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第二天,我跟高慕寒還有一個小孩一起吃飯的事兒就傳遍了公司。
女士洗手間永遠是八卦適合傳播的溫牀。那些並不算小聲的嚼舌根就那麼直白而不帶任何修飾地鑽入我耳中。
“聽說那小孩跟高總長得很像!”
“早就說過了,高總這樣的高富帥,怎麼可能還沒有女人,那孩子估計就是他的,不過話說回來,藍助理怎麼就那麼上趕着給人當後媽呢!”
“可不是,昨天我在場,你沒見她那副諂媚的樣,恨不得把身子貼到高總身上!”
“真是不要臉,狐狸精,一個離過婚的老女人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平日裡比這更難聽的話,我也聽過不少,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情緒影響的關係,我實在是沒忍住。
用力推開隔間的門,我一臉平靜地走到洗手池邊,看着幾個對着鏡子濃妝豔抹的女人淡然開口,“借過。”
幾個人面面相覷,氣氛瞬間尷尬起來。
我都已經被人罵成那樣了,這點尷尬算什麼,我打開水龍頭,任由清涼的水流沖洗着纖細的手指。
幾個人許是忍不了這樣尷尬的氛圍,你拽我我拽你的要走,臨了還有人小聲罵了一句,“不要臉!”
我利索地關掉水龍頭,抽出一張紙巾攥在手裡,“你說什麼?”
那女人還要開口,卻被身邊同伴拽走,離得那麼遠,卻還是隱隱能聽見幾人的竊竊私語,“人家後臺那麼硬,你爲什麼要跟她硬碰硬?”
看着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我渾身的力氣頓時泄了,整個人像是充氣人偶一般,瞬間沒了精氣神。
怕什麼來什麼,原本就不清不楚了,經過昨天那一鬧,以後在這公司的日子,只怕是會越發艱難。
午間休息時,心裡憋悶的很,打了個電話給白麗,電話那頭卻亂糟糟的,像是在人堆裡。
“喂。”
“你在哪兒?”
“等會兒,等會兒我打給你,我這邊太吵了。”說着,電話便掛斷了。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機屏幕漸漸變暗,眼皮也慢慢地合了起來。
就在我快睡過去時,手機震動的聲音透過桌面傳入耳中。
屏幕上閃爍着兩個字——“白麗”。
“喂。”我忙接起來,電話那頭倒是安靜了很多,接着卻聽到了乾嘔的聲音。
“嘔……”
“你怎麼了?”我又問了一句。
似乎有水流聲衝過,接着,聽筒那頭傳來白麗微醉的聲音,“我快喝死了,那幾個客戶,真不是省油的燈!”
“你在陪客戶啊。”我記得白麗的職位似乎不用經常應酬,怎麼,轉崗了?
“我沒事,你去忙自己的吧……啊!”就在百麗的話說到了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尖叫了一聲,緊接着百麗的電話也被掛斷了。
突然的情況讓我有些坐立不安。
我手指緊緊地攥着手機,指節發白,愣愣地回想着。
高慕寒從門外走進,見我發呆,淡漠地敲了下桌子,“這個季度的銷售報表整理出來給我。”
我騰得站起來,咬了咬脣,終究還是鼓起了勇氣,“我想請個假,報表我明天再做,或者晚上來加班也行。”
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高慕寒微微一怔,薄脣微微抿成一條直線,靜默地看了我幾秒。
“或者,我等下回來再做,可我現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他深邃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許久,最終還是鬆口,“去吧。”
說完,他徑直走過我的辦公桌,回了自己位置,甚至都沒問我請假的理由。
可我也來不及想許多,拿了包就衝出了門。
再打給白麗,電話那頭卻顯示已關機。我握着電話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十字路口的信號燈紅了又綠,耳邊不時傳來幾聲尖銳的喇叭聲,以及隆隆的汽車轟鳴。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翻看手機,視線落在了榮臻兩個字上。
對,白麗是在榮臻的公司,作爲白麗的領導,也許他能聯繫上白麗的司機也說不定。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撥出了他的號碼,等待中,那“嘟嘟”的幾聲,顯得格外漫長。
“白麗?”榮臻似乎思忖了幾秒,“這樣吧,你先來我這,我找她領導問下她的日程安排。”
“也好。”
我打車趕往榮氏,在榮氏大廈樓下給榮臻打電話,不一會兒,他便急匆匆地從旋轉大門裡走了出來。
縱然面色匆匆,可他依舊西裝筆挺,挺拔地像是春日裡茁壯生長的小白楊。
“我已經跟他的司機聯繫上了,在豪泰酒店,走吧,我帶你去。”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
話音未落,榮臻便輕輕地拽了我一把,“走吧,坐我的車方便些。”
想到剛剛電話裡白麗的尖叫聲,我也顧不了太多,跟着他上了車。
我因焦急而雙手交纏在一起擺弄着,榮臻見了,輕聲安撫,“沒事的,大白天,不會出什麼事兒。”
“不會出什麼事兒?我都聽到她尖叫的聲音了,電話也打不通了,你們公司就是這麼隨便選擇合作對象的嗎?”我沉着聲說道,語氣中略帶些不滿。
榮臻微微挑眉,原本還帶着笑意的眉眼驟然收斂,“她們部門的事我不太清楚。等下回去我問下她領導。”
清淡的語氣把我從慍怒的邊緣拉了回來。
臉上有些訕訕的,我別過頭,看着窗外飛速後退的一排排電線杆,輕輕地嘆息一聲。
剛到豪泰,便有服務人員迎了上來,榮臻亮明身份,讓他們幫忙找下白麗所定的包廂。跟在服務人員身後,我心如鼓槌,咚咚咚地響着,生怕出什麼亂子。
推門而入,撞入眼底的是白麗被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半摟着,不停灌酒。
我激動地衝上前去一把奪下酒杯,登時摔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灑了一地,陽光下,滿地的碎玻璃折射出奇異的光。
包廂裡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我,眼神裡有疑惑,有不解,還有惱火,怪我壞了他們的好興致。
我從那中年男子中拽過白麗,回身將這剩下爛攤子扔給了榮臻,“你看着處理吧,白麗我先帶走了。”
“哎哎哎,去哪兒?”那男子見我不由分說要帶人走,大着舌頭出言阻攔。
我還未開口,榮臻已上前一步,“劉總,我看這局喝得也差不多了,人家女孩子已經醉了,就先讓她走吧。”
酒精作用下,那男子紅着臉甚至已經有些不清楚了,梗着脖子粗聲粗氣地嚷嚷,“你他媽算哪根蔥?”
榮臻眉頭微蹙,俊美的臉霎時冷了下來,眼底滲出了絲絲寒意。他見我頓着步子回頭看他,給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和白麗先行離開。
也罷,白麗是爲他們公司出來應酬的,那解決這些人,自然是榮臻份內的事。
我沒再多猶豫,攙着已經像個醉貓似的白麗離開了包間。
在關上門的瞬間,身後傳來了榮臻清冷至極的聲音,“我是榮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