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我是一個全身滿着傷痕的人,我滿身粗糙的皮膚是安靜的,肉體裡經常能聽見裂開的聲音,有着腐爛的氣息。我總是想盡辦法讓它不痛,可是總會有那麼一瞬間讓我想死掉。也許有的傷口真的一輩子也癒合不了。
剛下完雨的土,軟軟的,綿綿的。像泥漿粘在鞋上,怎麼也甩不掉。
村子裡的人總是會有很多辦法把腳上的泥巴弄得乾乾淨淨的。
我獨自一個人太無聊了,每天都在和天空戀愛。我的頭髮已經溼透了,我的衣服都是一些碎布製造而成的,由於剛纔天空對於我的曖昧,已經把我給淋溼了!我冷的開始發抖,可是你要知道,沒有人會注意到我這個孤獨的孩子。我回到外公家,門外有着一排的桃花樹,應該是五棵吧,其中的一棵樹上還套着一隻小狗,它是小犬!在這個季節,樹上連果子都看不到,或者說,這根本就是結不了果子的樹!一年四季,我都不曾看到一個像樣的東西從樹上冒出來!我走了過去,解開小犬,然後摸了摸它的頭說:“怎麼,你也孤獨嗎?”
它跟着我進了空蕩蕩的屋子,這樣的磚塊瓦房已經破舊的幾百年沒人住過似的,木桌子上有一碗已經冷卻了的麪條,我望着外面的天空,突然感覺刺眼。雨停了,雨霧又出現了陽光般的色彩,外公和舅舅在這個時間段應該還在田裡幹活。我走進另外的一間屋子,小犬也跟着我走了進去,你要知道,狗有着完美的靈性!我在牀上隨便翻出一件衣服換上,然後再把衣服揉的不像樣,扔到一旁,抱起小犬走了出去,坐在凳子上吃着已經冷卻的麪條!我還剩了一點給小犬!
可能是太餓了,剛剛吃完的麪條,我就已經忘記了味道,又或者,我是一個天生的健忘者!那一年,我才六歲!
春天來了,你看到了嗎?春天在淋醒這個世界之前,這一切都還只是死寂一片!
也許只是飽了,也許只是單純的犯困!我跑到牀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我揉了揉眼睛,周圍還是死寂一片!
孩子,沒有概念的名詞!也許他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是註定是我的夥伴,也許,我被生下來的那一刻就註定是他的剋星!
也許每個人都有不同凡響的經歷,也許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逃避方式,人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獲得不一樣的謠言!長大以後,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舅舅不過是一個天生智力不足罷了,就像我天生就是一個健忘者一樣!
我沒有朋友,也不愛說話。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也許是生下來的那一刻,也許還沒有來到這個時間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愛上了孤獨和黑暗!
我總是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一個人安分的玩着泥巴!小犬,這個帶着完美靈性的傢伙,總是安靜的蹲在我的旁邊!
如果有人刺痛了你的神經,就像一塊石頭瞬間砸在你的頭上一樣,你只能拼命的忍着痛,忍着眼淚,卻什麼都不能做得時候,你是否會潛意識的告訴自己,全世界都在憎恨你!
這樣的事情卻不斷的發生在我的身上,小犬,有很多時候會追着那些“調皮的孩子”,汪汪的叫個不停。如果,有舅舅在,就會出來趕走那些“調皮的孩子”,然後輕輕的走過來摸着我的頭,給我一個大大的微笑!我想那個時候,我除了用我那汪汪的眼睛呆呆的望着舅舅之外,其餘的什麼也做不了!我甚至都不會說一個痛字!
很多時候,我們永遠都想不清楚,爲什麼一個人會如此的去恨另外一個人!
“啪。”一個巴掌如風一樣落在了我的臉上!
“這麼小,就臭不要臉了,在這裡白吃白喝,沒人要的野丫頭。”姨媽總是帶着她那尖銳的嗓子在院子辱罵着我,也許這樣能使她產生快感!院子一戶挨着一戶,聽見聲音都跑出來看好戲!
而外公永遠是那個保持着沉默的人!也許,或者,他也早已厭煩我這個所謂的“外孫女”了。
舅舅很怕姨媽,看見她的時候,總是乖乖站在一旁,低着頭!
我的眼睛紅了,眼淚如流水般從臉暇劃過,我從來都沒有那個權力能像其他孩子那樣哇哇的大哭,能跑到媽媽懷裡撒嬌!
我的臉感覺火辣辣的,有點麻,左半邊臉一脹一縮的抽痛,姨媽好像總是使出全身的力氣來解決這一巴掌!
很多東西是忍不住的,比如眼淚!可是眼淚總是不聽話的順着臉龐流了下來,那樣靜靜的從臉上蒸發,也許,偶爾還有幾顆會掉落在地上而如雨水般一起昇華到天空去,變成雨水灑落下來,滴到我的頭上,或者是陌生人的頭上,衣服上,甚至是臉上!
一直的一直,我都不明白,爲什麼姨媽如此的恨我!
舅舅這個帶着寂靜微笑的男子,給了我人生最美的微笑,但也給了我,最痛苦的人生!
如果,有一天,有人問我,你爲什麼總是坐在一個地方發呆,也許,我會告訴他或者是她,更有可能是它,“我只是單純的在我的腦子裡懷念一個人罷了”!又或者告訴他,她,它“我在偷偷的和天空約會!”
早晨的空氣特別的好,也許只是晚上下過雨的原因吧,你要知道春天的這個季節,是露水經常出沒的時機,路邊的露水時常偷偷的溜進我的鞋子裡襲擊我的腳,我總是習慣性的很安靜的坐在離學校不遠的小山坡上,等着放學。你要知道老師的藤條可是會把我嫩小的手打腫的,有時候甚至會失去知覺!有時候我只不過是一個喜歡偷懶的人罷了!
孩子,我到現在一直都認爲這是個美好的詞語,即使有些童年已經痛過了,我依然會記住這些!
我帶着舅舅去摘桔子的時間一般都是下雨過後,路是滑的,而我卻會從離學校不遠的山坡上偷偷的跑到外公家不遠的桔子林那裡等着舅舅從那裡經過,如果要去田裡幹活,這是必經之路,然後我會拉着舅舅,叫他爬上樹給我摘桔子!很多的時候,我們都會被人發現,然後被人追趕,基本上橘子都是一邊跑一邊漏的!最後跑到田裡躲起來吃橘子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個了!
大自然總是有規律的,就像我第一次聽見“野種”這個詞,是在十歲那年的一個同齡的人叫出來的!
依然我是個沒有夥伴的孩子,凌,姨媽的女兒,帶着她那狗模人樣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眼睛跟她媽似的,盛氣凌人。總以爲全天下都是她的!
我手裡捏着泥巴,眼睛呆呆的望着她,她走過來踩爛了我做好的泥巴小人,然後狠狠的說了兩個字“野種。”
我自認爲那個時候的自己語文水平不到二年級,可是她的眼神告訴我,這一定不是什麼好詞,然後她大聲的吼着,對着院子裡的同齡人說:“我媽說了,她,也就是她現在指着我說的,她就是一個也野種,沒人要的野孩子。
我狠狠的瞪了她兩眼,她說瞪什麼瞪,比誰的眼睛大嗎?我走上去狠狠地獎賞了她一個巴掌,我以爲,她會鬧着跟我幹上一架,誰知道,這個在她那母老虎懷抱中長大的孩子竟然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聲來。我愣了一愣,開始慌了,那隻母老虎還不乘機整死我啊!可是我卻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幹什麼?“媽,媽媽,媽媽。”凌哭叫着叫着她那隻母老虎,她,那隻小老虎又指着我,這是在這幾十分鐘的第二次指着我說:那“野種”打我,媽,然後還哇哇大哭,院子裡迴盪着悽慘的哭聲,我當時就一個想法:“母老虎在殺豬嗎?”
可是報復總是會來的,我還正沉醉於“母老虎殺豬”的想法的時候,一直髮怒的母老虎走過直接獎賞了我兩個耳光!我一下子完全從那隻“豬”的身上醒來,臉上火辣辣的!我狠狠的瞪着姨媽,十歲,我已經是一個叛逆的孩子!她又打了我的頭,尖刀一樣的聲音喊着:“你再瞪我試試,”然後從旁邊拿着柴棍狠狠的打在了我的腳上。我痛啊,我在心裡喊着,可是我緊緊地閉着嘴巴,瞪了一眼那隻“怒老虎”,踹了她一腳,跑了,她就在院子裡追着我打。骨頭老了的人,怎麼可能比的上新長出的骨頭的人呢!我記得當時,我跑的時候,是這麼想的。
上天是公平的,當時我一直都很得意的這樣想着!
小犬很乖,喜歡到處跟我,不哭不鬧不上吊的,有時候誰欺負我,它還會狠狠的追着他們,有時候甚至會咬他們,自然而然的,這個該哈哈大笑的人是我,方棋。
一個帶着完美靈性的“狗”和一個帶着寂靜微笑的男人,我一直都認爲,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寄託!
人的心真的會痛嗎?就像是老師打着自己的手,漸漸的讓自己的手腫起來,然後裂開,直到流血流乾,變成黑色,然後癒合!
也就是在十歲那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知道,傷口裂開了,是可以癒合的。可是心一旦裂了,就再也癒合不了!
下雨總是會讓人變得恐懼,我睡在柴房裡,聽見瓦房上噼裡啪啦的聲音,聽的我的心一上一下的,我眼睛望着瓦房,雨,就像是知道我在看它似的,我在想,它是不是恨不得給我一個巴掌說:“看什麼看,沒見過天哭啊!”好像恨不得給把它憤慨的淚水打在我臉上!
也就是在這個晚上,我失去了,一條帶着完美靈性的“狗”。失去了我其中的一個寄託!
也許很多人都會忘記從你出生到現在,你第一次失去的時候。忘記總是美好的!我一直都這樣堅信着。
我坐在院子裡盼着小犬回來,卻看着“母老虎”帶着“小老虎”向外公家走去,我蹲在長不出桃子的桃花樹下玩泥巴,凌突然說着:“媽媽,狗肉真好吃,不要給那個“野種”吃!
我狠狠地瞪着姨媽和凌,我好像除了狠狠地用眼睛“殺死”她們,就沒有任何的武器可以讓我感覺,我是能“殺死”她們的。
到現在爲止,我都不知道我當時哪來的勇氣,可以拿着菜刀追着姨媽和凌。也許,我腦子裡都是我的小犬,也許,我一直都憎恨着她們,也許,很早很早,我內心的某一個角落就已經想這樣做了!
我記得那個時候,有一段時間,所有人都以爲我瘋了,總是擔心哪天我還會拿着刀亂追着人。
我一直很慶幸別人能一直認爲我是一個瘋子!
可是瘋子總是會做出瘋狂的事情,從小我就是一個在沉靜中爆發的人!
可是爆發之後,我就會在未來的一段日子裡變得很沉默,很沉默!有些事情總是接二連三的!
雨越來越大,路越來越滑!雷聲越來越響,閃電越來越亮,農村的樹總是密密麻麻的,我想,很多的事情總是在不知不覺的過程中慢慢的展開!
那個時候的我,還呆呆的坐在柴房聽着瓦房上沒有節奏的聲音的,然後傻傻的跑了出去!天很黑,整個院子到處都是陰森森的,到處都是帶着恐懼的氣息,而我卻什麼也感覺不到,雨很大,就像是在下冰雹,一顆顆雨打在我的身上,臉上,頭上,打的我生疼!我還不停的往山坡上跑,我想,舅舅現在還在田裡嗎?我腦子裡念着,想着!
天慢慢的亮了,晴了,雲散開了,太陽出來了,我還呆呆的坐在田裡,看着,望着。
在我回到院子的時候,我全身都溼透了,可是院子裡卻莫名其妙的熱鬧起來了,我站在那裡看着,好像有一個人躺在地上,我又走近了一點,最後完全鑽了進去!
那個時候的我全身都發麻了,心都快跳了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一個慘白的人安靜的躺在地上,就像是剛從河裡撈起來的似的,全身溼透,衣服有着好幾個疤,褲子也破了一個洞,只有左腳穿着一隻破鞋!
我呆呆的望着,我感覺我全身都在疼,比剛纔雨打在我的身上疼上好幾千倍!眼淚嘩嘩的流着,哭着,我卻一個字也喊不出來!
痛,到底可以有多痛?人的生命到底可以有多長?
我不記得我哭了多久?我不記得我是怎麼過來的了?
我只記得那一刻,時間還是在走,地球還是在轉,而他卻永遠的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裡,我也不記得,我怎麼了,只是我覺得我永遠的麻木了!
那一年,有一個守護者逝世!
這是個美麗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