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荀攸驚惶失措的樣子,劉備嘴角慢慢浮現出一抹微笑,假意詢問道:“公達,莫非你不肯,莫非曹公要我們的糧草物資另有他圖?”
荀攸心神不定地坐了下來,緩緩的質問道:“玄德公大軍壓境,莫非本意是想取曹公而代之?”
劉備不滿地答道:“公達兄,我倆說的不是一回事。你並沒有回答我的話,我軍的物資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乃是取之於百姓,我必須對百姓有所交待。你以整修漢室宮闕的名義向我索要援助,我必須保證這錢將來不會用來對付我們的百姓,所以,這筆物資必須在我們的監管之下。
而且必須七成用於洛陽城。你方雖然只得三成,四方援助,每方截留三成,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所以這一比例只能升不能降。若你們連這點條件都不能遵守,我很懷疑你們索要物資的本心。”
荀攸心中越來越慌亂,一咬牙,一跺腳,下了決心:“也罷,我替曹公答應了,還望玄德公召回先遣的軍士。”
劉備豁然沉下臉說:“公達,我軍分遣軍士,屬於軍事秘密,自主權在於我,與曹公毫不相干,與援助物資毫不相干。援助物資接受我方監管是必然的條件,沒有討價的餘地。公達兄想以此干涉我軍的行動,過分了吧。”
荀攸恍然大悟,尷尬地說:“原來玄德公出動雷騎,不是針對我軍。攸冒失了。”
劉備輕鬆地一擺手,回答:“袁本初新任平原太守臧洪,我聽說臧洪乃是慷慨悲歌之士,這樣的人才,本初公願意送給我,我也就卻之不恭了。不過,袁譚所領部族中有很多平原人,平原郡殘破,袁譚執政一年,平原只剩下了五萬餘人,他卻要率領三萬餘兵,退出平原。我不忍平原人被袁譚脅裹,背井離鄉,特地遣人去留住袁譚所部士兵。這件事不關曹公的事。”
說得好聽——荀攸心中暗自嘀咕,袁譚所部士兵多數是袁氏家丁,追隨袁譚在剿滅黃巾的戰鬥中左衝右殺,已經是能征慣戰的精銳老兵了。袁譚進ru平原後,多數平原人採取不合作的態度,他的軍中,能有幾個馬伕或伙伕是平原人已經不錯了。劉備分明是不願袁譚領這支軍隊與袁紹會合,加重袁紹的砝碼,所以乘袁譚被解職的機會,派軍威逼,解除袁譚的武裝,收編這支軍隊。
活該,袁紹既然決定了,全力爭奪冀州,就應該當機立斷,撤走袁譚,老是心存僥倖,佔了便宜還要賣乖,毫不在意劉備虎視眈眈,劉備是有便宜不佔的人嗎?天時(時機恰好)、地利(劉備的地盤)、人和(袁譚被解職,平原人心向劉備),這些劉備都佔全了,再不動手,那他就不是劉備了。
只是,對付袁譚三萬士兵,需要動用具備強大沖擊力的雷騎嗎?看來,劉備是站在道德底線的懸崖邊上了,稍一受外力干擾,很可能就會邁出那致命的一步。
劉備在尋找戰機,準備對袁紹動手,荀攸豁然明白了這點,驚出了一身冷汗。
袁本初四世三公,北方諸侯中名望沒有超過他的,同時,他還被諸侯推舉擁有車騎將軍的稱號。劉備居然對他也起了殺心,本初公啊,本初公,你現在可千萬不要給劉備以把柄。劉備一旦越過道德底線,無所顧忌的他,將是北方諸侯的噩夢。
荀攸越想心中越慌,思緒紛亂的他,無心再與劉備爭執下去,一心想趕快回去通知曹操。於是,就答應了劉備監管物資的安排。
第一任監管人員級別甚高,劉備派出的是青州元老院大元老自己的老師盧植,護送物資的是廣饒城衛軍,他們將與盧植在洛陽呆到秋收季節,然後由大教席管寧接任,直到第二年春耕,再由元老院指派新人、新軍接替管寧。
荀攸與劉備商定完計劃之後,急忙趕回了東阿城。
劉備隨後派信使與劉表、陶謙、張揚聯絡,呼籲共同支持重修洛陽。其中劉備坦然相告,自己捐助重修的殿宇,將由自己命名。皇宮的正門由自己私人出資修復,修復後這道大門將被稱爲德安門;皇宮的主殿,將由齊國郡廣饒城百姓贊助,被命名爲豐饒殿;青州商人張世平將資助修復洛陽城一條街道,這條街道將命名爲平安裡;徐州大商人糜竺也將贊助修繕一條洛陽街道,此街被命名爲竺興裡(劉備打算,糜竺若是不肯,就以他小妹的嫁妝抵償這筆費用)。
本着誰出資,誰有權參與監管的原則,歡迎各方監管人員與盧植會合,共同監管,各方出物資,最後獲得命名權,光宗耀祖,銘刻千秋萬代。曹操出人力,以此獲得支援,資助他恢復三郡的生產力,以便就近支援洛陽重建工作。
另外,修繕工程還可以吸收身強力壯的盜匪流寇,讓他們放棄搶劫事業,以自己的勞力掙取生活必需品,以此逐漸恢復洛陽治安以及活力。
劉備此信一出,荊州、徐州富商踊躍捐款、捐物,並紛紛派出自己的家丁,參與重建與監管。世家子弟們不憤僅僅商人們獲得此光宗耀祖的榮譽,紛紛在家族內攤派募捐,分遣家族優秀子弟趕赴洛陽參與重建。
管寧見到首批從洛陽搶救回來的典籍,感慨洛陽太學學舍的殘破,隨發宏願,重修太學。爲了募集資金,從不在意錢財的管寧,特地向劉備要回了存放於他那兒的稿費、書費,然而這些錢遠遠不夠,管寧的想法是新建的太學就如同出雲學舍一樣,窗戶上鑲嵌玻璃,成爲一個水晶宮殿。
但是,正在摸索浮法玻璃製作方法的琉璃產業,生產大塊平板玻璃的產量很低,這樣一座水晶宮殿,憑管寧的稿費遠遠不夠。於是,管寧就向劉備——這個名義上的學生開口勒索,要求贊助玻璃,管寧的行爲給儒學大家們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此風一開,大儒們紛紛出馬,勒索自己的學生,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洛陽呆着監看個人的贊助。其中,盧植也耐不住寂寞,勒索公孫瓚和劉備。
洛陽城乾的熱火朝天,爲了防備董卓襲擊,劉備、陶謙等人推舉的新車騎將軍、前右中郎將,錢唐侯、河南尹朱儁,在劉備、陶謙等人的支持下,進駐距函谷關不遠的谷城。爲了加強朱儁的戰鬥力,陶謙撥給了三千丹陽兵,劉備派遣泰山蒙城尉周倉爲大將,下令周瑜爲參軍,帶兩千士兵、三千民夫,趕赴谷城,用水泥加固谷城城牆。
孫策正在軟禁當中,王烈不慌不忙的收集着證言證詞,周瑜等人的每天騷擾探視,讓王烈不甚其煩。而陣亡童子軍家屬的哭訴,又讓廣饒這個城市對周瑜等人敵意重重,劉備此時蠻橫地下令徵調孫氏家將周瑜上前線。由於,孫策尚在劉備手中,周瑜不敢抗命。於是,隨都督府前來傳令的官員趕往泰山郡,向徐庶報道。
春末,韓馥自鄴城出奔。公孫瓚軍隊止步於鉅鹿,聽聞袁紹已奪佔冀州,於是,寫信給袁紹,要求他遵守承諾,平分冀州。袁紹翻臉無情,派兵伏擊了,前來送信的公孫續。與此同時,麴義大軍自清河向鉅鹿郡邊境的界橋移動,袁譚也引兵退出平原郡,向麴義大軍靠攏。
平原郡羽國縣,高順面沉似水,看着袁譚軍緩緩退出平原:“號令不齊,隊列不整,鎧甲、兵器不佳,我軍只要一個衝擊,就可擊潰這支小軍。沮軍師,主公命令我,留下這支軍隊,你卻連夜自廣饒趕來,要我放走他們,此爲何意?”
陽光下,沮綬用手遮住眼前的光線,眯起眼睛,遠遠的觀察着撤退的袁軍揚起的塵土,道:“主公行事,過於恪守道義,我就擔心這點,所以連夜趕來。我必須給我軍留下開戰的理由,這支軍隊留在平原,雖然可以削弱袁紹的勢力,但我軍卻失去了跨境追擊的理由。
此刻,袁譚軍已退出平原,將軍只管越過平原郡界,遠遠尾隨這支軍隊,驅趕他們與麴義會合。他們兩軍沒有會合前,你絕不能發起攻擊。我已去信濟南,調遣張意德的第二軍團來與你會合,歸你節制。
另外,乘袁紹大軍會集清河,渤海河間空虛,我已命令張郃的碣石兵團,進駐河間渤海,從東北面,與清河郡接觸。如此一來,無論公孫瓚與袁紹戰鬥誰勝誰負,我軍皆可奪佔冀州兩郡,將軍若能乘機攻佔清河,我軍的戰略局面將大爲變更。”
沮綬放下手,轉頭,語重心長地叮嚀高順道:“我軍留下袁譚所部,兵不過三萬,平原郡被他禍害,全郡人口才有五萬。我琢磨着留袁譚三萬士兵是個留,麴義部下還有十萬人,等他們合兵一處,留下這十三萬人,我們纔可以補償平原所失。
另外,戰火一開,主公將不得不戰,留下平原士兵——這麼好的藉口,豈能輕易浪費?高將軍,去追擊袁譚吧。我去濟南催促張飛趕上來,然後去平陰城,跟主公解說,順便調第三軍團和狼騎。”
平陰城接獲沮綬報告,劉備吃了一驚,措手將一隻臨淄古磁茶杯摔碎在地。
看着沮綬躊躇滿志的樣子,劉備心中忐忑不安。麴義是誰?在三國中他有小呂布的稱號,其個人通兵能力,遠遠超過了失去高順、崇尚個人武勇的飛將呂布,曾以三百步兵打破與鮮卑經年戰爭的幽州鐵騎精銳——白馬義從,這說明麴義對付騎兵很有一套方法,以高順的六千雷騎對付十三萬巔峰時代的麴義大軍,勝負實在難料。
沮綬對於雷騎的信心近乎盲目,劉備也願意維持自己擁有一支無望而不利的鋒矛的神話。然而,這次將是鋒茅碰上堅盾,萬一打破了鋒矛神話,那將是得不償失的。
茶水撒潑在桌上的地圖上,劉備手忙腳亂的揩擦着溼印,連連跳腳地喊道:“子義(太史慈),子義,命令狼騎立即開拔,糧草沿途補充,全軍只帶弓弩,儘快趕上雷騎。”
太史慈接令,見劉備催促地如此緊急,連滾帶爬地跑出大帳。
劉備收拾桌子不及,一怒之下,一腳踢翻了桌子,憋足了中氣,大吼一聲:“黃漢升(黃忠),帶近衛左騎隨子義行動,漢升,漢升,你有多少本領,都給我拿出來,一定不要負‘漢升’之名,不要負我的衆望,速去速去。”
連派兩員重將,劉備仍意猶未盡,來回在帳內轉着圈,沿途橫掃礙路的桌椅板凳。
沮綬踢開腳邊的碎瓷爛瓦,跪坐在地上,以大漢官禮,恭恭敬敬的作揖,俯首於地,沉重地說:“綬私自調兵,觸怒主公,願受懲罰。”
劉備平靜下來,蹲在沮綬身前,手撫沮綬脊背,誠懇地說:“子正,你的本心我豈會不知?我們當初在戰亂離散之中創立青州基業,你的忠義我豈會不知?你身爲軍師之首,調兵遣將本是你的職守,我豈會怪你?只是這一仗,一旦開打,天下局面將會大變。青州做好準備挑戰權威了嗎?”
沮綬連連叩首,回答道:“臣以爲討回平原郡士兵,雖然不是個很好的理由,但勉強可以稱作一個由頭,與袁紹開戰。錯過了這個理由,我們只能等待袁紹再起戰釁。與其主動權在與袁紹,不如一舉兼併袁紹主力,這樣一來,袁紹與公孫瓚的爭鬥中,只能苟延殘喘。
公孫瓚與我們在遼西和平相處多年,與其袁紹這個可能的敵人勝利,雄霸與我青州北方,不如讓公孫瓚這個曾經的朋友,並立於我軍臥榻之側,如此時機,一旦錯過,我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青州邊境上,戰火連綿。若主公早定北方,或者北方諸雄皆是我們的朋友,主公可專心西進,匡復漢室。”
錯了,沮綬大錯特錯了。現在的皇權,還沒有衰弱到其他勢力對它制衡的地步。而沒有制衡的權力,只會帶來權力的無限膨脹,以奴役百姓爲快樂之本,內戰內行,外戰外行。過早的剷平諸雄,復立皇權,避免了短痛,卻跌入了漫漫長痛之中。沮綬太心急了。
如今的局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劉備沉痛的想着。此刻,凱撒渡過魯比河時,那困難的抉擇心情,劉備完全理解了。
越過了這一步,就是主動殘殺同胞,而不是爲了保衛自己利益進行的合法自衛。命運的輪盤已經緩緩轉動,劉備已身不由己的參與到諸侯爭霸的戰爭中。
清河郡與鉅鹿郡交界處,界橋兩岸,公孫瓚與麴義郡展開大戰。
雖然,袁紹人在鄴城,公孫續也是在鄴城附近被袁紹襲殺。然而鄴城堅固雄厚,直接攻打鄴城,對以騎兵爲主的公孫瓚軍,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爲了進行長期的持久戰,公孫瓚兵鋒轉向了清河郡,意圖消滅自渤海方向來源的袁紹軍主力,然後再進行圍城戰。
心高氣傲的公孫瓚知道劉備已經在隱隱呼應自己,然而,卻不願與劉備軍聯絡——這個兄弟當初全靠自己支持,才獲得了遼西立足之地,現在已經成了青州牧、鎮東將軍,自己卻只是個漁陽郡和右北平郡的郡守,這讓他怎樣都不服氣。
而袁紹的欺騙和背叛,讓公孫瓚憤怒欲狂。公孫續的被殺,使公孫贊預感到,曾與他的續兒把臂同遊的劉備早晚要出兵報復。爲了趕在劉備出兵前,獲得一場輝煌的勝利,公孫瓚不顧地形侷限,搶先向麴義發動了進攻。
界橋橋面狹窄,只能並行三匹馬,爲了防止木橋因馬蹄踏動產生的共振而坍塌,每次渡河只能三名騎兵。麴義的三百弓手,在河對岸憑河迎擊三名騎兵。雖然,白馬義從鎧甲堅固,可是在弓兵雨點般的箭矢下,傷亡慘重。公孫瓚攻擊竟日,白馬義從傷亡過半。
第二日,公孫瓚盡發部族,搭建三十餘座浮橋,一次性調遣所有剩餘白馬義從,出擊。麴義派遣三百名盾兵掩護,弓兵出擊。白馬義從發動衝擊,盾兵在麴義的一聲號令之下,伏盾倒臥,以巨大的盾牌遮掩自己和弓兵。盾牌邊,兀自豎立着長槍短刀,藉此劃傷踐踏而來的騎兵。
白馬義從隆隆地自盾牌上踏過去,不時地,有盾牌被踏破,馬蹄深陷士兵體內,將士兵胸腔踏的凹陷下去,也有不幸的騎兵,被盾牌邊上的刀槍劃上,馬伕被刨開,士兵跌落馬下,旋即,被後續的馬匹踐踏,骨肉成泥。
馬匹衝過倒伏的盾牌。剎不住馬匹的騎兵順勢衝向麴義主陣的步兵,與步兵廝殺在一起。
騎兵身後,隨着麴義一聲號令,倒伏的盾牌豁然立起,盾牌下的弓兵立刻用雨點般的箭矢自後方招呼着白馬義從。
伏盾陣,這是霍去病大破匈奴兵時所用的伏盾陣。在地上挖一淺坑,待敵軍騎兵來襲時,就地倒臥,等騎兵衝鋒過後,揭盾而起,自背後用弓弩射殺騎兵。
伏盾陣曾短暫的出現在中國軍事史上,最早使用的是霍去病,最後使用的是麴義。由於參與伏盾陣的士兵必須具備堅強的心理素質,能夠承受連續的騎兵踐踏,敢於在敵軍攻擊間隙孤軍奮戰,揭盾而起,所以歷史上只有兩個人成功的使用了伏盾陣。
這伏盾陣第二次出手,果然不凡。白馬義從遭麴義部從頑強抵抗,前進不得,背後再受伏盾陣士兵襲擊,片刻之間全軍覆沒。
麴義隨即全軍鳴響軍鼓,轉守爲攻,大舉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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