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很明顯,我不是我的工作,我也不是我的婚姻。
那麼,我是誰?
“哈哈!”
袁長文突然笑了起來,想我一介凡人,居然開始思考這種問題?!
這種曾經不屑一顧的問題,這種曾經嗤之以鼻的問題。
不思考,並不代表已經解決。
只不過,是我們忽視了而已,是我們“成熟”了而已,是我們被轉移了目標而已。
對,還有那隻惡魔,費盡心思的轉移我注意力,讓我不去思考真實性,不去思考我是誰。
就算是哲學系的教授,想必也只是淺嘗輒止,不可能深度思考。
因爲我並不笨,儘管我袁長文談不上天才,但我絕對不笨。
如今我的思考近乎毀滅性,看看老婆的表現,如果我媽知道了,肯定也是這種情形。
那些哲學教授,怎麼可能在有工作有家庭的情況下,思考這些終極問題?
我不信!
袁長文發現,那隻惡魔的恐怖遠遠超出想象,僅僅是思考“我是誰”並不會摧毀它。
必須找到自己可以確定真實的東西!
咦?
那隻惡魔想要誤導我,欺騙我,但必須我存在纔可以啊!
袁長文找到了,從思維的火花中找到了叮點線索。
不管惡魔是如何欺騙我,如何誤導我,那麼,必須有“我”的存在,它纔可以誤導欺騙。
也就是說,不管怎樣,“我”的存在都是確定的。
因爲只有“我”存在,惡魔的欺騙誤導纔有意義,否則它在誤導誰呢?
“我是天才!”
袁長文很是高興,似乎想通了最大的難題。
我存在,就是答案!
其他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或者說,我不確定其他一切的真實性。
但我非常確定,我存在,這三個字是絕對真實的!
袁長文瞬間從沙發上跳起來,手舞足蹈,困擾許久的難題被解開。
打開冰箱,易拉罐的清脆聲響,如此悅耳。
袁長文情不自禁,拿着可樂獨自旋轉跳舞。
嘿嘿,其他人都是垃圾,只有我一個人想明白了。
唉,可憐的人啊,還在苦苦掙扎,連這個世界都沒看透。
袁長文大口喝下可樂,冰鎮的,爽!
打了一個嗝,餘光瞄見易拉罐上的廣告詞,“做回你自己!”
袁長文猶如被閃電打中,呆呆的站在客廳裡,手裡拿着易拉罐,目光呆滯。
做回你自己?!
誰是你自己?
你以爲是你的那個你,真的是你嗎?
袁長文發現,問題還是繞回了最初的問題。
我是誰?
剛纔僅僅是確認了我存在,並沒有解釋我是誰。
自己就開始得意忘形,還鄙視其他人!
把自己視爲一個高人一等的人,不正是自我的定義嗎?不正是自我編織的結果嗎?
“你們看,我都想通了,你們還在苦苦掙扎,你們都是垃圾。”
這種思想,是誰放在我腦子裡的?
惡魔!
是那隻惡魔。
靠!
袁長文很想把那隻惡魔揪出來打一頓,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誤導自己啊!
一不小心,自己就編織了一層定義給“自我”,而且還以爲看透了這一切。
這個定義,跟其他的定義一樣,都是附加的。
那麼,還是那個問題。
我是誰?
或者,我是什麼?
…………
…………
老婆一個人走在街上,漸漸的,心中那股憤怒消散開來。
也許,是自己平時太兇,才讓袁長文變成這樣的吧?
夜晚的路邊,燈光照耀,車流不息,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夜晚和白天的區別。
依舊那麼多人,依舊那麼多車,或許只有在半夜才能讓城市安靜會吧。
老婆很想打電話給自己媽媽,也很想找人哭訴,但不知爲何,走着走着,剛纔那種想要殺人想要崩潰的憤怒,竟消失了。
回想起來,自己剛纔在家裡的表現,如同瘋子一樣。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感受呢?
老婆自己都不相信剛纔的行爲和感受,彷彿那個人不是自己一樣。
真是奇怪,如果那個人不是自己,又會是誰呢?
…………
…………
袁長文拿着可樂,站在窗臺上,看着路燈和車燈,聽着店鋪聲和喇叭聲。
瞭解我不是工作,我不是婚姻,我不是這些外在的物質之後。
袁長文不得不面臨最後一個界限,關於物質世界的最後一程界限。
“我”是我的身體嗎?
不全是,明顯我還有思維,我可以思考。
除非,我現在的思考,是被人強加上去的,如同程序一樣早就寫好了的。
那麼,我就沒有自主意志,一切都是預訂好了的?
袁長文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沒人會相信自己的思考是別人強加的,自己的思維是一個電腦程序。
這麼多年來,自己閱讀書籍,學習知識,到頭來發現思維不是自己的?!
自己的任何思考,都是建立在更高一級的操控下?
不對,不對。
那麼,它怎麼知道我接下來如何思考?
很明顯,我現在可以選擇,思考電影內容,或者思考真人秀節目。很明顯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怎麼可能沒有自由意志呢?!
所以,我是自己的身體和思維……嗎?
袁長文不敢確認,因爲這似乎陷入某種循環。看似自由,如何才能得知這種所謂的自由選擇,是不是早就被惡魔選擇好了呢?
路燈總是微黃,街道上的車輛也是呼嘯而過。不知爲何,開車總是讓人容易發脾氣。
袁長文看着樓下的車輛,不停按着喇叭,不停閃燈,莫名有了一股笑意。
咦?!
我能看見任何東西,是因爲我有眼睛,而且我的大腦神經處於正常狀態。
但這並不表明,我看到的東西,就是它本來的樣子。
袁長文看了看手中紅色基調的可樂,它是紅色基調的嗎?
不,只能說,從人類的眼中來看,它是紅色爲主的易拉罐。
人類的眼睛只能看見“可見光”,而“不可見光”至少是“可見光”的上百倍。
至於手中的易拉罐呈現紅色,則是由於物體本身不吸收紅色,將紅色反射到人類眼中,造成人類看到這個紅色的光。
那麼,易拉罐本身是什麼顏色?沒人知道,甚至這個問題有點沒有意義。
換一個問題,如果人類的眼睛結構,改變一點點,將“可見光”的範圍上下調整一個數量級。
那麼,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嗎?
明顯不是。
這個世界之所以是這個樣子,是因爲人類只能看到這樣的世界。
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一切,都並非物體的真實模樣。換而言之,我們並不能確認,任何物體的真實性。
袁長文有點悲傷,多年的唯物教育,竟換來這種結論。
所有的“自我”定義,都是不真實的,因爲那只是在背景上面的添加品。
所有的物體,也是不真實的,因爲人類身體的構造,決定了我們只能看到這麼多。
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袁長文好想將那隱藏的惡魔揪出來,仔細拷問,這世間究竟什麼是真實的?
我的感覺是真實的嗎?
袁長文一拳砸在窗框上,陣陣痛感襲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所以,我的痛,是真實的……嗎?
袁長文突然想到,自己擁有寶珠的時候,第七天被剝奪了痛覺。
如果整個人類都不擁有痛覺,那麼“痛”這種感覺還存在嗎?
也就是說,“痛”是基於人類的感受,而非真實的。
嚴格來說,是我無法確認各種感覺的真實性,無法確認。
袁長文很是頭痛,思考到這裡,似乎被卡住了,無法繼續前進。
不,有!
可以前進!
我的思維,是真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