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妹對簿公堂-2

回到公司後,達人把趙律師的意見轉告給達鬆,就下一步究竟走哪條路徵求弟弟的意見。達鬆毫不猶豫地說:“寧願給汪少惠分紅,也不能讓他成爲秋爾的股東,哪怕企業搞不大,都不能和汪少惠這種人共事。”他的態度十分堅決。

徵求完弟弟的意見,韋達人又把魯進、張成功和鄒新玉找到辦公室,聽聽他們三個人對這件事的看法。魯、張二人同韋達鬆的意見一樣,不贊成汪少惠這種人成爲秋爾的股東,財務總監鄒新玉從企業運營需要資金角度出發,建議老闆全面考慮。

拿不定主意的韋達人又專程跑到南都,徵求蘇冰和沈經世這兩位老同學的意見。聽了他對妹妹妹夫的情況介紹,他兩人也不建議讓汪少惠持股,付了錢跟他從此兩清,沒有絲毫後患。

從南都回盛州的路上,韋達人也感到留下汪少惠後患無窮,給錢讓他撤股是最好的選擇。可一次性讓汪少惠拿走這麼多錢,韋達人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六年前,明明是自己獨自創業,汪少惠是跑來幫忙的,就因爲媽媽借了兩萬塊錢就變成了股東,他覺得這太不合理,想把官司打下去。二審輸了還可以繼續申訴,憑什麼要繳械投降?

那天,他處理完企業日常事務後,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想着此事,越想越感到窩囊,和法院較真的邪勁又上來了。

這時,桌子上的手機響了,他一看是個陌生電話。接通後,話筒裡傳來一個女孩柔柔的聲音,好像很耳熟。“我是龐葉,還記得我嗎?”

韋達人一下想起對方是在帝豪KTV認識的女孩,他挺喜歡她身上那種柔情似水的氣質。

“當然記得,你歌唱得很好,我還跟你合唱過《心雨》呢,你現在去哪兒工作了?“韋達人問。

“甭提了,你走後第二天,我和老闆吵了一架就辭職了。眼下在一家搞電子產品銷售的公司做行政管理,開始時幹得還不錯,這段時間遇到不開心的事,又不想在那兒幹了。”女孩說。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韋達人問。“老闆老是騷擾我,老跟我動手動腳,你們公司要人嗎?”龐葉說出要到秋爾乾的想法。

韋達人犯難了,秋爾的經理辦確實缺一個搞文秘的,龐葉來幹應該合適,可眼下企業遇到不少困難,弄不好下一步還要裁員,這時進人恐怕不妥。他在電話裡對龐葉說,“你來秋爾幹當然很好,我舉雙手歡迎,只是企業眼下遇到一些困難,你現在來不太合適。等我們渡過難關再說好嗎?“

“你有難處我理解,過一段時間我再找你。”龐葉說,“如果你心煩的話,我可以陪你聊聊天,幫你解解憂”。

“好的,今晩我有應酬,明晚我們到普林茶樓坐坐。你知道那吧。對,靠近麗亞商場那家。好,不見不散。”

約定龐葉後,韋達人掛了電話,心中有了一種溫馨的感覺。

普林茶樓是一傢俱有濃郁中式裝修風格的茶舍,牆壁上掛着許多古今藝術家的書畫精品,使得整個茶舍散發着濃濃的文化氣息。韋達人和龐葉幾乎一同進入茶舍,兩個多月沒有見面,韋達人見到龐葉時並未覺得分別很久,心裡反而有一種親切感。其實,他僅僅見過龐葉一面,韋達人覺得自己這種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兩個人選了一張靠近窗戶的桌子坐了下來,每人要了一杯紅茶。龐葉看到韋達人比兩個月前黑瘦了許多,便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韋達人本來不想對她講這段時間企業和家庭發生的事情,不知怎麼,見到龐葉關切的樣子,忍不住把他和妹夫汪少惠的衝突全說了出來。龐葉像是在聽一部大戲,感到十分精彩。只不過,她面前坐着的韋總是這部戲裡的悲劇人物。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之後,龐葉突然問韋達人:.你相信佛教嗎?“韋達人說:.我不懂佛教,也不怎麼相信。““我以前也不信,我爸爸信,他和清山寺主持欣榮法師關係很好,經常帶我去寺廟,不知不覺我也喜歡上了佛教。”龐葉說,“明天我帶你去清山寺見見欣榮法師,你把打官司的情況跟他說說,說不定他能替你解開心結。”

韋達人不願意去見欣榮法師。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佛教在他心中有一層神秘色彩,什麼神啊佛啊的,在他看來就是迷信。他把自己對佛教的看法跟龐葉說了,龐葉聽了以後,搖着頭說:“你對佛教的理解有點不正確,它是無神論,不是有神論。佛教一點也不迷信,它教人向善,是一門了生死的學問。”講起佛教,龐葉來了精神,韋達人聽她講得雲裡霧裡。

“和佛教結緣必須是有福報的人,我看你的面相,像是一個有善根福德的人。你見過欣榮法師以後,一定會愛上佛教的。”

龐葉眉飛色舞地講着,韋達人心中納悶,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怎麼會對佛教如此感興趣?佛教怎麼能有那麼大魅力?

龐葉一個勁問他去不去清山寺,對宗教一直排斥的韋達人心裡本能地抵抗,始終不願去見欣榮法師。龐葉看他態度堅決,就不再勉強,開始用學來的佛教知識開導起韋達人來。

“韋總,剛纔我聽你講兄妹爲了爭股權而鬧上法庭,接連用了十幾個’我,字,你這是十足的,我執'。”

“'我執'?什麼叫’我執'?”韋達人問,他從沒有聽說過“我執“這個詞。

“'我執'是佛教用語。從字面上看,就是執着於自我,真要說清也不容易。”龐葉說,“首先,我們要搞懂什麼是我、你、他。所有的詞語都是人發明的,’我'這個詞也不例外。人發明它,用來表明這個肉體是自己的。當初,發明文字的人如果把我叫成你,那我就不叫我,而叫你了。世上的好東西千千萬,金錢多得數不清,什麼是我的,什麼是他的?誰人能說得清,想得明?這個世界所有財富都給了一個人,這個人就真快樂了?即便他真幸福,他又能幸福多久?”龐葉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韋達人,又接着說:“韋總,我比你年輕得多,按理說,有些話不該我說,但是爲了你好,我忍不住還是要說。你今年快50歲了吧?再活50年,不也是一眨眼的工夫?和自己妹妹妹夫爭得你死我活,究竟有多大意思?,

韋達人第一次聽人講佛教理論,好像聽懂了一些,又好像沒聽懂。“我執”、什麼是你的、什麼是他的、快樂、幸福、再活50年,這些話有的聽說過,有的沒聽過;有的想過,有的沒想過;有的懂,有的不懂。韋達人感覺龐葉講得好像很神秘很深奧,又好像很淺顯很易懂。

龐葉看韋達人依舊一副迷茫的樣子,又爲他講了兩個佛教故事,其中有一個故事給韋達人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故事講的是很久以前,有兩個好朋友在趕路途中迎面碰到一個小和尚慌慌張張跑過來,這兩個人問小和尚慌什麼。小和尚說,前面有一大箱金子。這兩人很納悶,說金子是好東西,你撿起來就是了,跑什麼呢?小和尚說,金子不是好東西,它會害人。這兩個人覺得小和尚不正常,就不再理他,大步往前走。果然,沒過多久,他倆在樹林裡發現了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裡面裝的全是黃燦燦的金子,天上突然掉下來的財運讓兩人高興得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其中瘦一點的對胖一點的說:“這箱金子我們背不動,你在這兒看着,我回村裡推一個車子過來,順便帶點吃的給你,我們把金子推回去,兩人平分。”胖子同意這個方案。中午時分,瘦子急匆匆地推着車子趕過來。胖子在等瘦子的時候就打定主意,要獨吞這金子,便對瘦子說:“我先吃飯,你把金子拿出來裝到車上去就在瘦子低頭打開箱子時,胖子拿起早就準備好的一塊石頭,狠狠地砸了過去,瘦子當場被砸死。胖子獨吞了金子十分開心,端起瘦子帶來的飯菜,飛快地吃光了,飽嗝還沒打一個,就倒在地上死了。

“胖子怎麼也死了?”韋達人奇怪地問龐葉,龐葉叫他猜猜。韋達人頓了一下,說:“難道是飯菜有問題?”“對,瘦子在回家推車的路上,起了貪心,想一個人獨吞這箱金子,便想出了在飯菜裡下毒的主意。”

龐葉問韋達人:“小和尚見到這箱金子,嚇得往回跑有沒有道理?»韋達人回答:“有點道理。”龐葉總結說:“金子是不祥之物啊!”韋達人不同意她的觀點,說:“也不完全對,金子也是好東西。”龐葉說:“這要看人們如何對待金子,善人惡人對金子的態度不一樣,結果也不一樣。”

韋達人知道這個故事是編的,可編得挺有趣,也有些道理,結合龐葉先前講的“我執”的話題,他一直不停地在琢磨它們之間的關係,心裡的結似乎解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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