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皇蒼老的聲音中似乎蘊含着一股力量,讓皮奧尼像被人說到自己似的擡不起頭。[]發泄一通怒氣之後,庇護十一世又說:
“去小教堂準備一下,我待會兒要到那裡進行禱告。”
“是。”
皮奧尼得到法皇的命令,趕緊忙去了。小教堂,是一個設置在法皇臥室樓下的房間裡。那個房間,除了法皇本人,還有經過法皇本人許可定時進內打掃的教廷侍從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去。雖然全能教廷在自己的領地上建立了許多宏偉漂亮的大教堂,不過歷屆法皇,都有屬於自己的私人小教堂。雖然從面積上來說比不上大教堂,不過裡面的陳設和雕像還有格局,卻一點也不輸於大教堂。每當法皇要進行冥想或是要單獨祈禱時,他就會來到樓下的小教堂,一個人在裡面呆上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不管是什麼人、或是來稟告什麼事,都不能打擾法皇。
過了半個小時,當站在樓下走廊的皮奧尼一眼看見樓梯上那個步履緩慢的身影時,趕緊迎了上去。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法皇身後,一邊小聲地向對方稟告:
“都準備妥當了,您請吧。”
“唔,別讓人來打擾。”
“是。”
即使不用吩咐,皮奧尼也會像只忠心的看門狗那樣,爲法皇擋住一切可能會騷擾到他祈禱的外來人員。
這個經過特殊改造而成的小教堂,關上沉重的雙扇門後,裡面就成爲了安靜封閉的空間。不管是房間的門還是那些看起來美輪美奐的彩繪高大玻璃窗,都是完全隔音的。這樣一來,外界的聲音就沒法進入其中,影響到法皇在此進行的祈禱。】
雖然只是個小教堂,不過這裡的面積依然比人們想像中的要寬敞。走進裡間,一尊中世紀時期流傳至今的全能之神聖像赫然出現在法皇眼前。庇護十一世和他的前任們,不知有多少次就是在這尊神像面前獨自懺悔,喃喃自語着。這一次,也不例外。
法皇費勁地在神像面前的聖壇前跪下,雙掌緊握在胸前,以完全順從屈服的姿態在神面前進行着今天的懺悔:
“請求您寬恕我的罪惡,寬恕我的無知,寬恕我爲了讓您的教義在世間流傳、不得不與人進行鬥爭的野心,寬恕我吧,寬恕我吧,寬恕我吧……”
“連全能之神在人世間的化身,也要請求自己原諒自己的罪惡嗎?”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法皇嚇了一跳,他趕緊擡起頭,張望着。在聲音來源的外間,那扇靠在牆邊的屏風後面,走出一個人影。瞪着這個不速之客,法皇幾乎呆住了。這個房間裡竟然還有其他人,這是他根本沒想到的。
“你怎麼能進來這兒,快出去!”
想起自己權威的庇護十一世怒喝着,同時心中仍然驚嚇於他人在這裡的突然出現。那個皮奧尼到底在幹什麼,竟然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這時候,那個人又說話了,而且這次法皇聽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既然你能進來,爲什麼別人就不能進來了呢?”
“真是可惡……來人吶,來人!把她……”
“請不要費勁喊了,你在這個房間裡祈禱了這麼多次,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房間裡是聽不到外邊的聲音,同樣的,裡頭的聲音也傳不出去。”
法皇大吃一驚,因爲他沒想到對方如此清楚這兒的構造。看着那個在黑暗與光明處若隱若現的人影,法皇強自支撐着站起來,問: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躲在我的房間裡?”
“人子來,爲要拯救失喪之人。”
伴隨着那輕輕的笑聲,法皇只覺得自己背上流下一道冷汗。對方所說的那句話,他再清楚不過,因爲那是福音書中路加聖天使傳道篇第八章中的某句。意思就是說,全能之神之所以要成爲人,就是爲了要拯救同樣擁有軟弱**但無能自救的人類。庇護十一世在成爲法皇之前,有超過四十年的時間都是在與全能教派的書籍爲伴,對於這句話,他再熟悉不過。可是如今從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口裡說出來,卻讓他不寒而慄。
“到底是誰讓你進來的?!你不是教廷的人吧,趕快出去,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哦?沒想到法皇年紀大了,還挺有威風的嘛。作爲同樣是神子民的人,爲什麼只有你才能進來這裡呢,難道我就不是神的子民了嗎?”
既然明知自己是誰,還敢這麼無禮!法皇恨恨地想着。在瞭解到對方只是個女人後,他沒有了之前的畏懼之情,而是隻想着趕緊讓門外的人將她帶走,並且好好調查這是怎麼一回事。
“出去!不然的話……”
“就要喊人過來?法皇啊,不知你要怎麼樣才能讓門外的人聽到你的聲音呢?”
法皇不理會對方的嘲諷,大步向房門那邊走去。正當他想繞過那個女人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身上一陣劇烈的痛楚。低頭一看,有隻漂亮修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臂膀。由於外間沒有開燈,透過裡間的燈光,法皇看到這個女人似乎在微笑。
“彆着急,法皇座下,讓我們好好談談吧。”
說完,法皇一下子被推進裡間,差點使他摔倒。這個女人的力氣之大,也是他沒有料到的。現在法皇似乎可以確定,來者多半不帶好意。他吃力地用手臂支撐自己的重要,同時扭過頭,對另一邊的黑暗說:
“你、你要幹什麼?”
那個女人離開了外間,在裡間的燈光下,她的輪廓外貌一覽無餘。金黃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細長的眉毛,紅潤的嘴脣。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法皇或許還會以爲是壁畫中的天使現身來到自己面前。她穿着制服式樣的服裝,只是沒有標識和肩章。即使穿着這身衣服,也依舊無損拿她的美貌。女人用穿着長皮靴的腳踩進了原本只屬於法皇一個人的空間,腳步聲被厚厚的地毯完全吸走。
“爲什麼要害怕呢?如果不是做了虧心事,世間還有什麼事情會讓法皇座下感到害怕的呢?”
聽着她不帶一點情緒起伏的聲音,法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沒心思跟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交談,只是納悶於她爲什麼會在這個小教堂裡、而且現在對自己步步相逼。
“這就表示――你做錯事了。”
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就猶如是天上傳來的一般。法皇一驚,猛的指着對方,說:
“我想起來了,這個衣服……應該是奧登尼亞的軍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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