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瘋掉,樹藤也莫不吱聲,
風裡走着一個病孩子,酸葡萄沒人要的樣子,
天亮起了笑話,看不到星星眨巴的眼,
雲不出來,於是月亮也不笑,
什麼都哭喪着臉,靈魂開始出竅,
我終於飛,青冢洞一樣地呼喚,青春也就墮落,
沒有方向:暈,眩暈,
小野花兒注目的盤旋,下墜不曾繁亂?
呵,磕死到盡頭。舒愨鵡琻
哈,死磕到盡頭。
聽,平淡,路上踱步着她的平淡,又是瘋唱。
——摘自苗栗的心情隨筆約莫本就是陷阱的,我才一進去,竇泌就開始哭,竺寸草不知怎麼地暈倒在木樁上,而竇泌只是哭。阿本不知躲哪兒去了,柳薪也在喲,她皮笑肉不笑,忍心的!“竇泌!”我喚她,她除了哭竟是說不話了,柳薪終於大笑,我恨恨地走近,半抿着嘴脣質問她:“你把她怎麼了!她怎麼了!”“呵呵呵~,聽聽不就知道了。”她癟癟嘴,揚了揚手上的手機。我把耳朵湊過去,那個紙一樣的平面上有着喇叭一樣立體的響,之後我和阿本的談話內容像是沒有過渡的卡帶,泥鰍一樣地滑了出來——
“苗俊就是苗俊放着鮮活的不要,卻選擇去摟着一具冰涼的屍體,你真是越來越怪癖了。”
“別那麼叫我,我說了,我現在叫苗栗。”
“是麼,可是你照樣喜歡男人啊。”
…………
當聽到這番刻錄的時候,我就曉得:完了,什麼都完了,那不想說,和不能說的秘密,已經是揉進了眼裡的沙子,會疼,會感受,自以爲的虛無,終會不以爲然地存在,太陽還是那個太陽,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我望着倒映着光和溫暖的水,卻悲哀地認知那秘密,而今已經不再是秘密。
我開始心慌,也開始心慌地去搶,可是柳薪迅速地把手機抽開,瞪着我的那雙熟悉而陌生的眼裡,寫明瞭‘你活該!’
哦,我就知道,這是太過預謀的揭秘了,我曾咬緊牙關死守得快要發黴的曾經其實人盡皆知,而那個我最想瞞的人,正像散到崩潰的豆沙,爲了我,淚都枯乾。
“我該叫你什麼呢?栗子,還是苗俊?”
她起身了,虛弱得經不起半點兒風吹雨打。
“竇泌……”
我很想做那個好心的人,坦然地上前去攙扶她一把,可是卻不能夠。
幾步路,真的就撒開腳丫子,或奔或跑的幾步路而已,我從未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隔得會那麼遠,那該是一種遙望,不僅是橫亙着一個看笑話的柳薪,還是無心笑話的竺寸草,我和她,像是偶爾靠近,卻依舊走了很久的飛絮,回不到從前的親密,只因過去已經過去,而陽光那般地燦爛,飛得停不了陰霾卻纔剛剛開始。
“不要叫我!”
聽,她終究大叫:“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真是不曉得該怎樣回答她了,因爲似乎是誰都不對,她不會真的釋懷的,隱瞞一旦得不到諒解是沒有人能夠釋懷的,所以除了沉默,我沒辦法再開口任何。
“怎麼都不說話?”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忽然間覺得理屈辭窮原來是這麼一件煎熬的事兒,我很掙扎地在大腦裡蒐羅着可以用的詞彙,但沒有一個是合乎時宜的。就在這個時候,阿本從窗簾後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似乎是躲了很久了,他一出來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手上握着根狗鏈子,而鏈子的那一頭,是高大到令人膽寒的狗。
“旺旺旺!”
狗開始狂吠,我心悸地向後退了一步,又再退了一步,最後無路可退地逼到了牆角。
“哼,呵~”
他看着我,一副使人厭惡地嘴臉裡,盡是捉摸不透的笑,我不曉得他又在構思什麼壞打算,但他此番得意的神色,隱約地透露着些許想要叫板兒的意思。
不置口否的是,我真的有嚇壞:我不知道他何時開始養狗?的,阿本真的是個不知懼怕的怪人,他有半邊的褲腳高高地捋起,不知是故意漏給誰看,而他牽着的狗幾乎跟他是一個德行,撒哈拉子冒着噁心的泡沫,半張臉的皮像是化掉的燭蠟,醜陋地耷拉到肥得流油的肚腩上,乍一看又恍若是厚的窗紙,但風一吹,竟開始抖動。
“阿本,你……”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一定醞釀好了什麼陰謀了,所以特別想上前去把竇泌來回來,但是狗還在叫,我沒招惹它,可它還是凶神惡煞地看我,就像柳薪沉默得卻富含言語的眼,於是我只得愣住。
阿本望了望柳薪,又望了望我,最終是放開了嗓子笑了。
“他不說,那由我來說可好呢?”
他向竇泌走去,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帶着對我的怨恨衝過去,然後開始粗暴地親吻竇泌的耳朵。
那樣的愛撫是充滿敵意和虐待的,於是竇泌嚇哭了,流着淚大叫了一聲:“栗子,救我!”
哦,栗子,她下意識裡脫口而出的第一個名字,竟然是我,可是我……
靈魂在這時候開始鬥爭,我的良知告訴我,不能縱容阿本這樣子肆無忌憚地去欺負她,可我腳下的步子,卻終究邁不開一步,耳邊除了狗叫,我甚至都聽不到竇泌任何的呼喊。
“哈哈~”
阿本突然地笑了,他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看,然後指着我告訴竇泌:“這兒哪兒有什麼栗子呢,只有苗俊喲,可是他哪裡會管你,瞧,他還淡漠地站在那兒呢,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在乎你哦。”
竇泌開始怔了,大眼睛瞪得像珠子,可是我因心虛而懼怕,因懼怕而不敢看她。
不知從何時起,我就是這麼一個膽小的人,我太過不敢接觸狗這樣的生靈,而阿本卻癩皮狗一樣地,耍賴着、狂吠着叫囂。
當然,那隻狗還在他手裡,可是我知道只要我有所動作,那他必定鬆手,真正不敢面對的過去,就真的狗吠一樣勢不可擋地向我衝過來。
那是我的死穴,一碰必死。現在的我怕極了這樣的鮮血淋漓,就像那個當初的我,同樣害怕看到狗咬在阿本腿上,他疼得呼天搶地的樣子。
“啊~,走開!走開!”
阿門!
終還是驚呼:絕望的,後怕的,惱恨的,無奈的……
我死死地閉上了眼睛,天曉得竇泌是有多怕,而我對她自私的放棄,是有多不該!
“啊!”
更大的一聲驚呼接踵而至,我吃驚地扭頭,竺寸草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不爲所懼地用胳膊撞開了阿本。阿本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掰着他的胳膊,一同扭打到了地上。
“寸草!”
竇泌哭着呼喊,柳薪衝過去把她推倒在地上。
“老實點兒。”她咆哮着威脅她:“再亂動,小心我撕了你!”
“你幹什麼!”我提起了勇氣跑過去攙扶竇泌:“沒摔疼吧~”
“啪!”很響的一巴掌,而打我的人,竟然是竇泌。
哦,我的竇泌,她該是不信任我了,恨毒了我了,大眼睛裡映着的那個我,是那麼的不堪,而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十足的陌生人。
“我不要你假惺惺!”
她罵我,卻也哭得任性,最後不留餘地地吼了一聲:“滾!”
我真的該滾了,可是連這活該的狼狽,我也沒辦法成全。
柳薪開始笑我,她冷嘲熱諷地說:“呵呵,瞧,你就是這麼不懂得關心人的,永遠不懂得別人要什麼,卻又非得裝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瞭解給誰看哪!”
我沉默地望着她,因爲我真得沒想過用任何的言語讓別人來了解我。
除了我自己,沒人更懂我,無論說得多麼驚世駭俗,又或是多麼言簡意賅,都沒人比我更懂我,所以我何必說呢?
或許,我一直是這麼一個不善言辭的人,膽小看在別人眼裡,我找不到託詞,彌補寫在自己心裡,卻從未像朗誦一樣,大聲地說給別人聽。
? 青春是如此悄悄綻放,我連哭泣都忍着,偶爾的傷感也只是在旁若無人的時候,小小的難過一下。傾訴是不多的,如果這種寂寞註定是莫不吱聲的,那麼在我抑鬱寡言的時候,誰還能替我放聲歌唱?
“苗俊!”
竺寸草突然的叫聲像剪子一樣把我扭曲的思緒很直接地剪斷。
“他孃的就你閒着!”
阿本紅着眼睛掐他,他很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道醒夢中人的字兒。
“帶……手機沒,”他艱難地說:“帶了……就快……報……警!”
“哦!”
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從兜裡掏出了手機,可是號碼沒來得撥出去。
因爲阿本開始大吼,他鬆開了手上的繩子,衝着蠢蠢欲動的兇狗吩咐道:“靠!老狗,去對付他!”我嚇得傻掉了,手機呆腦殼一樣地掉到了地上,我忘了撿。
那狗,那條站起來只比我矮半個頭的大狗嗷嗷地叫着,尖尖的牙齒**在流動的空氣了,於是就是陣陣的腥臭。
和夢裡一樣冒着冷汗,我因懼怕而尖叫。
而現在奔我而來的是無處可躲的危險,我看着它撲過來,勢不可擋的架勢,彷彿是咆哮的:決意在瞬間,將我撕碎!
“小心!”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但很用力的一隻細細的胳膊,用力撞開了我。
“啊嗚!”
一聲悽慘的嗚咽,我循聲望去,竟看到柳薪像狂了的野獸一樣,更爲兇猛地,咬斷了那隻狗的喉嚨!我終是吃驚的,眼皮像捲簾一樣啪啪噠噠地翻起,眼球也顫抖,因爲震撼的緣故。
曾幾何時,我遭遇過同樣的場景,那是一種如出一轍的血腥,就在一條很窄的甬道里:一個少年,和一條斷了的腿。
他罵我沒出息,他跟我要錢,他耍猴一樣的玩兒弄我的感情,最後拋棄了我,而今時今日,他帶着我不敢面對的懼怕捲土重來。
我不確定我們是否愛過,或許只是因爲寂寞,而犯了些年少輕狂的錯,我因衝動與他相擁,他因衝動而護了我,最終被狗咬斷了一條腿。
這該是罪過的,因爲報應,所以我們終將後悔,不再溫存,只因愛情鍾像那條接不回去的腿一樣:不再鮮活。
那些像心動一樣不再跳動的感動沒有了,所以我以爲這樣的巧合不會再有了,可是又有人救了我,不同的是,那是第一時間的反應,她毫不猶豫的。
我確信她恨我,可是最關鍵的時候,她還是捨棄自己,來保全我。
與阿本有別的是,她從未索取,她曾是那麼單純地愛着一個人,而我,無論是出於愧疚,空虛,還是刺激,我終還是不單純地湊合了她的單純。
這是我這輩子最懊惱的可恥,因爲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與阿本無異。
“啊~”
“蜜豆!”
又是接連着的,兩聲驚叫。
我扭頭,發現竇泌暈了過去,寸草用力地在阿本的胳膊上踢了一腳,然後掙脫了阿本。“竇泌!”
我怔了,她倒在他的懷裡,我不知該不該跑近,因爲我緊張地不知怎麼辦纔好。
寸草用力地掐了掐竇泌的人中,然後皺起眉頭看着我說:“沒事兒,她只是暈血。”
“暈血?”
我深知不妙,寸草在這時候大手一揮,錯愕地指着我斜後方那充斥着腥氣的旮旯:“蜜豆我能顧好,管你該管的去!”
終於,我不可置身事外地看向那場廝殺,漫天都是血紅,狗就這樣子敗掉地倒在了血泊中,而柳薪少了一隻眼睛,那眼眶裡空得只剩血,那曾經有過視覺的溫度,就這樣涼在了狗嘴裡,從此那便是肉球,毫無生氣,而那條拼死也要囂張的狗,終於也僵直了身子,怎麼也喘不出氣。
“柳薪!”
我跑過去,有些抱歉得哽咽了。
她捂住了左眼處再沒有眼球的血窟窿,不知是因爲疼,還是?怕不想尊嚴受到憐憫的侮辱,她最終把唯一能睜開的右眼緊緊閉上了。
“爲什麼呢?”我說不出悲喜地問:“爲什麼這麼傻,爲了一個不愛你的我,爲什麼那麼久了,還要那麼傻呢?”
她說不出話,只是咬着牙,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我愣了,可是忽然間又想明白,或許真的什麼都不用說了,她對我,或許和我對寸金是同一種情感,不是愛上的人不該愛,而是愛上的人,愛上了該愛的人。
寸金愛竇泌,所以他愛的人不是我,但我愛他,與他無關。我愛寸金,所以我愛的人不是她,但她愛我,與我無關。這是一種執念,自己覺得美好,那就是美好,或許有奢求,但奢求不來也沒關係,就像花兒枯萎後小草依然翠綠,天黑了月亮依然明亮一樣,那麼簡單,那麼淺顯,那麼無需濃墨重彩,卻照樣地感同身受。
“喂!苗俊!看後面兒!他衝你們過去啦!”
很突然的一瞬間,寸草捂着頭跌坐在地上,他警醒地喚我,我扭過頭去,卻沒看到阿本的身影。
“臭婆娘,我們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你敢扯我後腿!”
更突然的事兒發生了,我再次猛地把頭轉回來,竟然看到了阿本!
他不知什麼時候衝了過來,但卻是風一樣地繞開我,死死地掐住了柳薪的脖子:“去死吧!”
空氣中像沙啞的沙子一樣,陸陸續續地傳來了咳嗽聲,柳薪的臉像一個髒了的蘋果,有些灰的色調,卻又像快要死去的太陽一樣,沉得通紅。
“呀!”
我豁出去地吼了,鬼使神差地衝過去。他掐着她的脖子,而我掐着他的,我深知她需要幫扶的掙扎,而我的猙獰,他終將不見。
時間似是路客,早早走過,止步不前的故事裡,有她,有我,也有他。
愛是瘋狂,愛也是犯罪,誰都希望報復的結果沒有代價,但衝昏了頭的,就是埋在回憶裡的痛苦,興許偶爾清醒,但永遠,都沒有回頭的餘地。
那一刻,他乾巴巴地笑了,他是放手的,可是我最終沒有鬆手,柳薪一邊咳嗽一邊推開我,她開始大叫:“出人命了!”
我還是清醒得遲了,他還是快死了,就在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一刻,我忽然糊塗,因爲我始終沒想要他的命,可他的青春,還未曾怒放,就花兒一樣地枯萎在了我的手裡。
“呵呵,好傢伙~”
他招招手,我附耳過去,他狠狠地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可是我卻失去了所有的知覺,或者說,是麻木得忘記了痛。
“你終於橫,”他極其泄憤,也極其感嘆:“而我終於可以不恨。”
我望着他,望着這個罪不至死的人,這段可惡的緣分,和這次挽回不了的罪過。
哦,爲什麼最後的最後,會是這麼憂傷的事以至此呢?我沒想過這一天,竟然會有終結,可是這何曾是我渴望的結局?只有我知道,原本的初衷是多麼簡單,對因果的期待,不過好聚好散。
喲,阿本,阿本,我從兒時就註定的羈絆呵!他總是我那個煩心又惱人的魔咒的,所以這輩子,跌跌撞撞,踉踉蹌蹌,我朝着南北,他奔着東西,風也好,雨也好,都是水裡煮得裂開的月亮,拼死了,都無法破鏡重圓。
我總盼望着結束的,但是我不曾想過有朝一日的破碎,會支離得這麼徹底的。
而曾經,不是沒有甜蜜的,他曾經是那麼用力的擁抱我,也曾親暱地親吻着我的耳朵,低語着告訴我:“你是我的了,這就是第一次。”
那曖昧得,叫人面紅耳赤的心動呵,再怎麼後悔,也終究是給了他的。
他第一次牽我的手,我們的第一次親吻,還有那瀰漫在紅雲下,藍天裡的初戀,回味一下,就是灰一般,陳舊的氣息,卻也不失味道。
回憶太多了,我都記不清有哪幾次有甜蜜,哪幾次有期待,哪幾次有猶豫,哪幾次的躲不過,陪同我一起度過了沒有他的無邊歲月。
不過現在,刻骨銘心的來了,他第一次咬了我的耳朵,我第一次失手結束了他,於是哀傷鋪天蓋地地將我裹了去,而這樣子忘了痛的痛,大抵也是最後一次。
&n?bsp; “不是的,”我說:“我沒想過要這樣子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呵,這不叫對不起,這叫該。”
他說:“要死就該死在你手裡,苗俊,這互不相欠,因爲真的該。”
最後的對話了,而他最後一次不那麼大聲的說話,竟是那麼第一次酸酸地,雙皮奶一樣彈跳在心上,我又想起那次早有預謀的相遇,或許事態超出了他的規劃,我們真的愛過,只是終究沒能合適,於是我被甩了,他不甘地離開。
而最終的回來,該是爲着永別的,因爲裸的來,所以不得不裸的離開。
我,也要離開了。
像是那個自始至終,都在打醬油的人,他們的青春,我參與了,而我的青春,還得我自己走。
哦,不。
或許,必須帶上阿本,也必須帶上柳薪,那些已經離開的,和將要離開的,都終將離開。走過的,沒有回頭,而再見,亦或是再也不見,始終都不是那個,最至關緊要的因。我要說的那個,是至關緊要的果,像是萍聚,也如錯過。
我走了,可是別送了。長亭該是斷腸的,青松該是煞風景了,偶爾的遊雲將同我漂泊,不一定歡笑,只要不流淚就好。
所以別了,愛我的人,別了,我愛的人。青春開始散場,但願後會,還能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