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彪三人還直挺挺的跪在雪地裡,他們三人自打生下來,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苦,想站起來,可一旁的鞏志虎視眈眈,只要稍微一動,上去就是一記大飛腿。
鞏志是個憨直厚道的性子,雖然魯莽,可卻心地善良,在村裡也從不欺壓他人,可對待惡人自然就沒那麼客氣了,尤其是自打進了金州衛的地界,一路上所見所聞,讓他恨透了這些當地的官員,百姓們衣食無着,他們卻穿着綾羅綢緞,一個個肥頭大耳的,滿肚子葷油。
“都給老子老實跪着,少爺說了讓你們跪上一個時辰,誰敢亂動,修怪爺爺的拳頭不認人!”
馬彪滿腔的怒火,他原本也是個好手,只可惜這些年來錦衣玉食,驕奢淫逸的生活,早就把他的身子掏空了,眼見不是鞏志的對手,也只能忍下這口氣。
馮立則是一肚子的苦水,都是馬彪說要給新來的指揮使一個下馬威,他也是腦子裡不過數,居然還深以爲然,現在好了,連累得他都要跟着一起受罪,他身子肥大,就這麼跪着,腿早就麻了,想要求情,可李如楠又不在這邊,估計就是在,也不會理睬他。
劉千里卻是無喜無悲的,心裡卻是百轉千思,現在這個局面,他要是再看不清楚事勢,他也就和馮立一樣蠢了。
金州衛要有大事發生了!
現在李如楠不是猛龍不過江,馬彪等人想着一切照舊,還繼續在金州衛作威作福,那是癡心妄想,劉千里想的是要怎麼才能保住自己,這纔是正理。
他們這邊跪着,那些百戶們自然也不能倖免,誰讓他們都是馬彪的狗腿子,主子都跪着,他們還能站着不成。
這些年,他們在金州衛都享受慣了,從來都是別人跪他們,什麼時候輪到過他們下跪,一個個都把膝蓋骨養的金貴的很,現在往雪地裡一跪,算是遭罪了。
也有兩個人是站着的,正是甘寧和傅成兩個,方纔發生的一幕,將這兩人也驚得夠嗆,原本只是指望着那位新來的指揮使大人能撥亂反正,徹底肅清馬彪這等流毒,誰知道李如楠剛一亮相,就來了個狠的,先是一頓鞭子,緊接着又是罰跪,膝蓋骨這一軟,馬彪等人十幾年來積攢的威風怕是要徹底喪盡了。
“大哥!這些看馬彪等人還能不能威風得起來,這位指揮使大人,當真了得,好!好!好!十幾年的這口惡氣總算是出了!”
甘寧微微點頭,道:“這位指揮使大人倒是個有魄力的,居然絲毫不懼馬彪這些地頭蛇,不過,兄弟!我們也不能高興的太早,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摸清了指揮使大人的性子,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傅成道:“大哥就是小心,依着我看,現在就去尋指揮使大人,將這三人這些年來的惡行全都說了,千刀萬剮了他們纔好!”
甘寧道:“此事見機行事,馬彪三人在金州衛經營多年,上下都是他們的人,據說朝中都有關係,當心打草驚蛇,你我兄弟兩個丟了性命也就罷了,當心連累了指揮使大人!”
傅成聞言,忙點頭道:“倒是小弟心急了,好!全聽哥哥的主張就是!”
方纔李如楠唱的那一出懲惡霸,算是贏得了甘寧和傅成兩人的心,如今都開始爲李如楠着想了。
過不多時,來順打馬出來,到了近前,那馮立見了,忙道:“小爺!可是指揮使大人要召見我們!”
來順冷哼了一聲,他現在自然也是不待見這些人的,要不是他們將金州衛折騰的烏煙瘴氣,李如楠豈會動了那麼大的肝火,連帶着他們都跟着手牽累。
“老實跪着吧!哪個是甘寧,哪個是傅成!我家少爺要見這兩人!”
甘寧和傅成聞言,心中帶着隱隱的興奮,忙上前拱手道:“標下便是!”
來順打量了兩人一番,見兩人雖然衣衫破舊,但是卻氣度不凡,他早就得了李如楠的吩咐,對待這兩人要以禮相待,也不敢託大,下了馬躬身行禮道:“兩位把總大人,請隨我來,到城內見我家少爺說話!”
這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馮立很想抗議,但終究沒那個膽子,他知道只要他一動,鞏志的大飛腿就能他踹出八丈遠。
馬彪看着遠去的甘寧和傅成,滿眼的怨毒,雖然都是千戶,但是他從來就沒真個把這兩個泥腿子放在眼裡,可現在李如楠要單獨召見甘,傅兩人,卻把他們扔在了外面罰跪受凍,這口氣如何忍得下。
“指揮使大人不公!”
“嘭!”
鞏志的大飛腿就好像提前設定了程序一樣,馬彪這邊剛扯着脖子一叫,他這邊立刻就啓動了攻擊模式,一腳正踹在馬彪的脖子上,將其踹的飛出去老遠,倒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鞏志撇了撇嘴,嘟囔道:“早就讓你老實跪着了!”
金州城內,李如楠正翻看着花名冊,這東西也不知道多長時間被人動過了,上滿滿是灰塵,那些字也模模糊糊,好在有馮侖跟着,要不然李如楠還真就認不全。
“標下甘寧(傅成)參見指揮使大人!”
李如楠一擡眼,見兩人到了,按着這花名冊,他們兩個也是這金州衛的千戶官,可是全戰系統上那個城市所有人一欄裡卻沒有他們兩個的名字,這就耐人尋味了,再看兩個人破衣爛衫的,李如楠不難猜到,這兩個肯定是職場競爭當中的失敗者。
李如楠打量了一番,才道:“你們兩個好歹也是朝廷欽封的千戶官,怎的如此潦倒!”
甘寧和傅成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甘寧答道:“啓稟大人!金州衛一向貧困,百姓生活疾苦,十年之中有九年歉收,標下雖說是千戶,可卻也和普通百姓沒什麼兩樣!”
李如楠一笑,道:“如此說來,這金州衛當真是個窮鄉僻壤了!?可本將軍看過那賬冊,從萬曆元年到萬曆十二年,上面可是記載的清清楚楚,金州衛本該是個富庶之地,怎的如今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本將軍一路走來,到處都是餓殍遍野,十室九空,百姓們衣不遮體,飢寒交迫,你們爲萬歲爺牧守一方,難道就是這麼做事的不成!?”
李如楠說着話,語氣也變得越來越嚴厲,一雙眼睛直視着甘寧,似乎是打算將他的心都看穿了。
甘寧頓時一陣緊張,他沒想到這個年輕的指揮使居然有這等威勢,讓他都不敢直視了,只得低着頭,也不言語。
傅成是個急性子,見李如楠似乎是要爲難甘寧,忙道:“大人!這事卻也怪不得我們,我們兄弟兩個雖說也是這金州衛的千戶,可說白了,便是和平頭百姓相比都遠遠不如,這金州衛歸根結蒂說了算的是那馬彪,馮立,劉千里三個,大人想要知道金州衛爲何變成現在這副光景,與其難爲我們兄弟兩個,倒不如去問馬彪三人,來的痛快!”
這就對了!
李如楠一笑,這個傅成的性子他倒是喜歡,那個甘寧未免老成了些,說起話來,瞻前顧後,吞吞吐吐,畏首畏尾的,讓人聽着都不痛快。
“本將軍今天不想問他們,只想問問你們,這金州衛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究竟是誰的過錯,禍害了這金州衛的,究竟是誰!?”
傅成見李如楠逼問,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見甘寧連連給他使眼色,急道:“大哥!難道這些年馬彪他們的氣,你還沒受夠嗎?你忍過今天,難道還能忍過明天,今日指揮使大人當面,小弟非要說個清楚,金州衛三害究竟是怎麼來的!”
甘寧遮攔不住,只是一聲長嘆,李如楠也不說話,等着傅成的下文。
傅成也豁出去了,道:“大人!原先這金州衛雖說良田不多,但好在靠近大海,有能耐的下得海去,總能討些吃食,日子雖說不至於多富,可總歸過得去,可自打萬歲爺降旨,廢除了新政,又下令封關鎖海,片板不得下海,百姓的日子才難過了起來,要說大害,就要數馬彪,馮立,和那劉千里,這三人欺上瞞下,勾結朝中權貴,逼走了原先的指揮使,又嚇得縣令棄官而逃,整個金州衛都是他們三個說了算,大肆侵吞百姓的田產,家業,稍有不從,就是抄家滅門,這些年來金州衛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他們的手上,只因我們兄弟兩個不肯依從,他們便對我們兄弟大肆排擠,那些個百戶也紛紛被其拉攏,幫着他們一同作惡,標下兄弟兩人,幾番爭鬥,怎奈勢單力孤,如今才落得這般潦倒的光景!”
李如楠聽着,心中怒極,那馬彪三人也當真是膽大包天,不但侵吞民財,還殺傷人命,當真是無法無天了,心中雖怒,臉上卻不動聲色。
“聽你言語,似乎頗爲不平!”
傅成見李如楠不曾呵斥,膽子更大了,道:“眼看着百姓深陷水深火熱,鄉親受其荼毒壓榨,如何不氣,那三人也就欺壓良善的本事大,若是論真本事,如何比得上我兄弟二人,只可惜標下這一身武藝,卻沒個識貨的,卻還要受盡那等小人的折辱!”
李如楠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原本他要見甘寧和傅成,只是見兩人和馬彪不是一路人,想要他們做個污點證人先,誰知道還有意外收穫。
他現在最缺的是什麼,當然就是人才了,雖說如今也收攏了孫承宗,孫興,趙老三,鞏志這些人,可班底總歸還是單薄了些,要是這甘寧和傅成也是大才的話,倒是好事。
李如楠現在對人才的渴望,就好像撒網捕魚,抓到一條是一條。
“哦!你二人有何本事,敢口出狂言!”
傅成道:“我這哥哥甘寧,一身的好武藝,三五十人都近不得身,更兼能操控大船,劈波斬浪,當初倭寇襲擾山東各地,我家哥哥就曾奉皇命,跟隨俞大人,效命海疆,人稱混江龍,標下不才,也能使得雙槍,在這遼東多年,卻也未逢敵手,兄弟們口順,稱呼標下插翅虎!”
混江龍?插翅虎?
擺脫老大,我這是穿越到明末,不是宋朝,是嚴禁的歷史穿越文,不是三流的水滸同人小說好不好。
傅成見李如楠不說話,還以爲有所懷疑,便道:“大人如果不信,可找人試一試俺們兄弟的武藝,若是入不得大人的法眼,這千戶官也沒臉再做下去了,自然安心種一輩子地!”
李如楠見這傅成說得這般自信,再看兩人雖然潦倒,可是往面前一戰,卻透着一股英氣勃勃,心中便已經信了七分,英雄豪傑多隱匿於草莽,這也是常有的事情,要不然日後一個小小的驛站兵卒李自成,就能把大明的江山折騰了一個天翻地覆呢。
李如楠想了想,頓時就有了主意,道:“我看你們兄弟二人也是真豪傑,既然對那馬彪三人心中不忿,本將軍自有用你們的地方,這樣吧!你們暫且迴避,本將軍也不能聽了你們一面之詞,到時候將馬彪等人喊過來,讓你們當面對峙,你們可敢!”
傅成道:“沒什麼不敢的,只是大人要當心,那劉千里最會巧言善變,之前的那位指揮使大人就是受了他的騙,才氣管遠逃的。”
李如楠一笑道:“你只管放心就是,是非曲直,自有共論,他們若是當真魚肉鄉里,本將軍居然到了,總要給他們一個報應纔是!”
傅成這才放心,和甘寧一拱手,跟着來順去了後面,不多時來順出來,李如楠又吩咐他將那劉千里帶進來問話,之所以要先問劉千里,是因爲李如楠看得出來,馬彪和那馮立就是兩個蠢貨,反倒這劉千里是個有心計的。
越是聰明人就越好說話,李如楠要殺馬彪他們,單憑傅成一人之言,不足採信,就算是報到兵部去,也沒人理會,只會說他傾軋同僚,反倒給他按上一個罪名,要打擊敵人,最好還是從內部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