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羅蕾萊低低地說道。
“要是我瘋了,那樣也許就會更加幸福,真可惜!真的很可惜!我居然沒有瘋,而是還活在這個世上,受着這樣的罪!!因爲我在這裡,在這個外面的世界,我無法像以往的習慣那樣,幹掉一個又一個那羣像蠕蟲似的人,他們活在這個世上,不就是爲了被人殺死嗎?既然在勞動營裡,我們能這麼幹,爲什麼到了這兒反而不行?都是他媽的蠢貨……貝斯特拉小姐,請您幫個忙,好好讓我享受一下殺人的樂趣吧!”
瑪麗安妮此時神色大變,她猛地站起來,衝向坐在牀上的羅蕾萊。在這個時候,房間內那扇衣櫃的門打開了,一枝黑黑的槍口從裡面露了出來。
“別動!”
瑪麗安妮停下腳步,看着從那裡走出來的人。她笑得那樣開心,好像往常一樣。
“您好呀,弗萊德先生。沒想到您已經回來了,我想是貝斯特拉小姐偷偷通知了你吧。”
尤琛從衣櫃裡面走出來,他已經在那兒埋伏多時了。自然,剛纔的那些對話,他也聽得一清二楚。他的槍口沒有一刻離開過瑪麗安妮。
“豪斯勞動營看守衛兵,編號N95113,軍階爲下士。去年年底復員,通過了國家安全總局的審覈,所以纔來到我家裡工作。你們果然一直呆在這兒,因爲想要在這個地區作案,有什麼能比留在這裡工作更加安全呢。如果不是去查閱了內部人事檔案,你的身份可能還一直不會有人懷疑,我真是大意了。”
“你沒有大意,少校,我也沒想過要叨擾府上太久。格萊和明奈特,她們還在等着我哪!”
“她們現在在哪兒?!”
“你找不到她們的,少校。”
尤琛冷冷一笑。“那可未必,現在你就在我們的手上!”
瑪麗安妮笑得難以抑制,腰都彎了。尤琛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追問道:
“在豪斯勞動營裡,爲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你們到底幹了些什麼?”
“真不好意思,你該去問問那些死人們,因爲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瑪麗安妮的臉色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此冷淡而又鎮定。羅蕾萊突然覺得,她看起來竟有種寂寞之感。“因爲活在世上太無聊了,我們都不想再看到這一切,因此大家選擇了死。有的人還想抗拒,於是我們幫了他們的忙。這樣的世界,到底有什麼好的呢?我們這些離開了勞動營的人,居然連人都不能殺了,再活着,也沒意思……我們每天所看到的一切,永遠都只有死亡。所以,死亡也就成了我們解脫的最好歸宿。你同意嗎,少校?”
“胡扯什麼?!”
“是嗎,那樣的話,不如你把那些特別建立的勞動營的事告訴貝斯特拉小姐如何?看看她會怎麼看待那裡面發生的一切。貝斯特拉小姐,只要你到過那兒,看過那裡的東西一眼,我可以保證,你從今以後,再也不會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有神的存在。”
“閉嘴!你這個無恥的殺人犯!”
瑪麗安妮很冷靜地看着他,笑了。“怎麼?不敢說是嗎?也對,因爲那兒的一切,都不是人類這種低等生物的神經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們纔會瘋的這麼徹頭徹尾,永遠只能看到地獄。看樣子,你也是知道內情的呀。”
尤琛沒有說話,可是在他心裡卻不平靜。作爲禁衛軍的一員,又是首相的副官,他對於副首相瓦萊裡安以及後方兄弟部隊的任務,是知道的。可是,他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個這件事。沒想到,如今這個殺人兇手,卻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完全沒有懼色。
“少校,說起來,我們這些令你們感到噁心的兇手,其實也是你們的一分子。禁衛軍,保衛國家……說起來,不一樣也是殺人嗎?爲什麼你們能在戰場上殺人,還能獲得勳章被稱爲英雄,而我們同樣是殺人,而且殺得更加有效、更加多,可卻連一丁點的好處也沒有?少校,你在殺人的時候,快活嗎?老實說,看到那些人在我手裡死去的樣子,我的生命纔有意義!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瑪麗安妮一邊說,一邊走到窗戶前面,擡頭看着沒有月亮的夜空。這個女人回過身來,朝羅蕾萊猛衝過來,羅蕾萊可以看到兇手眼中那種異樣的神采——因爲嗜血而煥發的光芒。尤琛開了一槍,對方身子一晃,可是她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完全不理會自己身上那個冒着血的傷口,繼續朝自己面前的羅蕾萊衝過去。尤琛又開了一槍,子彈擊中了她的頭部,鮮血濺到了地毯上。瑪麗安妮·菲爾伯特栽倒在地,那雙眼中的光芒漸漸消失了。尤琛持槍上前踢了踢她,見這個女人已經毫無反應,又俯下身用手按着她的頸動脈,這才確信她已經死亡。羅蕾萊走上前,她的眼睛落在了死者的臉上。在那張不起眼的臉上,這個惡魔的同伴呈現出不一樣的表情——她在笑。羅蕾萊的眼睛沒法從那兒離開,爲什麼?爲什麼這個做出如此之多殘忍冷酷殺人案的女人在死時不是覺得痛苦、也不是在掙扎,而是露出了讓人難以理解的笑容?
“那個女人,她是故意逼我們殺死她的……”
被這個念頭所纏繞着的羅蕾萊,甚至連身邊的尤琛在叫她也聽不見。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向擔心的對方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沒事。羅蕾萊看看地板上那個已經一動不動的女人,又看了看窗外的夜空。這一刻,星月無蹤的天空,只有寒冷的風在不停地吹着。天邊,無邊無際的烏雲出現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