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都雪漾城城門往裡去三個街道,一座高大的府邸映入眼簾。門口不見一個侍衛,但誰也不敢小瞧這府邸的防禦程度。若是稍有點靈力的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整座府邸都被一層淡青色的熒光所籠罩。王都所有的百姓幾乎都知道,這凌淵府裡住着雪域中唯一的巫師大人,雪默。
“她最近一直都是這樣嗎?”急衝沖走在自家長廊上的雪默不怒自威。
“是。小姐最近整天坐在薔涼池邊發呆,脾氣也變得暴躁,像賭氣似的不和任何人接觸,甚至都不和我說話。”跟在他身後大約十歲的侍女屏住呼吸,小聲地說道。
“你一直都守在她身邊?”雪默的聲音不知覺地提高了幾分,“那她今天爲什麼會溺水?”
“除了小姐休息,我在其它時候寸步不離。只是剛纔小姐說口渴,把我支開了。”侍女低着頭,不敢看巫師大人投過來的目光。
巫師再也顧不得詢問,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薔薇殿。只見薔涼池邊圍滿了僕人,目光正一致投向人羣中間,不時竊竊私語。
有眼尖的僕人大聲喚道:“巫師大人來了!”衆人瞬間停止議論,皆低着頭恭恭敬敬地立於兩旁,露出中央跪坐在地的醫師。他正緊張地救治着懷裡一個十歲模樣的女孩。
女孩雙目緊閉,蒼白的臉上緊貼着溼漉漉的頭髮,身上的衣物盡溼,只有胸前的起伏才顯示着她微弱的呼吸。
“祈安!”雪默連忙上前將昏迷了的女孩擁在懷裡,毫不猶豫地握住她的手。只見絲絲青線自他的指尖鑽進女孩的掌心。
感知女孩性命無憂,他佈滿焦急的臉色才稍稍好轉。右手一翻,赫然出現一團青光,迅速將手掌貼在女孩的胸口。直到青色光團慢慢消失不見,他才長舒一口氣,不過仍是緊張地觀察着她的臉色。一邊的隱嵐接過剛趕到的僕人遞來的乾淨衣袍,輕輕地蓋在落水的女孩身上。
懷裡的玉人長長的睫毛輕輕
地抖動着,一雙帶着茫然的紫色眸子睜了開來。但看到眼前的人,原本漸漸有了光彩的眼睛瞬間變得冰冷。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斥退了除隱嵐以外的僕人,雪默瞪着面前剛剛甦醒的女孩。
“父親大人,我想要做什麼您難道不知道嗎?”她冷冽的聲音透着倔強,“我要學法術!”
“不行!”她的話剛說完便被厲聲打斷,“你不能學法術!”
似是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了,雪默深呼一口氣。他調整下語氣,輕聲安慰女兒道:“祈安,不是父親不願教你,只是你的靈體不適合修煉法術。”
“我不信!”雪祈安掙扎着坐了起來,眼眶裡蓄滿了水汽。
“我看過那本《靈體錄》。上面說天靈之體的特徵是紫眸、墨發、若在水汽聚集的地方將體內的靈光按照血液流動的軌跡運轉,便能在感受到心臟裡靈力的積蓄。我分明是書上所說的得天獨厚的天靈之體!跟父親大人您一樣的天靈之體!怎麼可能不適合修煉法術?”
雪默瞥了坐在女兒身側正照顧着主子的隱嵐一眼,後者身子一顫,只感覺陷入冰冷之中。雪祈安感受到隱嵐的忐忑,毫不畏懼地迎上父親的目光:“書是我偷偷看的,隱嵐她並不知道!”
雪默眉頭緊鎖,滿含深意地看着女兒,一語不發。
半響,他突兀地問道:“你不顧一切地落水,還差點喪失性命,就是想摘薔薇?”
說着他揮動衣袖,薔涼池對岸盛開着的薔薇花微微顫動。一朵還沾着池水的薔薇被青光包裹着向這邊飛旋而來,輕輕地落在雪祈安白色的衣袍上。她小心翼翼地托起薔薇花,新鮮而柔軟的觸感令她愛不釋手。
薔涼池對岸那被池水滋養着的永不凋謝的薔薇花一直是她的最愛。每天她都會來到這裡,找個藉口把隱嵐支開,一個人數着大簇大簇的花朵。她沒碰過那些花,沒人知道她多麼希望能飛到對面去,親手摘
下一朵。可是她不會飛翔術,父親從不教她法術。尤其是當她無意中翻到隱嵐藏在枕下的《靈體錄》之後,她更是難過。
像這樣的書,幾乎人人都能看的,即便自身不能修煉,閒暇之餘也會當做讀物來增長知識。可是她的父親卻嚴令禁止她接觸這些。
她將臉貼近花瓣,閉上眼睛,淚水滑過臉龐。
正當她靜靜感受着那份芳香時,忽地,一聲嘆息自頭頂傳來。那語氣裡卻有她從未聽到過的無奈。
“祈安。”雪默俯下身,目光落在女兒的額頭上。
那是一道猙獰的紫色疤痕。自眉邊一直延至左鬢,爲她素靜的容顏平添了幾分神秘。他用如玉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那疤痕,眼裡滿是疼惜:“如果你不學法術,你會像對面的薔薇那樣,永不凋謝。”
他頓了頓,指着女兒手裡嬌嫩的花朵繼續道:“否則,便會跟這朵離了枝的薔薇一樣。”
話音剛落,雪祈安手裡的花瞬間枯萎,只留下一根殘梗,便又在下一刻化爲一捧池水。
雪祈安捧着化爲池水的薔薇花,用力地握緊,試圖留下那不斷從指縫間掉落的水滴。然而都是徒勞,池水反而流失的更快了。積蓄已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雪默拭去女兒臉上的淚珠,溫柔卻鄭重地說道:“祈安,你不能哭。你的眼淚無比珍貴。一朵花而已,不值得你爲它哭泣。”
雪祈安擡起頭,哽咽着:“我真的……不能學法術麼?”說完就被父親攬入懷抱。她覺得悶悶的,心裡像堵了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抑得無法呼吸。
“祈安,你的確不適合學法術。”雪默用手指劃過祈安柔順的長髮,不動聲色地將點點青光滲入後者的腦部,“睡吧,孩子,當你醒來,一切如初。”
巫師充滿魔力般的聲音使雪祈安只覺得陣陣睏意襲來,不知不覺便在父親的懷裡漸漸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