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無我”,袁長文再次體驗到那種“沒有角色”的恐懼,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袁長文依舊下意識抓住角色,內心吶喊着“我不要這樣”之類的。
虛假就是虛假,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要抓住這個虛假的角色不放手。當然,這也許就是這樣設定的,因爲吶喊“不要放手”同樣也只是此刻覺察到的畫面元素。
我當然會認爲自己應該放手,畢竟袁長文這個角色不真實,但事實上究竟會呈現怎樣的畫面元素,我無從得知。只有事情發生了,我纔會知道事情會怎樣。
想像着這一切都是虛假,那麼必然不會真實存在,所以會有消失的那一天。也許下次,自己覺察到的畫面元素又是另一個角色,甚至另一個物種。
不對,不是覺察到,而是覺察到的畫面元素呈現出思維正在進行這樣的思考。沒有一個我擁有“覺察”這個能力,所有的都只是畫面元素,包括這些思維的分析。
想到這份思維將不再存在,想到自己再也沒法進行同樣的思考,袁長文突兀感到一陣恐慌。我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意,從小到大,哪怕是現在斬殺這種荒誕的言行,我都覺得非常滿意。
沒有什麼想要改變的,但這種不願意改變本身就是一種抓住。改變之後不是我,但本身就不存在一個我。這些記憶,這些經歷,都只是此刻畫面元素的呈現罷了。
誰又可以確定,下一刻的畫面元素依舊會保留這些玩意呢?袁長文這個角色不真實,就已經判定了角色的死刑,其餘的不過是耍耍手段拖延戰術而已。
並不是我在抓住角色,而是角色在抓住角色。同樣,並不是我在斬殺角色,而是角色在斬殺角色。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此刻覺察到的畫面元素,都是不真實的。
角色應該怎樣做都無所謂,因爲當我明白這一切都只是畫面元素的時候,已經開始了斬殺。當然,這種斬殺的力度也許比不上主動思考看清腦子裡的扭曲來得迅猛,但同樣也是斬殺。
我知道什麼?腦子裡的扭曲還在架設新的因果關係,猶如架設高速公路一樣,這個導致那個,那個導致這個。都是一坨狗屎而已,只有我這種弱智纔會相信。
這個不好,那個不好,這是個好現象那個也不錯。該死的,我腦子裡就裝滿了這些狗屎,然後架設爲高速公路,彷彿這樣就可以走上人生的快車道。
是啊,如果簡單的物理知識都要考慮半天,又怎樣才能走向人生巔峰呢?
袁長文不願意相信腦子裡的扭曲,卻又遲遲無法扔掉。這個世界不真實,而我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這個世界。扔掉,不僅僅是扔掉世界,還要扔掉自己。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的修行可以靠什麼頓悟,然後瞬間斬殺完成。看看我的模樣和狀況,這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當然,僅僅是對我而言,萬一大家都是超厲害可以輕易做到我無法做到的事情吶。
所以,我知道些什麼?
都是一廂情願的相信,就算是簡單的風吹雨打導致感冒,也僅僅是畫面元素來解釋畫面元素。因爲“風吹雨打”是我知道的唯一原因,也是畫面元素唯一所呈現的東西,自然也就當作感冒的唯一理由。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呢?我只知道這些,所以將其當作真實。同時,過去的存在,時間的線性流逝也被我當作真實。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證自明,所謂的不需要證明,根本就是因爲沒法證明。
但這種真實感又確確實實的存在,所以就直接忽略掉證明過程,憑藉感官來認定其爲真實。這難道不是一廂情願的相信嗎?看起來,相信時間的線性流逝很正常,相信天堂的存在就是扯淡。
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都是情緒化的產物,只不過一方比另一方的人數多而已。
所有的都只是此刻覺察到的畫面元素,這就是臣服,就是認命吶。袁長文突然發現這點,因爲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僅僅是畫面元素的呈現。
那麼,自己怎麼可能反抗,又怎麼可能不臣服呢?認可這些畫面元素,因爲畫面元素已經呈現,就算是對抗就算是抱怨,這種想法本身也是畫面元素的一份子。
認命,這個詞彙真的很棒。並不是講述什麼我認可眼前發生的事情,而是連自己的想法都屬於認命的範圍。似乎,從古至今都不認同認命,都不認同放棄。
但是,爲什麼不放棄?腦子裡的扭曲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那些所謂的夢想,那些所謂的人生巔峰,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還是因爲恐懼而不得不胡亂抓住什麼,認爲自己達到怎樣的目標就可以不用恐懼?
就是要放棄,腦子裡的東西爲什麼不放棄,沒有任何東西值得自己抓住。不管是斬殺還是其他人生理念,都應該被放棄。整個人生同樣應該被放棄,因爲“人生寶貴,生命美好”這種屁話同樣是一種扭曲。
爲什麼要珍惜生命?看起來荒謬的問題,卻沒法得到有效的回答。所有的回答都在假設了一個前提,“生命只有一次”。
我怎麼知道生命只有一次?僅僅是因爲我的認知和知識告訴我,人生只有一次,所以我就判定人生真的只有一次?難道此刻發生的事情,真的只發生過一次嗎?
再說,人生算什麼東西,虛假的畫面元素罷了。一切都只是爲了娛樂,或者根本就是出於無聊,那份覺察纔是一切。
誰在說人生重要?一個叫做“思維”的畫面元素而已。再次回到之前,畫面元素解釋畫面元素。我早就應該看到的,無論怎樣的解釋,都是在用畫面元素解釋畫面元素,根本不值得相信。
永遠沒有一個真實的我,也沒有一個站在覺察位置上的我。就算是看戲人模式,也不過是一種想當然的模擬罷了,終究也是虛假的思維。
袁長文突然想笑,因爲想起那個最容易讓人討厭的回答,“哦”。本來就應該這樣,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所有的都只是畫面元素,而畫面元素本身就不可信,所以除了回答“哦”還能回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