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戴天的仇人?
冷歡尖銳的聲音一直在耳膜裡迴盪,好像鑽進了她的腦袋,又好像只停留在耳膜裡,她整個腦袋混亂得一片空白,指尖不受控制的抖動,牙齒上下磕着,“你說什麼?”
“唐蘇,你是在裝糊塗嗎?”冷歡冷笑了下,“也只有你敢厚着臉皮去求我哥放了你們家,說你們是無辜的,真是好笑!你們家害死我爸媽的事鐵證如山,你舅舅也親口承認了,要不要我把錄音放給你聽啊?”
“若不是我哥不想舊事重提,不想這件事在S市變成新聞,才隱瞞了事實真相,只用其他罪名起訴了你舅舅,否則他應該槍斃!”
“槍斃?不,這不可能!”唐蘇不相信自己的爸爸是這種人,不相信自己的親人能做這種事,她不相信,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突然想起那一天,冷昧暴怒的低吼。
“我爸媽就該死嗎?”
“唐蘇,今天讓你來,就是想通知你,念在我們之間,我可以免去你爸的牢獄之災,但是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會失去,也許他會比坐牢更可憐!”
所以,他做這一切,是因爲這個?她一直以爲是因爲她。
不不不,她不相信,在消化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後,唐蘇不停地在搖頭,“不會的,一定是誤會了,我爸爸不可能,我舅舅他也不可能,不是這樣的,我要見冷昧,我要跟他解釋!”
譁,一杯滾燙的咖啡迎面潑過來,炙熱的溫度燙得她差點驚叫出聲,對面冷歡殘忍的眼神像刀一樣割向她,“你覺得他會見你嗎?省省吧!我現在見着你都覺得噁心,更別說我哥!”
她絕對不會讓冷昧那麼輕易就原諒她,絕對不會!
冷歡甩了一疊百元大鈔便瀟灑的離開了,留下她一臉一身的咖啡像個傻子一樣坐在原地,服務員過來結賬,眼神怪異的看了她一眼,便指指點點的離開了。
唐蘇坐了一會兒,纔去洗手間整理了下儀容,臉上的可以擦去,衣服上的卻不可以,她絕對不相信爸爸會做這種事,她一定要向冷昧解釋清楚。
公司進不去,而且她這樣出現在公司也的確不合適,她就去別墅等她,方姨一定不會爲難她的。
“少奶奶,您這是?”方姨詫異的看着她一身狼狽。
她連笑臉都擠不出來,“他在嗎?我要見他!”
“少爺已經很久沒有早回家了,每次都是很晚纔回來的!”方姨看着她,嘆了口氣,“少爺說,您要是來,就讓我叫你回去,可我怎麼說得出口?”
唐蘇感激點了點頭,“方姨,抱歉,讓你爲難了,我相信他不會爲難你的,你讓我進去等他,好不好?”
“你進來吧!”
她搬出去以後,冷歡就搬出去了,這裡就冷昧一個人住,方姨把她讓進來,拿了吹風機讓她把衣服吹乾,唐蘇就知道,冷昧一定是把她的所有東西都扔出去了,否則方姨會讓她上樓換件衣服的。
他這麼做也情有可原,唐蘇竟然覺得她不恨他,甚至可以理解他,這是多可笑的事情?
在別墅等了他很久,都沒有他的影子,方姨做了好吃的飯菜,“先吃點吧,我看你臉色一點都不好,他估計要深夜纔回來,現在才中飯!”
“好!”她不餓,孩子也該餓了,唐蘇欣然跟她坐在一起吃飯,方姨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默默照顧着她,唐蘇很感激。
“要不,你上樓休息一下?少爺回來我叫你!”
唐蘇想了想,冷昧這麼討厭她,她若擅自去他們之前的房間,他一定會大發雷霆,到時候連累了方姨就不好了,“我就在沙發上睡一下,可以給我一張你的毯子嗎?”
“好。你安心睡!”方姨特地給她挑了張厚點的,親手蓋在了她身上,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在客廳唐蘇就睡不好了。
中飯吃得不錯,是這麼些天吃得最好的,可能是因爲味道熟悉地方熟悉吧,一吃飽便睏倦了,她一靠上沙發就睡着了,夢裡似乎聽到腳步聲靠近,她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身體就被人猛地拽起。
她迷迷糊糊地站穩,睜開眼睛一看,是冷昧一張黑沉似鐵的臉,“誰允許你進來了?出去!”
“我……”
唐蘇想解釋,已被他不耐煩的打斷,“方姨,你怎麼做事的?什麼人都放進來,還把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了!”
他向來說一不二,方姨趕忙從房間出來,也有點害怕,“我見她衣服溼了,又急着見你,我實在是……少爺,對不起,是我的錯!”
冷昧這才留意到她胸前的咖啡漬,眉毛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現在衣服幹了,出去!”
“冷昧,我來找你,是想向你解釋的!”
他冷嗤一聲,“解釋?”
“事情冷歡已經告訴我了,但我不相信我爸爸會做那種事,這會不會是誤會?”
唐蘇本就是硬着頭皮說出來的,他突然凌厲的一眼,嚇得她把要說的話吞了下去,只淚光隱隱的看着他。
冷昧冰冷無情的臉變得有些複雜,他擰起的眉毛鎖得更緊,他重重盯了她好幾秒,突然一把拽過她的手腕,強行將她拉上了樓。
唐蘇慌亂不已,想掙扎開又掙扎不了,只快步跟着生怕撞傷了小腹,她被按在了書房的座椅上,驚慌道:“你到底要幹嘛?”
“你不是不相信嗎?不是口口聲聲說誤會嗎?既然你非要摻合這件事,就別怪我太殘忍!”
她不去找冷歡,冷歡怎麼會告訴她,既然瞞不住,不如就一次性撕破了臉皮,他打開了那天在法庭休息室拍下的有聲監控視頻。
唐蘇親耳聽見,蘇懷志在沒有脅迫的情況下,親口承認了那件事,並指證是她爸爸唆使他那麼做的。
她雙目瞪大,一臉不可置信,還不斷地在搖頭,“不,不可能,我不相信!”
“還不相信?”冷昧殘忍而笑,“是不是非要你爸親口承認,你才相信?”
“是,如果不是我爸親口承認,我絕對不會相信!”唐蘇倔強的擡起臉,就算眼眶裡再多眼淚,都不允許自己這個時候掉下來,她相信爸爸是無辜的,一定是誤會!
冷昧惡狠狠地將她半拎起,“別怪我沒提醒你,有些事知道還不如不知道,你非要鑽牛角尖,傷了可別怪誰!”
唐蘇扯了扯嘴角,將他推開幾步,自己慢慢站了起來,“這件事情,我要調查清楚,我要還我爸一個清白!”
藍波灣咖啡廳。
唐蘇訂了一個小雅間,她沒有點咖啡,只端着一杯甜牛奶,怔怔望着杯中乳白的液體,雅間門被推開,唐華明匆匆進來,“蘇蘇,怎麼約我來這裡?”
“爸,我有點事想要問你,請你無論如何都要告訴我真相,我不要你騙我,你一定不要騙我!”她寧可知道最醜陋的真相,也不要聽善意的謊言,那會讓她像個笑話一樣的。
唐華明一臉莫名其妙,“什麼事情?這麼嚴肅。”
“爸,當年冷氏夫婦的死跟你有關嗎?”問出這句話時,比站在冷昧面前還要緊張,她雙手都在冒汗,雙眼死死盯着唐華明,不想放過他任何的神色變化。
唐華明先是一愣,完全沒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他頓時覺得莫名其妙,“你怎麼這麼問?他們的死,怎麼可能跟我有關?他們不是出車禍去世的嗎?”
“他們的車禍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的!”唐蘇咬了咬嘴脣,“爸,真的跟你沒有關係嗎?”
“真的跟我沒關係,蘇蘇,爸爸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爸爸怎麼可能去害人,況且害他們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唐華明言辭灼灼。
“他們去世後,花塘郊區的地不是你和舅舅拿到了嗎?”
“你怎麼糊塗呢?當初競標的人不止我們兩家,就算他們去世了,也不一定會落在我們身上,當年我是瞞着你舅舅把價格提高拿到的,當時報價最低的就是我們,就算冷氏不出事,花塘郊區也是我們的!當初,我還因爲這件事跟你舅舅徹底鬧翻,他怪我擅自提高價格,我們才散夥的!”
唐華明突然靈光一閃,焦急地看向她,“蘇蘇,是不是冷昧搞錯了,調查到我身上來了?所以他纔有這一系列的動作,那你……”
他眼神中滿滿的擔憂,不如往常的慈祥,這麼善良正直的爸爸,怎麼可能是那麼歹毒的人?
唐蘇的情緒徹底崩潰,她瞬間撲入了唐華明的懷中,“我要你發誓,以我和媽媽的性命發誓,這件事根本與你無關!”
“這是怎麼了?”唐華明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爸,如果不是你,你就發誓!”她擡起頭,近距離的盯着父親,父親最近蒼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很是明顯。
“好好,不是我做的,完全與我無關,我也不怕拿你們娘兩的性命發誓!”唐華明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傷人性命的事情,冷氏夫婦的死完全與我無關,否則就讓我不得好死,徹底失去你們娘兩!”
唐華明表情嚴肅,眼底有深深的痛心,她和媽媽是他最在乎的事情,她逼着爸爸用她們來發誓,實在太過分了,她淚流滿面,“爸,對不起,對不起,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舅舅,而舅舅說是你指使他這麼做的!”
“你說什麼?”唐華明驚詫萬分,“是你舅舅?他承認了?還說是我指使的?”
唐蘇哭着點頭,“我親耳聽見他這麼說的,他說只是想阻攔他們去競標,沒想到導致了他們死亡,你爲了掩蓋你們的罪行,故意提高了價格,還故意散夥,來分散調查的注意力。”
“等一下,你讓我冷靜一下!”唐華明不可置信的表情跟唐蘇當初知道這件事時一模一樣,他受到了重大的衝擊,皺着眉毛一個人坐了很久。
“我想起來了,那段時間你舅舅情緒很反常,難道就跟這件事有關?可你舅舅爲什麼要這麼做,他怎麼這麼傻,害死冷氏夫婦根本沒用,自己能力不足,就算把全世界的對手都害死也無濟於事!”
唐華明連連嘆息,整個人更顯蒼老,最近連連熬夜的身體,好像一下子就支撐不住了,倒在了布藝沙發上,“真沒想到他到最後,還要推卸責任,竟然推到了我身上,他可知道他害死我不要緊,你跟冷昧該如何是好?你的孩子該怎麼辦啊?”
“爸……”到了這個時候,他最先想到的還是她跟孩子,唐蘇泣不成聲,她緊緊抱着他衰老的身體,“我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的,我一定會找冷昧解釋清楚,一定要調查清楚,一定要!”
“蘇蘇啊,爸最擔心的是你跟你媽,如果冷昧信以爲真,他會怎麼面對你啊?你該怎麼辦?你還有孩子呢!”唐華明疼惜的撫摸着女兒的頭髮,他給不了女兒什麼,到頭來還讓她爲他揹負那麼多。
“爸,只要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就無須擔心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處理好!”唐蘇堅強的點了點頭。
唐華明嘆了口氣,“爸唯一給你的,就是沒有罪孽的過去,不用你去揹負罪孽,你記住你爸跟你媽這輩子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你儘管挺直了腰桿!”
“我相信!”唐蘇重重點頭,她甚至感覺到一種幸運,她現在什麼都不怕,全天下人誤會,她都不害怕!
春季,總是細雨濛濛,偶爾還會有雷雨交加,就跟這幾天的心情一樣,唐蘇等了好幾天,纔等來探望蘇懷志的機會,她撐着雨傘慢慢下車,這幾天精神狀態都不好,感冒似乎沒有減退,她不敢走得太快,怕腳下無力路太滑。
纔不過幾天,蘇懷志的人都垮了,以往梳得油光發亮的頭髮現在剃成了平頭,額上的皺紋深了,眼眶無精打采的凹陷下去,他詫異地看了唐蘇一眼。
這個外甥女,他從小就沒關心過,本來就是重男輕女的人,加上又跟唐華明鬧翻,對這唯一的外甥女他印象都不深,現在看見她來探望自己,想起她丈夫是冷昧,大概也猜到了是什麼事。
“舅舅?”這個舅舅,她見過很多次,真正親切的相處卻寥寥無幾,現在看見他落得如此境地,她還是有些不忍,“你在裡面怎麼樣?”
“在這裡面還能怎麼樣?現在還在S市,不知道過一陣子會把我發配到哪裡去坐牢了,呵!”他垂頭喪氣的搖搖頭。
他剛剛進來,探監的時間不允許太長,唐蘇只好長話短說,“舅舅,你應該猜到我爲什麼過來,我只想問問你,那件事真的跟你有關嗎?”
“我說跟我無關,你還信嗎?”蘇懷志喪氣冷笑,他都親口承認了,現在反口根本來不及,況且冷昧拿到了鐵證,而這鐵證是什麼,打死他他也說不出來。
“如果,是冷昧逼你這麼說的也有可能,你若是有什麼冤屈,你告訴我,我一定想辦法幫你平反!”