與錦兒都脫不了干係,依四爺的性子,定會從我們母子入手調查,如若這件事情真是我所爲,那我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沒錯,這件事絕不是她所爲。”一絲熟悉的聲音自殿外傳來。
當她們兩人轉頭望去,月光下,門口一抹悽美的倩影。
“王妃……”陽春眸光閃爍的望着她步步靠近。
杜念心抹了面上一絲淚,讓了讓身子,九兒微微坐了下來,接過陽春手中的冰塊,輕輕的替她敷着。
陽春臉上的巴掌印泛着紫紅,想必一定很痛,九兒眸中瞬間襲了一絲悲憫“陽春,你受苦了,念恩,你也受苦了。”
兩人紛紛搖頭,淚光盈盈“不……我們不苦,最苦的還是王妃你。”
九兒微微垂眸,深吸了口氣,伸手拉住她們倆的手,字字道來“這件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的,放心吧。”
陽春抿脣點了點頭,而杜念心眉宇間似乎若有所思,緊在九兒手中的玉手還在微微泛着抖。
九兒有了
一絲察覺,眸光堅定的看向她“念恩,你也不要擔心,縱然四爺查出了什麼?我也一定會護全錦兒的。”
杜念心微微擡起了眸,那一刻,她的心裡無數道不盡的感激,眸中己是氾濫一片,淚水浸入脣片,一絲苦澀“謝謝王妃”
陽春似乎也對杜念心的誤解有了一絲改變,尤其是見到杜念心面上的那一絲淚,讓她心漸漸變軟。
她轉了眸,緊了緊王妃的手“王妃,你可有想到是何人所爲?”
九兒淺淺勾脣“這府裡有誰最恨我,那就是誰?”
陽春收緊指尖,自牙縫間狠狠一語“一定是陌璃那個賤人。”
九兒斂了笑,沉沉一嘆“無憑無據,我們又能將她如何?”
杜念心抹了面上一絲淚,擡眸,眸光帶着一絲冷絕“她這一招可真是絕,讓玉馨公主沒了孩子,斷了嫡世之位,讓長公主將矛頭指向王妃,一石二鳥,此等計謀也只有她纔想得出。”
九兒點點頭,頗爲無奈“這幾年,她壞事沒少幹,可我依舊拿她沒辦法,本以爲我恢復身分,便可將她狠狠的整治一番,誰知道她竟用瑤兒體內的毒來要挾我,現在瑤兒無事了,我卻被她牽着鼻子走,沒想到這些日子的安分,她是在想盡方法對付我。”
杜念心眸色一閃,擰眉問道“王妃體內的毒還是沒有找到解藥麼?”
九兒費力的笑了笑“陌璃的醫術堪稱一絕,連宮中的太醫都不及她,她研治出來的毒藥亦是難解。”
這些日子,她爲了擺脫陌璃對她種下的毒,她翻閱過不少的醫書,甚至還見過不少的大夫,大夫自脈看來,都認爲她體內沒有中毒的跡象。
可是一到月十五,月圓之夜,她就發覺自己的眉宇間有一絲黑氣籠罩,上次她故意晚了一個時辰去向她取藥,那一個時辰正是毒發的時辰,那種痛豈只是撕心裂肺,簡直是沒有一絲忍力能夠控制。
所以到如今,她依舊還沒有找到解毒的辦法,陌璃是西域人,她的醫術深不可測,用毒也是一流,只怕這全東晉,無一人能與她抗衡。
陽春生生嚥下心中的那絲氣餡,口裡呢喃道“若是冰衣在的話,王妃的體內的毒興許會有法子可解。”
九兒斂回思緒,衝她笑了笑“你是想說,讓千面爲我醫治是麼?千面縱然有辦法,我也不會讓他醫,我不想再欠他什麼,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牽扯。”
隨着九兒的話,陽春欲要說什麼的時候,杜念心扯着她的衣角,衝她搖了搖頭,殿中陷入了一絲冷寂之中。
她固然知道,千面一定會有辦法醫治她體內的毒,但是她卻不願去找他,因爲他們彼此間己互不相欠,她曾說過,他們再見是敵人。
時間過得有些意料之外的快,三日己過了二日,今日最後一日了。
端木辰曦還是沒有查到任何的頭緒,如若在明日天亮之前,還是無法找到這個爲九兒洗脫罪名的證據,只怕九兒將要被大理寺帶走。
一旦進了大理寺,不管他端木辰曦有多大的權力,如若沒有有力的證據,那都是枉然,九兒都無法全身而退。
“聽墨棋說,這些日子,你都沒有闔眼,喝了它吧,今日好好睡一覺。”她的聲音自他的耳邊響起。
當他擡眸看向她時,她的脣邊帶着笑,他見到那絲笑容,心卻在痛。
擡手撫上太陽穴,揉了揉,聲音帶着低沉“陸太醫那,我己經查過了,所有的用品都是經他的手帶回宮中清理銷燬,府裡又怎會有遺落,還讓有心人做了手腳。”
見他如此費心,如此難受,如此亂了章法,她心上一痛,慢慢的靠近他,伸手扒下他的手,輕輕的替他按着頭,一字一句開了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不怕進大理寺。”
話落,手上一緊,他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擡眸沉痛的看着她“能告訴我,那對母子究竟是何人麼?”
她早就己猜到,他會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杜念心的身上,那日,她瞞天過海,將杜念心母子倆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以爲這件事情只要不出亂子,便不會讓人察覺。
現下,出了水痘這一事,還讓人做了手腳,禍害到了府裡玉馨公主腹中的孩子,他自然會調查清楚,她不能讓他得知那孩子的身分。
她穩了穩情緒“我早己跟四爺交代過,他們是清清白白的可憐人,這件事情只要四爺相信不是我所爲,那自然與那對母子沒有任何的干係。”
“平日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過問,可是今日是最後一天,你難道還要瞞着我麼?”他的眸色漸痛。
面對他眸中的那絲痛,她不知該說些什麼,轉了眸,端起茶水遞至他的面前“先喝了它吧,好好睡一覺。”
他眸光移至她手中的茶水之上,自心裡長長一嘆,沉了口氣,接過她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他抿脣卻沒有看她,聲音帶着痛“你不願說,我不會勉強你,我只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爲你洗脫罪名的線索,我好不容易,纔將你護在了身邊,我以爲這一切都會過去,誰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她湊上前吻住了他。
她的吻,溫柔纏綿悠長,伴着她的淚冰冷淒涼流淌,殿內光線黯淡,流淚的眼,視線有些模糊。
待他雙眸閉上的那一刻,她輕輕的放開了他的脣,將他扶至牀榻之上,替他提了提被子,她撫着他的臉,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他。
這三天時間,他真的憔悴了不少,就連睡着了,那道劍眉依舊皺着,伸手輕輕的替他撫平,移至他的脣邊,將他的嘴脣稍稍向上提了提。
就是這絲笑,這絲笑讓她難以忘懷,她多麼希望他多笑笑,每天都這樣對着她笑。
雲香殿
夜深了,丫頭柳兒攙扶着陌璃回到殿中,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心突然猛的多跳了一拍。
“你……”
一道偉岸熟悉的身影坐落在她的殿中,還在細細的品着茶,見她道來,殿中的端木辰軒面上依舊是平日裡的那一絲笑“丫頭,好久不見,這嫁給了四弟,連我這個爺都不識得了麼?”
陌璃朝門口的柳兒使了個眼色,邁進了殿。
柳兒隨手帶上了門,掌亮了燭火。
陌璃尋着端木辰軒深夜到來的心思,微微一笑“三爺這麼晚了,進入陌璃的殿中,有些不妥吧。”
端木辰軒帶着玩意味的看了她一眼,依舊淡薄一笑“這有什麼?你還未嫁給四弟之前,我們不就是同住一個屋檐下麼?”
陌璃面色一怔,瞬間眸中泛上了一絲不合事宜“三爺有事可否明日再說,夜深了,陌璃想歇下了。”
說罷,她便起了身,欲要拉開門之時,身後傳來了他低沉的聲音,竟還帶着一絲質問“那日,我見着你入宮了。”
陌璃手上一僵,心漸漸不安,自心裡穩了穩情緒,轉了身,輕輕一笑“三爺說的是哪日啊?這些日子母妃身子不好,我都有入宮,不知是哪日被三爺瞧見了。”
“玉馨公主小產的前三天,你去了太醫院。”他歪着頭,眯眼注視着她的面容變化。
陌璃瞬間斂了笑,神色緊繃,眨了眨眼,故作一嘆“原來三爺說的是那日,那日是母妃犯了頭疾,陌璃去太醫院取了些藥材。”
“取了藥材過後,你又見着了陸太醫。”他神色自若,搖晃着手裡的銘品。
她擰了雙手,自他的身邊而過,又坐回了桌邊,替他滿上了茶水“只是碰到,閒聊了幾句。”
端木辰軒脣邊依舊帶着笑,突然湊到了她的跟前,淡淡一語“據我所知,那陸太醫正從四弟的府中而歸,藥箱裡還留有一些欲要清理銷燬的物品。”
“你……”她張了張嘴,神情緊張的卻道不出什麼話。
端木辰軒斂了笑,眸光帶着一絲冷意,狠狠的將杯子甩在桌面上,憤怒的拉上她的手“跟我回大理寺,把事情言明。”
“放手……”她慌亂的甩開了他的手。
垂眸細細的琢磨了半響後,撫手隨意侍弄了髻,擡眸直直的絞着他
,理直氣壯道“我爲何要與你回大理?三爺莫要忘了,這東晉國可是講究證據的,那日我見着了陸太醫,我與陸太醫閒聊了幾句,三爺覺得有何不妥?”
端木辰軒搖了搖頭,眸中帶着失望“你偷偷的換了陸太醫藥箱中染上水痘之人用過的物品,而又帶回了四王府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你又將所用物品放入了玉馨公主的殿中,乃至玉馨公主染上水痘小產,那日玉馨公主小產,你特意讓人去宮中傳來了陸太醫,因爲只有陸太醫才知情這府中有水痘傳染源,這樣一來,你便間接讓長姐以威懾從陸太醫口中得知九兒帶回一對染上水痘的母子,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九兒,好周密的計劃,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那日讓我見着了你的動機。”
他的話令她背脊冒着冷汗,面色怔怔,顫抖着脣際“這完全都是三爺爲了替府裡王妃推脫罪名的猜測而己,我何時這般做過?爲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日我己經解釋過了,我與陸太醫只是閒聊了幾句,而且那日陸太醫寸步不離你所說的藥箱,如若真如你所說我換了藥箱中的物品,那陸太醫一定會知道,爲何陸太醫隻字未提,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三爺的猜測完全不屬實。”
“你……”端木辰軒怒目掃過,眸光泛起一絲難以置信,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女人,短短三爺的時間,竟判若倆人。
陌璃伸直了脖子,脣邊淡淡一笑“陌璃知道,三爺的心裡一直都還愛着九兒王妃,只可惜九兒王妃從未正眼瞧過你,她的心裡一直只有四爺,把你也只是當作哥哥而己,你爲了她,做了這麼多?她又何時看到過。”
“住口”隨着端木辰軒的一聲低吼“哐當……”一聲響,端木辰軒推開了桌面上的茶具,碎片亂飛。
候在一旁的柳兒,面色蒼白的連忙蹭下收拾殘局。
他喘着胸口的那絲氣餡,半眯着怒眼指着她“陌璃啊陌璃……當年那個清憐的丫頭哪去了?你……你自己好好瞧瞧,你看你都變成了什麼樣?連我都快不認識你。”
陌璃站起了身,幾乎咬牙道“是,我是變了,是變得更加理性了,更加懂得愛一個人就要去爭取,不像三爺你,一直委屈自己將心中的那份愛埋得越深,你的心更會越痛。”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他,試圖要將他看個通透,當年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他的口中,心裡念着都是那個女人,卻要委屈自己裝大度,學放手,結果讓自己傷得體無完膚,而她不想學了他,也不想再這般死守着心裡那分愛,默默的等下去,她知道只有自己去爭取,行動,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隨着陌璃的步步靠近,端木辰軒轉了眸,好似她的一番話撞進了他的心裡,胸口隱隱作痛。
隨着冷靜半響,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扳住了她的雙肩,眸中帶着痛“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你根本得不到了什麼?你再這般下去,你只會毀了自己。”
陌璃冷笑着甩開他的手“我不在乎,如若不能呆在四爺的身邊,我跟死了沒什麼差別,當年在懸崖上,一棵天山雪蓮,就讓我芳心暗許,我以爲我只要治好了如妃娘娘的病,皇上一定會如我所願,沒有想到,他竟爲了一個杜念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拒絕娶我,我認了,後來我想盡辦法留在三爺的身邊,是想時常有機會看到他,與他說說話,我就覺得夠了,這樣的時光,一晃五年時間,他仍沒有正眼瞧過我,直到那次你帶回了那個傻子九兒,我才發現,四爺這一生並非心裡只能容下杜念心一人,他對一個傻子都能那般的體貼備至,那麼我呢?我就一定會有機會走進他的心裡,那一刻起,我覺得我的機會來了,我不再只是單想着,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後,她應該想着早日站到他的前方,讓他能看到我,現在不是很好麼?我己經做到了。”
她這席話,彷彿是積了許久的暴,積了許久的委屈,咬牙帶着切齒,情中又帶着恨。
端木辰軒眸光從未離開過她,劍眉緊蹙“既然如你所願,你爲何還是不能放過九兒?”
陌璃心上一緊,眼前浮上了那晚端木辰曦棄她而去的情景,本來她可以如願的成爲他的女人,是因爲那個女人吹起的簫聲,她恨得那個女人,恨得牙癢癢。
她逼迫自己穩了穩情緒,眸光帶着一絲楚楚可憐“三爺爲何老是咬着我不放?我都說過了,這件事純屬三爺的猜側而己,陌璃沒有做過。”
他眸光漸冷“你若是再執迷不悟,可不要怪我狠心。”
而陌璃的眸中卻是毫無畏懼“三爺若是有證據,證明此事是我所爲,那直接將我帶回大理寺即可。”
“你……”怒指陌璃的手,懸在半空中,卻又狠狠擲了下來,聲音寒冽到極致“你不要太狂妄。”
端木辰軒轉了身,拉開門,促步離去。
陌璃尋着那絲背影,那雙瞳孔依然黯沉,聲音卻帶着一絲挑釁“陌璃恭候三爺大駕。”
“夫人……”
隨着身邊柳兒的輕輕一喚,她懸着的一顆心終是落下,隨着柳兒的攙扶漸漸入殿。
“夫人,三爺現在盯着我們不放,若是查出了什麼?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柳兒終是忍不住問道。
陌璃聞知,面色一怔“慌什麼?大理寺可是講究證據,今夜一過,那個女人就會被帶進大理寺,只要入了大理寺,定會受不了裡面的刑法,不出三天自然會招供,到時就算三爺查出了什麼?那也是枉然。”
她盼着的這三天,終會在明日雞鳴之時,畫上一個句號,到時,府內又是風波再起。
次日
雞鳴而起,東邊旭日有了一絲光亮,晨曦徐徐拉開了帷幕,又是一個絢麗多彩的早晨,帶着清新降臨人間。
靜謐的清晨,當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溫馨的潛入殿中之時,他揉着發脹的頭,睜開了眸,只覺得頭痛,欠了欠身子,周圍一片安靜,不見了她的身影。
擡手,他的手臂之上還遺留着她的髮香,卻不見了她的身影,一向貪睡的她,這還是第一次比他起得早。
不對,突然他眸光一閃,不禁一陣大驚,理了理情緒,昨夜他們倆的談話歷歷在目,好似話至一半,他便沉沉的睡去了。
茶,定是那杯茶。
“來人……”他連喚着奴才,邊持着牀沿之上的衣裳,劍眉微微蹙着,穿衣之時,連着幾次都未將腰間的玉帶繫好。
待到候在門外的彩蝶跌跌跌撞撞竄入之時,他己將衣裳全數穿戴整齊。
彩蝶襲着他面上的一絲冰冷微微福了福“爺……”
“王妃呢?”他擰眉問道。
彩蝶垂了眸“王妃天還未亮,便入了宮。”
他面色一怔“她入宮?爲何不叫醒本王?”
彩蝶雙膝撲通一聲,跪地吱唔道“王妃交代,爺……爺身子不適,讓爺……讓爺多睡會兒。”
“混帳……”
丟下一句話,他躍過彩蝶的身軀,匆匆離去,衣裳在清晨的輕風裡卷漫。
他的整顆心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狠狠的揪成了一團。
昨夜的她與他說過的話,最後那突如其來的吻,支離破碎地襲上心頭,吻中帶着纏綿,痛苦卻夾雜着甜蜜的感覺,是那樣深刻地印在了腦中。
他依稀記得,她吻中帶着淚,他極想要撫上她的背脊之時,雙手卻無力擡起,只覺得眼前隨着她的吻,越來越模糊。
她面上的淚,那樣悽楚,幾乎令他心碎!
端木辰曦搖了搖頭,一股濃濃的悲哀在心頭涌起。
心裡默默的念着,傻女人,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他知道,昨夜她遞給他的茶水裡,一定加了安神藥,他昨夜那晚纔會睡得那般死沉,那般舒適。
她入宮,是不想令他爲難,她知道,他一定會在那一刻緊緊的護着她。
一邊是他長姐賦予他的壓力,另一邊是她,他很難抉擇,面對朝野上下,律法不可亂,在沒有找到任何的利於她的證據之前,她不想使他爲難。
也只有在他沉睡的那一刻,她才能勇敢的走入大理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