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說腦子裡扭曲編造的故事就是不可能的,也沒有說肯定會發生。
既然不知道是否會發生,爲什麼要當作一定會發生,然後不斷尋求所謂的控制去阻止某些恐怖的事情發生呢?
“萬一發生了呢?”
這個問題看似很現實,但其實根本就是恐懼下的產物。那麼,我怎麼知道自己阻止事情發生的控制,真的是阻止呢?
完全有可能,自己以爲是阻止其實是在推動恐怖的事情發生。既然不是全知,那麼我又要如何確定自己知道範圍之外的東西是如何運轉的呢?
不知道的話,又要如何確保自己腦子裡扭曲得出的答案,真的是在阻止恐怖的事情發生呢?
萬一發生了,這僅僅是恐懼的拉扯,讓我不得不相信腦子裡扭曲編造的恐怖場景。並且,相信腦子裡扭曲編造的關於恐怖場景發生之後的所有壞事。
我不知道爲什麼要相信,明明就是無法確定的,爲什麼要相信?而且,腦子裡的扭曲所編造的玩意,只是偏見,只是在卑微狹隘的範圍裡營造出來的玩意。
恐懼讓我相信,恐懼讓“無法確定”變成了“一定”。
袁長文發現,自己再次不明白曾經的自己爲什麼會相信腦子裡的扭曲。
曾經的狀態是,知曉腦子裡的扭曲只是扯淡,卻依舊恐懼着扭曲編造的故事。
現在,根本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相信,也看不到有什麼問題。
同樣,自己似乎也忘記了當初是如何斬殺的。
明明“萬一發生”這是很有道理的話語,也是很符合邏輯的擔憂。但是,我就是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這個問題,也不明白爲什麼會擔憂。
甚至,就算髮生了,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那股情緒的拉扯,猶如船錨一樣牢牢束縛着,這個玩意已經被我斬殺了。曾經的我認爲太多事情不能發生,但現在似乎都可以發生,內心的對抗和緊張感已經消失。
當然,會不會重新出現我並不知道,但我已經不明白曾經的自己是如何在生活。曾經非常明瞭的玩意,那些道理那些知識,現在已經蕩然無存。
以“我不知道”作爲驕傲,會有人願意嗎?
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狀態,依舊是虛假,跟角色的任何狀態都沒有什麼區別。
我不能說角色過得輕鬆就是好,角色過得焦慮就是不好,這種判斷本身就是扯淡。或者說,這種判斷僅僅是個人喜好,算不上什麼真理。
哪怕全世界都贊同某個事情,也僅僅是同一種個人喜好很多而已,依舊不是什麼了不起或者神聖不可侵犯的玩意。
就像全世界都認爲苦瓜不好吃,我卻認爲苦瓜很好吃,難道我就是錯的嗎?
有什麼不是個人喜好?有什麼跟“苦瓜不好吃”有本質區別?
不管是善良,還是仁慈,或者道德,或者孝順,或者傳統等等,都是個人喜好,都是“我認爲”的範疇。天上沒有寫着“人類必須要善良”,身體上也沒有刻着“仁慈、孝順”之類的字眼。
都是“我認爲”這些正面的積極向上的玩意很好,並且絕大多數人贊同這個觀點,僅此而已。恐懼也是如此,彷彿贊同的人很多,所以恐懼的內容就是真實且不可推翻的。
袁長文開始回想自己是如何斬殺恐懼的,彷彿自己並沒有去斬殺恐懼,因爲自己對手是虛假。
恐懼的內容是編造的,恐懼的內容爲什麼不能發生,砍斷情緒的拉扯,那種認爲“事情不能發生”的緊張感。好像就是這樣吧,袁長文自己也不記得是如何斬殺的。
都是畫面元素的呈現?不是全知就是偏見?自己對任何事情都無能爲力?
袁長文發現自己真的不記得之前的斬殺,彷彿此刻的狀態是如此理所當然,曾經的狀態纔是莫名其妙。而且,對於莫名其妙的東西,是無法去回想完整的。
就像自己想不通爲什麼會有人相信天堂,更別說回想自己是如何斬殺相信天堂的。
之前剛剛開始斬殺的時候,真是非常活躍,很想找人辯論。也恨不得立刻回到帝國,然後重新開始教導弟子。那段時間,好多話語好多說辭,自己腦海裡不斷幻想着爭辯勝利。
而現在,自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具體是如何做到的。彷彿之前斬殺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自己,那些思考也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根本不重要,也不需要知道。無論此刻的狀態意味着什麼,我都無法確定。因爲所謂的意味着什麼,都是別人的話語,就算是老師說這意味着進步或者倒退,我依舊無法確定。
真實就在那裡,那份覺察就在那裡,跟畫面元素的呈現沒有一分錢的關係。我的知道,我的思維,統統都是畫面元素的呈現。角色是否斬殺完成,並不會影響真實分毫。
只是畫面元素是否呈現“角色知曉真實”,就像電影內容是否會演出“角色知道自己只是電影角色”的戲劇一樣,影響了什麼?
我很想宣稱自己快要斬殺完成,但是根本做不到。沒有完成就是沒有完成,“快要”這種詞彙只是猜測,只是一廂情願的相信罷了。
小覷虛假的代價就是停止不前,卻自以爲大步向前。就連斬殺本身,也可以成爲情緒的拉扯,還有什麼不能成爲虛假的手段呢?
袁長文想起之前不敢丟棄斬殺的時候,害怕自己沒法斬殺完成,恐懼角色終究只是在浪費時間。找了無數借口來證明斬殺的必須,但終究沒法否認這只是情緒的拉扯。
角色與真實無關,任何企圖在角色上花費功夫的行爲,都只是虛假的手段。因爲其核心就是保證角色的存在,那麼我纔可以在角色的屬性上花費功夫,從而成爲更好的人之類的。
當然,我並不是說斬殺就可以通往真實,畢竟我依舊在虛假之中。就算我斬殺完成,也沒法肯定斬殺可以通往真實。
如同老師這樣說,我這樣信,到頭來自己依舊會斬殺掉這種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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